第28节

    ——“你还笑?”莫牙忿忿的把果脯塞进衣袖,双手掐住了程渲得意洋洋的腮帮子,“程渲你笑我?”
    如果肆意抚摸程渲…是不是意味着…就得到了她?——自己现在…正掐摸着程渲的…脸…
    莫牙嘎然想撤,但双手已经不听自己使唤,既然都已经摸上了…一不做二不休…莫牙深喘一声,捧起了程渲的脸,发光的黑眼睛直直瞪着她不知所措的盲眼,莫牙俯下高傲的头颅,温暖的嘴尖触向程渲微微发抖的唇。
    ——他要做什么?程渲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想挣扎,但她即刻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莫牙本来就生的高大,又是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更可怕的是,这会子喘息着的莫牙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小兽,怒气冲冲的要吞吃了自己。挣扎?程渲啊程渲,你不是瞎子也是个弱货,认命吧。
    所幸…程渲嗅着莫牙嘴里清甜的气味,所幸莫牙刚刚才吃了果脯,这头一回…总也不会太惨…程渲心里百转千回,深吸了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抱着不过就是脖子挨一刀的念头迎着莫牙贴近的唇瓣。
    程渲在自己的后半生里,每次回忆起和莫牙的第一次亲密接触都会掐着自己的肘肉扼腕悔恨——悔恨自己怎么就在那么重要的时刻闭上了装瞎的眼睛,程渲啊程渲,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关键时刻怎么能瞎眼…
    程渲感受着莫牙口腔里越来越近的甜香味儿,在她默默等待最后一击的那刻,莫牙瞬的顿住动作,咧开嘴露出两排玉石般的皓齿,牙尖被月亮映出晃瞎眼的光泽。
    莫牙咬住程渲朝自己稍许撅起的红唇,不等程渲反应过来,皓齿已经恰到力道的咬下,轻叼起她娇润欲滴的唇肉,温柔的吮吸了下。
    ——“莫…牙…”程渲惊觉中了圈套,一把推开莫牙俯下的身子,双手拍打着他的胸膛,“死莫牙…臭不要脸…”
    ——“哈哈哈哈哈…”莫牙齿间一松,仰面大笑出声,松开的掌心环抱住了程渲柔软躁动的腰身,“程渲,你斗不过我的。我是莫神医,一个神婆子怎么可能斗得过真神医?哈哈哈哈哈…”
    程渲羞恼交加,可身子被莫牙紧紧搂着怎么也挣脱不开,他像屏障一样包裹住了自己,自此遮风挡雨再也不会放开。
    莫牙噌的把程渲横抱在怀,月色皎洁,红灯暧昧,更显得程渲的面容俏丽,美过了最娇艳的花朵。
    ——“回去喽。”莫牙低笑着往客栈走去,“神婆子嘴上死撑,身体倒是实诚的很呢。你说不要和我好,噘着嘴等我做什么?你说,你说呐?”
    程渲的脸臊红一片,笃定如她,恨不得挠个地洞跳下去,不,要拉上莫牙一起跳。
    ——“神婆子答应和我好喽。”莫牙俯身冲程渲挤了挤眼睛,眉眼的得意连真瞎子都能感受的倒,“神婆子,我是你的拐,离了我,你一步都迈不开,这一生,你都得和我好,听到了没有,去他什么五哥六哥…只能和我好。”
    ——和…莫牙好…程渲怔怔的恍如梦中,但心里却比吃了果脯子还要甜蜜,蜜水在周身蔓延,程渲快活的恨不能飞起来,这是和穆陵彻夜观星长谈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难道,这才是和一个人真正好上的感觉…一副龟骨无所不知的程渲,第一次知道了这种感觉。
    客栈里
    大门口几个红灯笼倒是喜庆,但屋里可怜兮兮的一盏油灯还是泄露了客栈掌柜的抠门。亥时已过,只剩掌柜一人在柜面里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珠子,不时抬起狭目朝外头张望着——两个大贵人还没回来安置,掌柜困,可哪敢睡呐,总得留个人给那二位掌灯不是?
