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幽邃黑亮的潭眸缓缓眯起，他若有所思——这三个人怎么凑到一起了？
    *
    幸好设了闹钟，第二天早晨七点钟夏雪才能准时起床。
    照例，身侧已经没有了男子的身影，他有晨练的习惯，这个时间估计在健身房里。夏雪爬起身，身体的酸涩令她申吟出声。这个索求无度的男人，再这么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估计她早晚得英年早逝。
    下床去了洗手间，十分钟之后夏雪神清气爽地出来，换了衣服（又是高领衫），拎着包下楼去了。
    男子看样子子刚刚晨练结束，一身休闲运动装简直帅到没朋友，此时刚坐下不久，顺手拿起早报浏览着。婷婷则在唧哩呱啦地边吃边说话，见夏雪过来了，小丫头高兴地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喊道：“谢阿姨早！”
    “婷婷早！”夏雪摸了摸婷婷可爱的小脑袋，自己也坐下来。
    餐桌上摆着三副餐具，真得很有一家三口的氛围。厉振宇放下早报，拿起餐具，显然他在等夏雪。
    “早啊！”夏雪坐下来，含笑对他道了声。
    男子嘴角勾起邪气的弧度，黑亮的眸子闪着只有他们俩才能懂的意味深长。
    在这又灼灼的黑眸注视下，夏雪俏脸不由再次有了热度，连忙低首享用着美食，借此逃避。
    “夏阿姨，你的脸红了！”婷婷在旁边少见多怪地喊起来。
    “婷婷，吃这个！”夏雪赶紧往婷婷的碟子里挟了只虾饺，堵住小丫头的大嘴巴。
    “谢谢夏阿姨！”婷婷开心地吃下了夏雪挟过来的虾饺，趁机谋划晚上的事情：“夏阿姨，今晚你陪婷婷睡！”
    “婷婷，吃这个！”厉振宇赶紧也给婷婷挟了只虾饺，顺便告诉她：“夏阿姨只在爸爸的床上才能睡得着！”
    夏雪恨不得赶紧塞厉振宇嘴里点什么东西，这个家伙简直不要脸啊！她都不敢抬头，生怕再次看到佣人们眼里强忍的笑意。
    天呐，这爷俩还能更惊世骇俗一点儿吗？
    *
    连休三天班，夏雪担心会遭到校领导的问话和批评，但她到校之后没有任何情况，一切照旧。只是同事们纷纷好奇问她这三天去做什么了。
    自打孙秋桐被调往山区支教之后，办公室里再无人敢对夏雪指手划画出言不逊了，这让她的耳根子清静不少。夏雪略微思忖之后，大大方方地对众人说：“我订婚了！”
    “哗！”一片沸腾，众老师们纷纷问她是不是跟厉振宇订婚，订婚都举行了什么样的仪式等等。
    “是和厉振宇订婚，其实也没有什么仪式，就是全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振宇远嫁崇城的姑姑也回来了！”在夏雪的眼里，能够得到厉家长辈的认可比什么样的仪式都重要。虽说杜桦仍然不喜欢她，但包括厉良国在内的所有长辈都认可了她，这让她感觉很踏实。
    “哇，真得是和厉振宇订婚了！”
    “厉少远嫁在外的姑姑都回来了，可见长辈们对夏雪的重视程度！”
    “就是啊，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听着同事们善意的猜测和调侃，夏雪微微挽唇，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和厉振宇走到现在不易，总算有了个结果！虽说并没有正式举行订婚仪式，但她和他在一起是经过厉家长辈许可的。
    “夏雪，怎么没见你的喜糖呢！”有人趁机提出了要求。
    夏雪大大方方地允诺：“今天忘了带，明天给大家补上！”
    “我喜欢吃巧克力哟！”
    “要大白兔奶糖！”
    “咦，你还吃这个！”
    ……
    办公室里一阵笑闹，范校长也闻声过来了，八婆地跟夏雪打听她和厉振宇订婚的事情，又问两人大约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婚礼的具体日期暂时没定，等结婚我一定会给大家发请谏！”夏雪很开心，从前压抑心头的诸多烦心事全部烟消云散，现在的她快乐自信愉悦幸福，性格比从前开朗了许多，也喜欢开玩笑了。
    上课铃响了，老师们纷纷去教室上课。早晨第一节课一般都是文化课，夏雪没有课，就在办公室备课。
    她一边忙碌着，一边愉快地轻声哼起歌曲，心情极好。
    忙活了一会儿，夏雪突然想起韩笑来。昨晚她给她发的短信估计没看到，怀孕的女人容易困乏也许早睡了。现在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多了，韩笑仍然没有打来电话，这女人难不成还没起床吗？
    夏雪拿出手机，正想给韩笑打个电话问问对方是什么情况，却突然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乍然响起，然后就看到一个女人疾步冲到她的跟前，不等夏雪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她。
