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那,我是不是也得从书房搬出来?”
    方青梅没听明白,一愣:
    “嗯?”
    周寒清咳一声,眼神撇开:
    “我一直歇在书房,如果被陈大人和陈夫人知道……恐怕会想多吧。”
    ☆、第42章 周寒徐图之
    方青梅听了,顿时有些结结巴巴:
    “你,你的意思是——”
    难道他还要搬到后院,跟她一起住?
    这……未免就尴尬了些吧?
    虽然在扬州的时候两人也同屋住过一晚,但也就一晚而已,就已经觉得十分不方便了。何况那时天气还热,让周寒睡地上也就算了;如今周寒如果搬过来,两人岂不是要天天住在一个屋里?时下已经入秋,夜里已经很凉,还要有一个人睡在地上——周寒的腿不好还不能受凉,到时候睡地上的,肯定就是她方青梅了吧。
    想到这里,方青梅顿时觉得心里一片拔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看方青梅一副难为的样子,周寒站在窗下,神态仍然和煦体贴:
    “之前跟周管家提过因为受伤的缘故才睡到了书房。如今伤早已经好了,你我新婚,我却天天宿在书房。书房与听雨苑一墙之隔,这院里又人多嘴杂,我只是是觉得,陈大人陈夫人如果听说了一句半句,有所误会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方青梅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爹娘不知道咱俩和离的事,会以为我和你吵架了两个人在赌气闹别扭?”
    周寒又道:
    “是这么回事。陈大人和陈夫人住在这里,本来难免寄人篱下之感。误会你我二人事小,如果因此让他们觉得心中不安——不过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算了。事关你的名节,终归还是要注意些。”
    方青梅却觉得,周寒在这件事上考虑的十分周到。
    陈禀夫妇如果以为二人吵架,难免会把事情想的复杂,很可能会觉得是因为他们住在这里,引起他们小夫妻关系不和。
    他们如果有那样的想法,在这院子里肯定也就住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对周寒满怀感激道:
    “外人都知道我跟你成亲了,名节这回事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还是让爹娘放心要紧。周渐梅,这件事你考虑的比我周到多了,我听你的。你今晚就搬到后院吧,我这就回去和长寿收拾一下。”
    回到后院和长寿一说,长寿也赞周二公子“想的周到”,便赶着将正房里外二间收拾利索,腾出了箱笼和一处橱子,又将被褥打理出了几套。收拾完毕,长寿忽然又想起什么,坐在窗前忍不住开始叹气:
    “小姐,你们这样装来装去,总归只能装一时夫妻。将来有一天装不下去了,少爷是一定要娶韩家的小姐了;周二公子也拍拍屁股就回扬州去娶那个姓令的狐狸精。到时候小姐你可怎么办呢?”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方青梅手里捧着一叠银票,一边盘算着,一边心不在焉道,“眼下要紧的,先操办凤章哥的亲事;娘的身体也得好好调养。长寿,待会你得帮我想着,得问问周渐梅,他看的那处宅子到底要多少银子。陈家老宅被抄没了,可是总不能让凤章哥真的住到韩家去啊,还是得在京城置办一所像样的宅院。”
    “小姐,”长寿还在想着刚才的心事,完全没接上方青梅的话茬,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站起身,“依我看,你和周公子两人既然已经成了亲,倒不如想法子让那个姓令的靠边站,你来安安稳稳做这个二少奶奶!横竖周家长辈面前你是过了明路的,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周家少奶奶,就算你不让,周二公子又能如何?他又不敢把你休了!”