    这一眼看去,掌柜睡意全无,他看见莫牙俯头和怀里的程渲低笑着说着什么,油灯昏暗他看不见程渲的表情,掌柜看的有些痴傻,一时都忘了去招呼他俩。
    莫牙像是没看见旁人,踩上了咯吱咯吱的楼梯。
    ——“莫大夫。”掌柜一个激灵绷直了身子,朝莫牙竖起两根手指,“两间,两间上房,您记着呐。”
    抱着程渲走了老长一路,莫牙再是个男人也有些气喘,才放下程渲,就拾起桌上的凉茶咕噜灌下,但眸子还是晶晶闪闪,透着欣慰的亮色。
    程渲捋着耳边的碎发,晃着脚丫子道,“你抱着我被掌柜看见,就不怕他告诉了穆郡主,郡主一气之下收了我们的上房?两间,两间呐。”
    听到“穆玲珑”的名字,莫牙眼里的亮色有些闪烁,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半蹲在程渲的身前,“和一个人好,就不该对她有任何欺瞒。程渲,我还恼你去了穆陵的宴席…今晚,穆玲珑和我逛到了戌时…不过就是沿着大街走了几回,还有唐晓跟着…就是这样。”
    见程渲笑而不语,莫牙又道:“收了房也好,我也不想欠她人情。神婆子你已经入得司天监,进得大皇宫,岳阳王土,还怕没有安生的地方?”
    “穆郡主单纯善良,她不会和你计较。”程渲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一本正经的莫牙,她耳边回荡着莫牙刚才嘴里的话——和一个人好,就不该对他对任何欺瞒…
    程渲心里咯噔一下,脸颊忽然有些隐隐发热——自己明明已经能看见,还欺着莫牙呢。
    ——“我…”程渲咬唇想要告诉莫牙什么。
    “等等。”莫牙小跑着回到自己那屋,不过片刻又疾步奔了回来,手里拿着他的宝贝金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程渲看着他手里的羊皮金针,脊背一湿,喉咙动了动。
    莫牙爱惜的铺开羊皮卷,修长的指节拂过三十六根金针,唇角挑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这些天,我日夜重读古书,终于又被我琢磨出一种新的针法。上回没治好你的眼睛,应该是你眼周的穴道淤血久积,我初时没敢狠下力道,这才功败垂成。”莫牙看向程渲有些懵逼的眼睛,见她恍惚,莫牙只当程渲有些紧张,“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敢拿起金针,就一定是有把握的。”
    “眼睛是我的…我当然怕。”程渲有些抖霍,这又是几针刺下,亮眼不会给治瞎吧。
    莫牙恼恼的蹙了蹙眉,“出息。都已经瞎了,还能怕什么?大不了做你一辈子拐就是。”
    ——“要不…”程渲努力道,“等你再有把握些?”
    “已经很有把握了。”莫牙自信道,“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你信我。”
    ——“要是…”程渲中衣润湿一片,“如果是给眼明的人刺这几针,结果会怎样?”
    “额…”莫牙想了想道,“淤血已除,再施针…会瞎也说不定。”
    程渲见莫牙拣起一根金针,就着点燃的烛火来回烫弄,眼神专注。程渲捏了捏手心,该怎么告诉莫牙?大叫一声莫神医我一早就看见了,你不信?我看见了你的所有…所有是什么意思?就是…程渲胸腔一烫,双眼不自觉的看向莫牙的那处,糟心…怎么还咽了下口水。
    ——莫牙一定会戳死自己,不,是戳瞎自己的眼睛…两人才好上不到半个时辰,爱情的宝船就翻在眉睫。
    “我扶你躺下。”莫牙走近程渲,“我的针很快,你试过的。”
    程渲犹豫的档口,莫牙已经扶起她的臂膀走向床褥,“等你重见光明的时候,别忘了喊我一声莫神医。”
    程渲僵僵的平躺在床上,她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莫牙知道实情,气急败坏的把金针刺进自己的死穴…莫牙怒吼一声,举起自己扔进海里喂鱼…莫牙站在大街上挥舞着手臂吆喝——快来看啊,她就是修儿,没死的修儿呐…
    大不了…程渲还是不敢说出口,大不了,被莫牙戳瞎,再治一次就是。程渲咬紧唇尖暗暗有了决定。莫牙待自己那么好,千金易求,良人难得,程渲不敢冒险失去这份情意,她失去过一切,她不想失去莫牙。
    莫牙拾着衣袖擦去程渲额头的汗珠,他的眼神柔和,像风平浪静的大海,正因为是大海,程渲不知道他会翻起多大的浪头,会不会吞噬掉自己。
    程渲闭上眼睛等了很久,屋里平静的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心跳,终于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她看见莫牙看着手里的金针发呆,澈静的眸子一动不动。
    莫牙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刺不下这一针,他是莫牙,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何为恐惧权贵的莫牙,他明明有把握可以治好程渲,可为什么,他手里的金针重过了千钧。
    卦师自卜会惹来大祸,医者治亲会动摇心智。老爹说的没错,没有感情的医者才可以平静的救死扶伤,当他生了情意,就会看重生死,有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软肋。
    莫牙额头上的汗水越聚越多,凝成黄豆大小,顺着鬓角缓缓滑下。程渲默默的看着莫牙仿如画中人的脸孔,她难以自制的摸向莫牙的脸,指尖点住了莫牙鬓角就要落下的汗珠。
    ——“莫神医…”
    静逸的小屋里,程渲幽声回荡,像琉璃铃铛摇曳着莫牙的心。
    ——“你喊我什么?”莫牙握住了程渲的手腕。
    程渲诧然惊醒,“莫神医”。她喊出了莫牙心心念念想听的“莫神医”。
    莫牙触到了程渲指尖的湿润,她准确无误的按住了自己的汗珠子,她喊了自己莫神医,她…并不是盲女,程渲早已经可以看清一切。
    ☆、48.要灭口
    莫牙触到了程渲指尖的湿润,她准确无误的按住了自己的汗珠子,她喊了自己莫神医,她…并不是盲女,程渲早已经可以看清一切。
    程渲嘎然止声,红唇半张着都忘了合上,她宠辱不惊的眸子涌出发自心底的害怕,程渲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么?