    “夏雪，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孙秋桐满脸惶然，神情憔悴，头发凌乱，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她紧紧抓住夏雪的胳膊，带着哭腔地哀求道：“我都二十八岁了，再调去山区支教怎么办啊？这些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不，我不要去山区，不要去啊！”
    夏雪有些吃惊，手里的笔都掉落了。她想甩开孙秋桐奈何被对方攥得紧紧的，怎么都甩脱不开。“你先放手，慢慢说话好吗？”
    “上面早就下了调令，我一直称病拖着不肯去！……不，我不是称病，我是真得病了！”孙秋桐咳嗽了几声，可怜兮兮地：“夏雪，我从小身子弱，去山区肯定不适应，我做不下去啊！我知道你是个外冷心热的好人，一定没有那么狠的心眼睁睁看着我在山区病死！求你跟厉振宇说说情，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夏雪！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总是为难你，现在我的肠子都悔青了！真得后悔死了！夏雪，求求你……”
    夏雪习惯了孙秋桐的强悍泼辣，从没见过她如此惶恐绝望的模样，那样子看着好像真得活不下去了似的。她想说自己并不知晓此事，但确实是厉振宇安排的人下调令让孙秋桐去山区支教，而事情的起因就是她们俩数次争执，惹恼了厉振宇。这是事实，令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夏雪始终没有说话，孙秋桐更急了，直挺挺地对她跪了下去，失声痛哭：“夏雪，求求你了！我真得要疯了！我不想去山区，不想去啊！”
    “你快起来！”夏雪顿时被她闹得头大，连忙想拉她起来，办公室里剩下几个没课的老师也凑过来，七手八脚地帮着把孙秋拽起来。
    “哎，你这是干什么呀！摆明了让夏雪为难！”
    “凶人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给自己留条后路呢！”
    “就是啊！现在知道怕了！”
    “夏雪，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还是适可而止吧，逼出人命就不好了！”
    夏雪沉着俏脸，冷冷地辩解道：“说实话，孙秋桐调去支教这件事儿我真的不知情！她一口咬定是厉振宇所为，且不说是不是他，反正我没有教唆他这么做，真得没有！”
    “就是啊，夏雪不是这种记仇的人！”
    “都怪孙秋桐太猖狂了，几次在校园门口跟她过不去，被司机看见了跟厉少打了小报告！”
    “对对，就是这样的！”
    孙秋桐已经被几位老师硬拉了起来，她坐到旁边的一把椅子里，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我知道不是夏雪挑唆的厉振宇，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现在就盼着她能帮我求求情，放过我吧！”
    夏雪有些尴尬，根本没料到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真得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略略思忖之后，她便淡淡地说道：“我再重申一遍，孙老师被调去支教这件事情我真得不知情。孙老师一口咬定是厉振宇所为，我觉得这话未免有些武断。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厉振宇呢？大家都是猜测而已！这样吧，今天下班之后我会跟厉振宇谈谈，弄清楚了再给孙老师打电话！”
    孙秋桐有些摸不透夏雪这些话是原谅她了还是借故推脱，她泪眼汪汪地看着夏雪，悲声道：“假如你肯帮我度过这次关劫，这辈子我孙秋桐都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言重了！”夏雪别过脸去，真得不想再纠缠下去。说实话，这件事情她也觉得有些过了。可是厉振宇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跟她事先打商量，她根本就没料到他的动作那么快。当然，当着办公室里老师们的面，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是厉振宇所为。“只是希望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你先不要一口咬定是厉振宇所为好吗？”