    方青梅听到这里,放下手中银票也站起身,认真看着长寿,说道:
    “长寿,爹娘和陈凤章能平安出来,全赖周渐梅从中出力斡旋。周渐梅心中所思所想是那位令晚秋姑娘,当日他也跟我说的清清楚楚,与我假做夫妻是为了让周夫人暂且安心。做人要讲信用讲义气,他既然践守了当日承诺,还事无巨细处处为我为爹娘考虑,我怎么能负他所托?我不仅不会觊觎这个周家二少奶奶的位子,还一定要想法子,帮着他把令晚秋堂堂正正娶进周家。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提让我做周家少奶奶这样的话了。”
    长寿知道方青梅脾气,不敢再说什么,却坐到窗下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小姐,我说的话是不好听,可也是为你打算。按理说我也是陈家长大的,不该这样说。可嫁妆你都拿出来为少爷和老爷夫人买了宅院,将来又靠不得周家,眼看老爷夫人年纪也大了,你一个姑娘家,将来该怎么过活呢?我一想起这些事来,就为你愁得慌。”
    方青梅听了她说,觉察自己刚才话说的重了,过去靠到长寿身上为她擦了擦泪:
    “刚才我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说实话,此时我也不知道将来路在哪里,可是天下之大,难道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吗?一个月之前我们还担心爹娘不能活着出来,现在不是也好好地出来了?经历这件事,我更想通了,路都是走出来的,只要肯用心想办法一步一步往前走,总能走得通的,天天坐在这里干发愁,只会越想越难受。”
    长寿一边听一边点头,却还止不住的掉泪。
    方青梅看她满脸愁苦的样子,便故意凑上来逗她道:
    “长寿啊,你总为我发愁,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无是处?”
    “怎么会?”长寿抹着眼泪,“小姐你长得也好性格也好,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样样都会,文武双全。最难得的是心胸宽广豁达,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小气柔弱样子。”
    方青梅笑眯眯摸摸她的脸,一边笑道: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才不怕啊。你看我样样都好,难道将来还愁嫁不出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哪里就来了那么十位八位的好公子,一个个都貌比潘安才如子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全部对我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天天对我穷追不舍百般讨好,非我不娶!到时候就得麻烦你长寿姑娘啦,得好好的从里头给我挑一个最好的,然后呢,我就来个风光大嫁,天天锦衣玉食、穿金戴银,还得让我的好相公给你封个一品诰命夫人,让你也天天跟着我作福作威,吃香喝辣!”
    长寿看她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忍不住也破涕为笑,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方青梅背上:
    “我的好小姐!你好歹还是个姑娘家,说这种话也不怕让人家听见了笑话!还作威作福吃香喝辣,你这是说自己呢还是说土匪呢?”
    二人正嬉闹着,就听见有人敲门,连忙停下动作到外间去,见周寒站在门口笑看着方青梅:
    “厨房说已备好了晚膳。你跟我去请陈大人和夫人吧?”
    “好。”方青梅爽快答应着,见周寒将手中提着的一套包袱递给长寿:
    “长寿姑娘,这是我的一些衣物书籍,烦请帮我先放起来吧。”
    长寿赶紧接过来,看二人往外走,从后头跟上来又提醒道:
    “小姐,刚才你提的什么银票来着?”
    方青梅拍拍脑袋,回头从桌上拿起那叠银票,向着周寒道:
    “差点忘了问。周渐梅,之前咱们看好的那座宅院,你不是说托人去打听价钱吗,可打听到消息了?”
    周寒看看她手里银票,微笑道:
    “怎么,又要给我送银子了?”
    “为陈家置办宅院,我出钱是应该的啊。”方青梅把手里银票往前一递,“这些银票你且拿着去用,不够我再添。”
    “看你这架势口气,不像个官家小姐,倒像是哪里来的土财主。”周寒笑起来,在桌旁坐下,修长手指就着方青梅手里把几张银票一拨,扫了一眼,“五千两?你也真好大手笔,那宅子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两,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银子贪污了?”
    长寿从旁边过来,一边提起茶壶倒茶,一边笑着为方青梅解围:
    “姑爷别笑我们小姐,这些经济账目她懂得不多。宅子花银子不多,可是后头装饰修缮,一应桌椅装饰,比买宅子还要费银子。我们少爷成亲的事就在眼前头,样样都要花钱,小姐是怕让你费了心,还要贴补银子进去。”
    方青梅就着长寿的话点着头,却又把手里的银票递出去:
    “就是,长寿说的对。周渐梅,你收着吧。”
    周寒看看方青梅,接过银票放进袖里:
    “好,那我就先收下了。对了,长寿姑娘,烦你把那只镯子拿出来。”
    方青梅还没反应过来,长寿已经麻利的回了声“是”,进房再出来时手上垫着帕子,托着周老妇人送的那只翡翠镯子:
    “姑爷是说老夫人这镯子吧?”