    有——程渲害怕莫牙会推开自己拂袖离开,他那么在意能不能医好自己的眼睛,他彻夜研读医术也是为了自己,他清高到眼睛里看不见旁人,却寸步跟着自己甘愿做一根拐杖…程渲啊程渲,你窃窃得意了这么久,这会子哭也来不及了。
    莫牙缓慢的松开握着程渲的手,他眼睛里露出一种受到伤害的悲愤,他注视着程渲早已经复明的眼睛,程渲被他看的愈加发虚,却又不敢回避躲闪。她被莫牙逼视着无法再扮作一个瞎子,程渲颤着眼珠子,眨了一下,又一下。
    ——“你…”莫牙艰难的拖着长音,“你看得见?”
    程渲眼眶里有水光闪动,没错,那是眼泪——被吓的。不做声,就该是默认了,程渲无力辩驳,又羞又愧的低下眉眼。
    ——“什么时候的事?”莫牙语气生硬,没有半点之前的温柔,才说俩人好上了,爱情的宝船真是禁不起微毫风浪,见程渲不应自己,莫牙探视着她低下的眉梢,“船上,我第一次给你施完针…你就已经能看见?”
    ——“额…”程渲的声音低的连自己听不见。
    “为什么要骗我?”此刻的莫牙,变作了程渲初识的模样,口吻淡漠,姿态冷傲,话语里没有任何温存的情感,对着程渲,像对着一个陌生人,“程渲,你为什么要骗我?”
    程渲不敢抬头,眼眶里的湿润已经滑落下来,“谁让你一口一个瞎子…我恼你…原本就想逗你一逗就告诉你…可谁知道…”程渲想起大宝船上,莫牙冲自己傲娇的甩着换下的衣服,露出光洁釉亮的腱子肉...实在太臊,想都不能想,程渲不敢说下去。
    莫牙跟着程渲的思路回忆着船上的一幕幕,他清冷的脸忽的燥红一片——是谁当着程渲的面脱衣洗澡,还冲着她…程渲看见了…自己的清誉,全毁了。
    程渲见莫牙沉默,怯怯抬着眼睛去看,四目相视,对着的都是一张红过猪肝的脸,莫牙的脸红的还有些发青。
    程渲知道莫牙想起了宝船洗澡的事,她忽的又好像看见了莫牙雄姿英发的小兄弟,这可得烂在自己肚子里,要是被莫牙知道他被自己看的一干二净没了私隐…自己该是一定要被灭口了。
    莫牙顺着想到了程渲醉酒那夜,自己好像…脱了个干净?对,脱了个彻底,连小裤都不剩。莫牙青着脸,“你到底看见了多少?”
    ——“就船上那次…前俩天喝醉了,什么都没看见。”程渲忙不迭道,话才说出口,程渲就恨不得怒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好好的多什么嘴?喝醉了你还能记得个锤子…完了,程渲你聪明一世,这会子是碎了一地的节操,捡也捡不起来。
    莫牙的脸由青转黑,鼻子里喘出的气都带着白烟,程渲隐隐觉察到他身上蔓延的煞气,哀声道:“莫神医,你要是怕我说出去,戳瞎我就是。我的眼睛是你的,还给你?”
