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嗯,你有心了。”皇后微微一笑。
    不少命妇立刻出声附和晋王妃,想送礼到萧府,皇后却道:
    “萧夫人还在孝期。”
    “……”众人立时不敢再说什么。
    皇后到这会儿,才又想起提及裴羽的人,极美的眼睛眯了眯,“兴国公夫人,你累了,回府歇息。”
    兴国公夫人一时间面如土色。
    **
    午后,宫里的人到了萧府宣旨、赐赏,裴羽面上落落大方地接旨,心里则是一头雾水:皇后那么忙,怎么会记得她的生辰?转念一想,会过意来:夫妻同心,皇后所作的任何事,都与皇帝心思一致,这是有意给她体面——为着萧错。
    嫁给他,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一早就明白,只是如今这情形,终究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似乎是与皇室越来越近的样子,在他是习以为常,在她,却是从不曾想到的。
    可不论怎样,都要随着他走下去。
    未正,阮大小姐来了。
    裴羽在暖阁落座,命半夏将阮大小姐请进来。
    阮大小姐款步进门来,见礼之后,仪态万方地落座。
    裴羽吩咐丫鬟上茶,细细打量了阮大小姐两眼。是容颜明艳的女孩,身形曼妙,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
    思忖片刻,裴羽慢言慢语地问道:“阮小姐屡次命人递帖子到萧府,不知是为何故?你我并不相熟,甚而从未相见。”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是执意相见,总该有些原因的。
    阮大小姐笑道:“自从一件事之后,我其实一直都想亲眼看看济宁侯夫人,是怎样的样貌,又是怎样的做派。”
    “哪件事呢?”裴羽问道。
    阮大小姐道:“文安县主的事。”
    裴羽不由微微挑眉。这人是来跟她为文安县主喊冤的,还是为文安县主一事幸灾乐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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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念再想,裴羽就觉得阮大小姐话里有话,并没追问什么,而是岔开话题:“先前我一直病怏怏的,真是不宜见人,怕过了病气给来客。这一段才算见好了,先前可不是有意避着你。”
    阮大小姐目光微闪,顺着这话题说下去:“我也是听得夫人一直不舒坦,恰好识得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想着夫人若总是不见好,看看能不能把那位大夫推荐过来。”说到这儿,细细打量着裴羽,“看夫人气色很好,便知已经见好,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夫人还是要仔细将养一段时日,眼下这节气,一日冷一日暖的。”
    裴羽笑道:“阮大小姐说的是,多谢了。”
    阮大小姐道:“夫人这样就见外了,我名字素娥。”
    裴羽只是道:“好别致的名字。”心里却在想,不过初见,不见外才是怪事,练就自来熟本事的人可不多。
    阮素娥又说起二夫人:“先前我堂姐与府上二夫人也算得熟稔,后来我堂姐远嫁,山高水远的,想来只能通过书信来往。”
    裴羽应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二夫人比她大三两岁,人际圈子自是不同。至于她与阮素娥这种年纪相仿的,则是因着门第划分出了界线,不要说她们这些同辈的,便是长辈之间,都是少有来往。
    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闲话,阮素娥才将话题又拉回到文安县主头上,“听说文安县主出家的地方寺规森严,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是么?”裴羽漫应着,啜了口茶。
    “这事情也真是出得奇怪。”阮素娥笑盈盈地道,“我听说她出家前一日,来过萧府?”
    “有么?”裴羽还是散漫的态度,“或许是吧,我记性不大好,记不清楚了。”
    阮素娥理解地一笑,“转过天来,她与楚王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险些惊掉了下巴,委实想不通,她一直中意的明明是……有不少人都知道的,哪里可能与楚王不清不楚,这一次的确是楚王妃冤枉了她。至于她出家斩断尘缘,就更是叫人瞠目结舌,这么久都放不下一段情缘,怎的突然间就能够放下了?”