    “好的好的！”孙秋桐点头如啄米，忙不迭地说：“我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巴，绝不再乱讲了！”
    *
    被孙秋桐这么一番闹腾，夏雪就把给韩笑打电话的事情给忘到脑后了。等到中午她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韩笑的电话打进来了，而且还换了个陌生的号码。
    听到韩笑的声音，夏雪忍不住先冲她嚷起来：“笑笑，我要被你害死了！昨晚给你发的短信，你到底看到没有啊？还指望你帮我通风报信呢，结果石沉大海，什么音信都没有。幸亏我运气好，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坐在这里听你的电话！”
    韩笑有些吃惊，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的手机……已经摔坏了扔进垃圾筒，现在用的这只是以前的旧手机！我不知道你给我发短信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到韩笑的声音有些嘶哑，凭着对她的了解，夏雪立刻就感觉出了不对劲：“笑笑，你哭了吗？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摔手机？你和刘家明吵架了？”
    听到夏雪提起刘家明，韩笑顾不得再追问夏雪的事情，竟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小雪，我想打掉孩子！”
    夏雪心头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顿时兑现成真，她脱口而出：“刘家明他……出轨了！”
    昨天看到的一幕并非意外！厉振宇说得对，再多的借口和理由都无法掩盖刘家明出轨的实质。而且，很不幸地，韩笑也发现了！
    “呜呜……”电话里传出韩笑压抑的痛苦的哭泣声，她那么要强的女子竟然悲伤到一塌糊涂。“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怎么可以……”
    “笑笑，你在家里吗？我过去找你！”夏雪当机立断，她必须要找到韩笑，以防其在悲伤愤怒过度的情况下发生什么意外。
    韩笑苦涩的声音传过来：“小雪，你真得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不会做那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你到底在哪里？还没吃饭吧！我打包带给你！”夏雪听着韩笑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自信和冷静，有些飘忽迷茫，心里不由着急，她现在只想赶紧见到她，确定她安全无恙。
    “我……我在家里！房子是我租的，这是我的家！是我在支付房租，这么贵的房租他住了好几年一分钱都没掏！小雪，我真傻，我真傻……”韩笑喃喃自语着，哽咽难休。
    “听着笑笑，你现在乖乖地待在家里等着我！我现在就去找你！”夏雪决定先不去打包午餐了她必须要先确定韩笑的安全，再带她去外面吃。
    *
    夏雪在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驶往韩笑租住的公寓。
    韩笑租住的公寓住于恒怡外贸公司附近，也就是位于市中心繁华路段，这里的房价很贵，租金也很贵。以刘家明的薪水根本就承担不起，所以租金都由韩笑来支付。
    两人相恋至今，经济方面一直是韩笑付出得多一些。因为韩笑太独立自强也太大方懂事了，她觉得男友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每个月那三千块的工资还要挤出一部分来寄回老家，剩下的钱偶尔还要和同事朋友们聚聚餐或者请领导吃个饭什么的，因此所剩无几。两人的小家庭都是韩笑在支撑着，她在外企工作，薪金过万，因此房租水电费甚至伙食费什么的都是她在支付。
    就是这样，韩笑从没有过任何怨言，在没有房子的情况下，仍然答应跟刘家明裸婚，甚至未婚先孕也毫无怨言。然而，就是这样不计回报的付出，最后仍然落得黯然伤心的结果。
    到了韩笑租住的公寓，夏雪付了车费，下车后匆忙地奔进公寓里。好在已经过了午餐的高峰期，等电梯不是太费劲，很快就坐上电梯到达韩笑所在的楼层。
    夏雪到了韩笑家，房门虚掩着，她直接推开就进去了。
    只见满屋子的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摔到了地上，客厅的地板简直无缝插脚，好像刚刚遭遇过一场七级地震，而韩笑就坐在一片废墟里发呆。