    ——“你的命,也是我的。”莫牙撑着臂膀压近有些哆嗦的程渲,黑色的眼睛闪着噌噌的火苗,“程渲,你连命都要还给我。”
    程渲心一横,两眼一闭昂起脖子,“拿去。”
    “你当我不敢?”莫牙的身子越逼越近,咬着牙口狠狠道,“程渲,你太小看我。骗的我团团转,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程渲感受着莫牙鼻腔口腔里的温热气息——他是打算咬死自己么?莫牙莫牙,磨牙霍霍向程渲,咬死也是你活该。
    怎么有些难耐的热痒?程渲的眼睛眯开一条细缝…
    ——“别睁眼。”莫牙厉声呵住她,语调带着凶意,“我让你别睁眼。”
    程渲心里有愧,赶忙闭紧眼睛不敢再动弹。
    程渲一个闪神,眼皮忽的被温润覆上,那份柔软像极了秋日里绽开的棉花,轻盈的仿佛要飞上九天外。程渲想睁眼偷看,但她不敢,莫牙不让自己睁眼,自己欠他许多,不该,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
    程渲乖巧的像一只猫,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棉花覆过了左眼,又轻柔的贴上了右眼,最后落在她的额间,再也没有挪开。
    ——“程渲。”莫牙声音低哑,压抑着某种情绪,“傻棒槌。”
    程渲懵懂的睁开眼睛,莫牙没有呵斥自己,像是静静等着她看向自己。程渲看见了莫牙近在咫尺的脸,离自己的脸不过半寸,哪有什么棉花,那分明…是莫牙的唇瓣,润的滴水的唇。程渲摸了摸自己眼睛额头,“眼睛和命,你不要了?”
    莫牙扯下程渲的手,“我要,我当然要。从今天起,程渲你的眼,你的命,都是我莫牙的。你的眼睛里只可以有我,你的命,除了我,谁也不可以拿走。程渲,你傻愣着做什么?你听见我说的了么?”
    他孩子气的霸道让人无法抗拒。程渲魔怔似的点了下头,见莫牙不吭气,赶忙又小鸡啄米般的猛点了几下。
    莫牙不容分说的捧起程渲的脸,黑眼睛俯视着压了下去,程渲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双唇已经被莫牙狠狠覆上,皓齿磕碰着发出激情四射的动响,莫牙不懂情/事,更是完全没有技巧可言,他只会肆意的霸占着欺他骗他的程渲,堵住她的伶牙俐齿,让她在自己怀里说不出半句话。
    ——这样才够解气。
    “喘不上气了…”程渲涨红了脸想推开莫牙,莫牙可是有腱子肉的男子,岂是弱货可以撼动的?程渲推了几下毫无成效,牙尖咬住莫牙探索向前的舌头,止住了莫牙难以自禁的动作,“要死了…”
    程渲咬的不重,恰到好处的咬醒了晕晕乎乎的莫牙,莫牙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蹭的绷开了身子,深喘着平复起浑身的燥热。
    见程渲小脸闷的滴汗,绾起的发髻也被自己的没轻没重弄了有些凌乱,莫牙抹去程渲的香汗,额头轻轻抵了过去,带着愧意低声道:“我也没做过这事…是弄的你不高兴了么?以后熟练了,就会好些吧。”
    程渲推开莫牙,“你真是船上长大的么?”
    莫牙不知道程渲在怀疑自己什么,眨巴着眼睛道:“那还有假?七年了都没有见过外人。”
    程渲掐了把莫牙的手腕,“那刚刚…谁教的你?”
    莫牙先是一愣,随即低笑了出来,看着程渲的黑色眼睛带着意味,原来以为自己不懂男女之事,程渲这丫头在岳阳长大,世事纷扰,又有五哥穆陵陪着,想不到比自己还要傻气。
    ——“这哪里用人教?”莫牙忍住笑,“这是本能。就像…猪啊狗啊那些个…也要谁教?”
    莫牙得意的觉着自己说的实在太有道理,再看程渲怪异的瞪着自己,噗嗤一声狂笑了出来,“猪啊狗啊…莫大夫,你是猪狗,我可不是…”
    ——“程渲,好你个程渲,你又笑我。”莫牙回过神扑向笑的直不起腰来的程渲,俩人打闹着笑做了一团。
    过道里,掌柜提着灯经过程渲屋外,侧着耳朵听了阵,踱开步子啧啧自语道:“年轻真是好啊,能打,能闹…半宿了都不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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