    “是啊,”裴羽笑笑地打太极,“这是怎么回事呢?”心里却清楚,文安县主因何有疯子一般的行径,阮素娥应该知道一些内情。但这些是她不能询问的,也是阮素娥不能在初次见面时就能告知的。亦是因此,裴羽反倒拿不准阮素娥到底是为何故要与自己来往。
    阮素娥点到为止,只是笑了笑,把话题扯开去。又闲谈一阵子后,起身道辞,“改日再来叨扰夫人。”
    “好啊。”裴羽爽快应下。
    送走阮素娥,裴羽去了后花园,是秉承着白日里走动一阵子活动筋骨的习惯,亦是要看看在后园玩耍的如意、吉祥。
    它们很喜欢在后园玩儿的原因,是可以追猫、抓小鸟。因为打小被娇养着,爱好只是出于觉得好玩儿,并不会真的伤害猫儿、小鸟,只享受过程中的乐趣。
    漫步好半晌,裴羽也没见到如意和吉祥,倒是往回走的时候,隐隐听到了它们的叫声。
    回到正房,用过午膳便出门去的二夫人回来了,过来与裴羽说话,有点儿赧然地道:“我是去了顾大夫的药铺,让她给我把把脉,开个调养身体的方子。”
    “怎么还亲自去了?”裴羽忙道,“府里与顾大夫算得相熟,有事情直接派人去接她过来就行。”
    “不用那么麻烦。”二夫人道,“只是要调理调理身体。”
    裴羽思忖片刻,明白过来,笑了笑。二夫人与萧锐成婚的时日已久,到现在还没添个孩子,去找顾大夫,大抵是为这件事。
    二夫人见裴羽笑容中有了然,面上有点儿窘。成婚这么久,她一直不曾有喜,虽然萧锐不在意,说晚几年添双儿女就好,可她却不能总不当回事。这是婆婆已不在世,不然的话,怕是早就帮着她寻医问药了。
    今日去找顾大夫把了把脉,确定身体没有不妥之处,只是缘分未到,她总算放下心来,还是讨了个方子,想快些生儿育女。
    裴羽见二夫人有些不自在,自己也跟着不自在起来,忙岔开话题,先是为着二夫人的礼物道谢,随后说起阮素娥过来做客的事情。
    “阮大小姐啊……”二夫人思忖片刻,“我听我二妹说起过,阮大小姐与文安县主一度走动得很频繁,但看起来又不是交好的情形——两个人在一起说话,惯于揶揄挖苦对方,仿佛这才是她们交往的乐子。”
    裴羽失笑,这种情形,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夫人又道:“正是因为这情形,好多人都躲着她们,好端端的,谁愿意结交一个张嘴闭嘴就挖苦人的朋友?那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这倒是。”裴羽颔首,“不过,今日阮大小姐说话很有分寸,态度也很温和。”
    “她若是看不上文安县主,那应该有可取之处,可是,那样的做派……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动辄揭人短儿的人,不可取之处更多——那可不是坦率二字便能解释的。
    裴羽笑道:“我明白,哪能见谁就真心待谁,人情来往而已,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说笑一阵子,二夫人道辞回房。
    裴羽坐在大炕上做针线,如意、吉祥始终没回来,大抵是又与哪只猫杠上了。
    申时,萧错下衙回府,换了身家常的净蓝色锦袍,走到东次间,对正在做针线的裴羽偏一偏头,“走,带你出去一趟。”
    “啊?”裴羽意外,这可是没有前例的事情,连忙下地穿上鞋子,“去哪里?我要不要穿戴的郑重些?”