    周寒接过镯子,站起身看看方青梅:
    “就是这个。走吧,再晚该错过饭点了。”
    两人出了门,沿着花园子慢慢往外走着。风已飒飒散着凉意,方青梅不知为何周寒忽然要回那只镯子,可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她也没什么可问的,便没话找话道:
    “这风越来越凉了,马上就深秋了,院子里的菊花也都要开了。”
    周寒漫不经心的“嗯”一声,两人顺着花园出来后院门,他却站住了脚步。方青梅也跟着停住,回头看他:
    “怎么不走了?”
    周寒走两步近了,从袖里拿出镯子,低下头来看着方青梅,狭长的双眸里映着门口灯笼朦胧的光晕:
    “你不喜欢这镯子?”
    “不是不喜欢,”方青梅解释道,“我是觉得太贵重了,怕弄坏了。这是周老妇人给孙媳妇的,我想,还是留着将来给令姑娘比较好……”
    周寒眨了眨眼,轻笑道:
    “既然送了你,自然就是你的了,周家难道还会缺了一只镯子?祖母对你是真心的喜欢,若知道一片心意被你搁置着,她老人家只怕不知道多伤心。”
    “……她老人家远在扬州,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看不到,难道你就忍心辜负她一片心意?”顿了顿,周寒又上下打量着方青梅道,“陈大人陈夫人都是心细的人,看你从头到脚首饰衣裳都是嫁妆里的东西,只怕会觉得是周家亏待了你。你忍心叫他们为你担心?”
    “我,我倒没想过这些——”
    “你没想到,那就听我的吧。”周寒伸手抬起方青梅手腕,再自然不过替她戴上那只带着温润暖意的翡翠镯子,笑道,“你身上总也得有一样周家的东西,就当是戴给他们看的,也好叫他们放心,周家是认了你这个媳妇的。”
    ☆、第43章 周寒试喜服
    一餐晚膳吃的和乐融融。
    餐毕,周寒与方青梅送了陈侍郎陈夫人与陈策回到听雨苑,便往回折返。周寒陪着陈禀略喝了几杯酒,灯光下一双凤目看上去光彩熠熠,令方青梅几乎不敢逼视:
    “看你喝酒喝得这么开心,我也忍不住想喝几杯了。只是父亲真偏心,我说我来陪他喝几杯,他偏要你来陪。让你陪就罢了,偏偏母亲还不让我喝。”
    周寒脚步慢了她两三步,在后头柔声笑着:
    “我这做女婿的,不陪着岳丈老泰山喝几杯酒,岂不是失礼了?”
    “你还说,”方青梅三步两步折回去,拍着周寒肩膀大笑道,“周渐梅,今晚我可见识到你拍马屁的功夫了,我看京城的城墙拐都没有你脸皮厚!”
    晚饭的时候是何二管家在旁侍候,为陈禀倒酒的时候顺口喊了一句“陈大人”,便惹得陈禀一阵叹息:
    “陈家五代入朝为官,高祖上还曾做过丞相,却断送到了我的手里,真是愧对陈家祖宗啊。往后我已不为官,你们也不要再称呼我‘大人’啦。京城这地方,丢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三个官,往日的故交如今只怕都得罪不起了。”
    感慨了这一句,引得席上一时安静。
    此时周寒却笑了笑,亲自起身为陈禀斟一杯酒,笑道:
    “父亲这话可说错了。虽然您如今无官一身轻,可也别忘了,身上还担着个最要紧的‘大人’位子呢。”
    席上诸人都好奇看着他,周寒却卖关子,放下酒壶拈起筷子,从容吃了一口菜,才轻声对陈禀笑道:
    “不是还有我这个做女婿的,得喊您一声‘岳父大人’吗?要不是您赏我一个“新郎官”做,哪有我今天的春风得意?这天底下最不敢得罪您的,头一个便是我周寒了。”
    周寒话端端正正的官话里略略夹带半分吴越口音,说的不紧不慢。
    席上几人顿了顿,然后哄堂大笑起来。
    陈夫人忍不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周寒在她夫妇眼中向来温文尔雅,还带着几分疏离之感,谁知今日竟能说出这么个笑话,也算叫人大跌眼界了。
    回想席上情形,方青梅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周寒看她嘻嘻笑的高兴,不由的眼中含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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