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冯堂的声音忽然从石屋中传出来。
    祁震山还没缓过劲来,秦云峥却习惯了雷厉风行执行命令。部队里有没有女的,他想也没想“唰”一下从木桶里站起来。
    有力的臂膀,发达的胸肌,纵横交错的疤痕是英雄的勋章,让男性魅力倍增。小腹上隐隐若现的八块腹肌,漂亮的人鱼线,往下是……宝镜打了个抖,她该庆幸,对方穿了内裤,夜色下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么?
    秦云峥的忽然起身让宝镜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只能手忙脚乱丢了记录本,爆红着脸往竹楼上跑。
    祁震山黑着脸,姓秦的小子也不讲究了吧?
    第二天,宝镜视线一直不敢和秦云峥对上,反观后者,就是能淡定自若。
    药汤是只泡一天的,宝镜很庆幸。
    冯堂一边煎药,一边检查着宝镜的记录笔记。看完了,他就给宝镜解释两种汤药的详情。药方是如何的,药性又是怎么搭配平衡的,两桶药汤里的药材不少都有毒性,如何利用药材自身所蕴含的毒性化弊为利,充当攻伐病灶的武器,冯堂讲得最细致。
    《神农本草经》里说,“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主治病;用药须合君臣佐使。”
    冯堂给宝镜讲得,其实就是方剂里“君臣佐使”的关系。不过他要教给宝镜的,并不只有神农本草经里说得那些种药材。时代在进步,冯堂很鄙夷中医没落的说法,历经前人积累,中医应该是进步才对!几千年前的医还没和巫分家,他们治病就那么几种药材能用,能比得上无数人所总结的经方么?
    中医没落那是瞎扯淡,有灵性的医者,能随手变化经方,将诸多草药调教服帖,让它们乖乖听话:
    “天下万物都有其特性,蝎子蜈蚣等毒物也能入药,有时还有大用。”
    宝镜不断点头,冯堂又给她讲为何秦、祁二人会有前后不一的反应。
    “你师傅的病灶是陈旧的暗伤,外表看去他整个人是无碍的,可若是不理会这些旧伤,一旦发作时,就是神仙来了也难以救回他的命。他的伤埋藏的深,药力就得鞭策入骨,等他全身毛孔都泡开了,药力才能达到深处。”
    “秦小子的伤呢,就在表体,再早也是几年前的,算是新伤。西医处理伤口的手法老头子就瞧不上眼,你看歪歪斜斜的伤疤,看着都眼睛疼,我先帮他把伤疤处理下,再给他调理亏空,年轻人嘛,底子好,流点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很快就能补回来。”
    冯堂授课时也不隐蔽,秦云峥和祁震山就算能偷听几句能起什么作用呢,他细细致致教导宝镜三年,后者还不一定能学成呢,旁人听去一些,根本无法窥得他一身本领的万分之一。
    冯堂说秦云峥身上的刀疤丑,宝镜怪不好意思的,又想起了把人家几乎看光的事情了呗。
    好吧,半年前救治秦云峥时也看过,那能一样吗?那时秦云峥正生死关头,又是个血肉模糊的血人,宝镜再有旁得想法才是禽兽不如,昨晚秦云峥身上的伤口早好了,又是个大活人……咳咳,打住,打住,阿弥陀佛。
    秦云峥也在想,怪不得晚上睡觉时,总觉得身上突起的疤痕淡了些。
    冯堂还道,“秦小子,你要是不怕麻烦呢,我把你身上的旧伤口再切开缝合,保证愈合后只有一条淡淡的白线,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宝镜忍不住肩膀抖了抖,冯前辈的治疗方法真是变态啊。
    幸好,秦云峥虽然思维迥异常人,对美的追求还没有到变态的地步。他本想立刻摇头,忽然转念一想,“徐宝镜,你会介意吗?”
    宝镜正想着切开旧伤口又缝合的恐怖画面,闻言颤抖的更厉害了。
    “男人的伤是英雄勋章啊,还是不要了。”
    “恩,那就不用了。”
    未来老婆都发话了不介意他身体上的疤痕,秦云峥也懒得花时间去处理,他不怕痛,就是觉得麻烦。
    咦,明明是正常的对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宝镜甩开诧异,又开始听课。
    冯堂看着秦云峥的眼神很惋惜失落,如果对方答应了,他又可以马上给小徐上一堂实践课,这种机会不是时时刻刻都有的。
    宝镜还不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傻乎乎记着笔记呢。
    冯堂实在没什么带弟子的经验,讲课不像她师傅,前因后史娓娓道来让人既听了故事,又学到了知识。冯堂的手段很粗暴,更直接。
    他让宝镜把昨天称量包好的药材全部拆开,倒在大簸箕中,装了满满几大簸箕,足见宝镜昨天的工作量。
    然后冯堂他大手一搅,把所有的药材都混到了一起。
    “好了,你再把它们分拣出来,依旧包好。”
    此时的宝镜哪里还有重生人生的意气风发,她呆呆道,“前辈,药方呢?”
    冯堂不喜,“药方你昨天都看过了,应该背下来了吧?你现在的手感还不行,今天再让你使用药秤,明天就直接上手分,你自己用心点,这些药方都是我替附近山脚下的村民看病累积的,有很多人还要照方吃药,你要是记错了药材或者是弄错剂量,吃死人我不会负责的。”
    什么?!
    宝镜快急昏过去。
    祁震山此时也后悔,他干嘛要介绍徒弟认识冯堂呢,真要学武,堂口里不会内门功夫,教她点外门功夫也行啊,贺小刀那一手就不错,就是练得时候苦了点……可没有冯堂这么变态啊!
    冯堂一瞪眼,“祁震山你有意见?你要是想帮忙,就带走你徒弟一块儿下山去。”
    说着,还小声嘀咕,“当初整天上山来烦人,嘴里说的话不是什么苦都能吃,分个药而已,就算吃苦了?”
    祁震山多好的涵养,仍然被冯堂气得青筋崩起,太阳穴突突颤动。
    宝镜的心性更比不上师傅,不然她外公怎么会说她性子燥,要练书法来修身养性呢。宝镜以为自己忍不下来,可是几个长缓的呼吸后,她偏偏忍下来了。
    她正是因为曾经失去太多,才格外敏感,能察觉到别人对她的好。
    冯堂的严厉,正是他表达善意和期望的方式。
    你看那些年轻人考个医科大学,至少是五年制吧,就这样都学得不清不楚。而冯老先生只教导自己三年,她的时间更短,的确需要高压方式。
    “前辈,我分。您放心,我不会弄错药方的。”
    她现在正处在少年期,正是记忆力最好,脑力活跃的时刻,那些惊世的天才都是在差不多的年纪向世界展现了他们的异常,宝镜此时拥有成年人的意志,少年人的记忆力,药方昨天才看过,她称药时又格外用心,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真正困难的,不是从一堆混乱中分离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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