    昨天夏雪和韩笑分手的时候，女子满脸明媚，眼中充盈着对未来的自信和憧憬。那样沉浸在爱河中的幸福小女子，她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分享她的快乐和骄傲。仅仅相隔一天，一切都彻底变了。
    韩笑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嘴唇失去了血色，身上穿着的那件睡裙花边还被撕扯掉一块，看起来狼狈而凌乱。她盘坐在沙发里，赤着脚，手里还攥着一张撕成两半的照片，正是她和刘家明的合影。
    “笑笑！”夏雪吃惊不小，她想不到短短的一天韩笑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韩笑的手。她怔怔地看着她，希望能从对方空洞的眼睛里找回从前那个熟悉的韩笑。
    听到夏雪的呼唤，韩笑迟钝地抬起头，她的目光有些涣散，寻找不到具体的焦距，茫然若失：“你……你来了！”
    “笑笑，能不能答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夏雪紧挨着韩笑坐下来，她紧紧拉住她的手，想把自己的力量过度给她。韩笑的手好凉，即使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仍然如寒冰般冷入骨髓。
    “小雪！”韩笑鼻子一酸，猛地抱住了夏雪，大放悲声：“刘家明他另有新欢了！”
    昨天夏雪就得知了这个令人心碎的消息，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韩笑，或者说换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暗示对方，但还不等她做出决定，刘家明出轨的事情就东窗事发。看来，纸是包不住火的，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
    接下来，韩笑的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泛滥不可收拾。夏雪一边不停地扯纸巾给她揩涕泪，一边听着韩笑断断续续的叙述。
    “……那女的是他领导的女儿……两个人早就暗中勾搭上了！小雪，你还记得你爸做手术那会吗？张鹏说他看到刘家明在微信上勾搭女人，当时咱们俩都不相信，其实是真的！刘家明那个鳖孙当时就在跟那个小妖精调情！”提起恨事，韩笑几度泣不成声，她痛恨自己的愚蠢和迟钝。任何事情都有蛛丝马迹，但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不肯相信眼睛看到的，情愿欺骗自己的心。
    “那个女人跟刘家明在一起，难道她不知道他已经有女友了吗？”夏雪为韩笑痛心不已，她鼓励地捏了捏她的手。“别只顾着哭，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家明在机关单位给领导开车，薪金不高但工作清闲，经常被领导差遣做一些私事，比如说接送领导的家人也是工作的内容之一。他竟然趁机勾搭上了领导的女儿，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完全不露马脚，而领导的女儿在得知他有女友的情况也横刀夺爱吗？那么这个女人也未免太不自爱了。
    韩笑咬了咬唇肉，恨声道：“他对外一直佯装单身，说单身更容易给领导留下好印象，我居然相信了！”
    单身更容易给领导留下好印象？这是什么见鬼理由，而韩笑竟然相信了，还配合刘家明隐瞒两人同居的事情，这个傻大姐！
    “单位里的人包括他的领导在内都以为他单身，所以他就跟那个小妖精好上了，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如果昨天他不说，我现在还跟傻子一样整天傻乐，还盘算什么时候跟他举行婚礼！”韩笑痛苦地扯着自己头发，恨不得掐死自己。为什么她那么蠢！为什么她那么蠢！
    “什么？！”夏雪更加吃惊，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刘家明亲口告诉你他有新欢了？”
    无意间被她撞见，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韩笑，刘家明就先下手为强了！难道说，是怕她跟韩笑透露他干的好事，所以他就索性坦白？这个男人……
    随即，韩笑痛苦地低喊终于让夏雪明白了根本的原因：“他告诉我，那个女孩怀孕了！”
    109干什么亏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