    “去岳父家用饭,随你怎么穿戴。”
    “……”裴羽先是意外,随即就是惊喜。生辰之故,她总盼着见见爹娘,一整日都在想,过两日就要回娘家,却是没想到,他此刻便有这提议。
    “已经派人去知会过岳父岳母,快去换衣服。”萧错拍拍她的脸,在大炕上落座,“别让我等太久。”
    “好啊!”裴羽踩着轻快的步子,转去更衣,又吩咐周妈妈,“把我给诚哥儿做的百子戏婴小袄带上,还有……”
    “奴婢晓得。”周妈妈了然地笑应道,“把您给老爷、夫人、大少爷做的衣物都带上。”
    这时候,如意、吉祥回来了。
    萧错递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阻止它们往自己跟前凑,随即无奈的牵了牵唇。等会儿它们一定要跟着出门,想要训得它们乖乖留在家里,怕是很难。
    果不其然,他与裴羽出门的时候,它们兴高采烈的跟在一旁。到了垂花门,他让它们回去,它们就一味往裴羽身边凑,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裴羽笑道:“让它们跟着去吧,爹娘也是很喜欢大狗的人。”
    她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家里有一条大狼狗,特别聪明,只是她记事的时候,大狼狗年纪就很大了,后来寿终正寝。即便如此,母亲与她还是很难过。后来,母亲更是不允许父亲再养狗,不是怕再经历那种伤心,而是觉得别的狗都比不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萧错闻言,也就颔首——主要是不同意也没用。两个凑到一起的时候,只要是同时认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管不了的。
    由此,如意、吉祥如愿以偿,高高兴兴地跳上马车,一路都扒着窗户瞧着外面。
    它们不闹腾,夫妻两个便得了清净,但也没说什么。
    萧错看着身侧满脸喜悦的裴羽,心里泛起了温柔的涟漪,沉默着将她微凉的小手纳入掌中。
    裴羽侧头瞧了瞧他,手势一转,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唇角上扬,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马车进到裴府大门前,跟车的小厮禀道:“大舅爷和表少爷来迎侯爷和夫人了。”
    二人闻言,唤车夫停车,下了马车。
    诚哥儿见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便挣扎着下地,欢快地跑向裴羽,“姑姑,姑姑!”
    裴羽觉得心都要融化了,璀璨的笑容忍不住的延逸开来。她快步迎上去,“慢点儿,你慢点儿。”
    “姑姑,你怎么才来?”诚哥儿扑到裴羽的怀里,“我和爹爹等了好久。”
    “是姑姑不好。”裴羽笑着把诚哥儿抱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儿,“早知道你等着,我和你姑父就早些动身了。”
    诚哥儿小大人儿似的道:“来了就好。”随即勾住了裴羽的脖子,悄声道,“祖母亲自下厨给姑姑做长寿面呢。”
    “是吗?”裴羽搂紧了诚哥儿,“冷不冷?”
    诚哥儿的小脑瓜摇了摇,“不冷,一点儿也不冷。”
    姑侄两个说话的时候,萧错与裴家大公子裴洛拱手见礼,随后俱是望向姑侄两个,唇畔浮现出笑容。
    如意、吉祥这时候跳下了马车,到了陌生的环境,它们最信赖的自然是萧错,便颠儿颠儿地到了他身侧。
    裴洛笑着看向两个小家伙,“这可是没想到的事儿。”
    萧错笑道:“没法子,一定要跟着。”
    “那我得吩咐厨房,给它们备好饭食,清蒸小排骨行不行?”家里养过狗,裴洛知道它们寻常喜欢吃些什么。
    “再好不过。”
    裴洛转身唤人吩咐下去,继而道:“父亲在内宅书房,我唤人备青帷小油车。”
    “说什么呢?”萧错道,“几步路而已,走过去就行。”
    “行啊。”裴洛笑意更深,转身做个请的姿势。
    两个男子几步走到裴羽、诚哥儿近前,裴洛笑着吩咐儿子:“这是你姑父,还不下来行礼?”
    “姑父。”诚哥儿立刻看向笑微微的萧错,两条小胳膊却是搂紧了裴羽,又看看如意、吉祥,打怵地道,“姑父,我怕大狗。”
    “……”裴洛一时语凝,拿自己的儿子没办法。
    萧错因着那两个金锞子的缘故,对这小娃娃没来由地添了三分喜爱,此刻语气柔和地道:“没事,不需多礼。”
    “多谢姑父。”诚哥儿笑道,“平时我不会这样的。”
    是委婉地解释这次是特殊情形。萧错笑着颔首,“知道。”
    裴洛上前去,“你姑姑哪里抱得动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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