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梅月却道:“三姐,我不是在讨好谁,我就是喜欢对你们这样,看到你们高兴,我心里也高兴。”
桐月见状,也只好随她去了。
四妹接回家了,桐月的临时目标完成,她又接着向另一个大目标进发——进城。
这次由于她使好手段,只给了贺家五文钱,原来用来赎回梅月的那笔钱得以存下,可即便如此,离她的目标还是差一大截。要进城去,花费可不少,总得有地方住吧,有营生吧,租房要花一笔钱,若是再开店又得一大笔。她那点本钱根本不够。桐月数了几回钱,深深叹息一声,还是继续挣钱吧。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多想出些发家致富的好点子,可是睡前想法千万条,清早起来还是得干老本行。没办法,点子虽人,但限制太多,资金、地域、当地的经济水平,一条条拦路虎横亘在她面前。事到如今,她也算看清了自己的局限。她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都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普通人。
穿越前,她肯定觉得自己怎么着也有着领先古人数千年的思想观念,应该能改变很多。可是透过白佑林研究炸药失败的事,再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她不得不承认,即便穿越了,她能改变的也不多,一个人要成功,最重要的是执行力,而不是什么思想观念。她穿越前,互联网那么发达,想要什么资讯和知识,只要有心都可以搜到,可那又怎样?成功的还不是只有极少数人?很多人装了一肚子的大道理,可还是过不好这一生。因为知和行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
想清楚这一点后,桐月突然不那么急躁了。既然没有一夜暴富的能耐,那就一点点积累好了。
眼下,她先把手头这个不起眼的生意打理好,保证稳定的收入来源,再养好家中的几头羊,明年春天,再多养些牲畜,再开拓点别的生财渠道,一步步地来。
因为临近年关,铺子里的供货量增加不少,桐月一家比以往更加忙碌。
桐月和杏月连镇上都顾不得去了,母女四人终日在家里煎炒烹炸。大多是做些好吃又易做的吃食和糕点。像发糕、鸡蛋糕、绿豆红豆糕,盐局蚕豆,麻花、馓子、排叉等、糖豆等等各种面食小吃。
他们家的烟囱里终日冒着烟,院子里总是飘荡着油香味,十分引人注上,再加上冬天人闲,那些村民没事就想窥探一番。幸亏他们家盖了院子,要不然这些人往篱笆院一看,他家干什么都在别人眼皮底下。
桐月最受不了农村的地方就有这一点。邻里之间没有界限,太喜欢窥探别人的私事,谁家里发生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立即传得满村皆知。
这些村民来刺探情况,都被杏月和梅月给巧妙地打发走了。识趣的问几句,坐一会儿就回去了,也有那不识趣的,非问挣多少钱之类的,能不能收他们家的东西,最后也被梅月用表哥的名义打发走了。
不是桐月不想帮助这些人一起致富,而是她现在没那个能力,县里那几家铺子的需货量能有多大?更别说人家还有自己的进货渠道,她又有多大脸去说这个情,更何况,这些人家谁知道质量和卫生过不过关?帮得了甲,剩下的乙丙丁怎么办?需要顾虑的问题太多,她干脆谁也不帮,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热火朝天。
母女四人一边忙碌一边有说有笑。每当这时候,桐月就只能烧火连带充当技术顾问。
过年前,桐月又请林富贵帮着往县城送了四次货。
林富贵现在俨然成了林桐月的兼职车夫,每次桐月请他帮忙,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平常更是三五不时地给他买酒买肉。林富贵乐得帮她的忙。
桐月一边往车上装货一边对着林富贵说道:“三叔,你都去了好多回了,这次我就不跟着了,东西都是有数的,你到了之后请伙计清点好,到月底我一齐结帐。晚上,你把驴车还给人家后,就到我家后,我把我婶她们也叫来,咱们一齐吃顿饭。”
林富贵先是痛快地答应,接着又说道:“都是亲骨肉,啥吃饭不吃饭的,叫你娘不用忙活了。”
桐月坚持如此:“三叔别推辞了,既然都是亲骨肉吃顿饭又怎么了?”
“行吧行吧,随你。”林富贵笑着到前头套车去了。
东西装好后,林富贵正要走,林老实手插到袖笼里,挡在车前仍不肯让开,嘴里说道:“老三,我在家闲着没事,跟你一起去呗。”林富贵倒无所谓,桐月却坚决不肯让林老实去。她就怕林老实去了问东问西,万一伙计不小心透漏点什么,家里肯定又得起风波。
“爹,你去干什么?三叔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
林老实有些恼怒地白了桐月一眼:“你这孩子咋说话的呢?谁说我不放心了?我不就闲着没事想帮着他照应照应吗?”
桐月扭身拿了一把斧头:“你闲着没事是吧,家里的柴没了,你劈些吧。还有羊圈也该打扫了,活多的是。就看你干不干?”
林老实气得直瞪眼,你你个不停。
桐月眼皮都不想抬,又跑过去又林富贵道:“三叔,你别管我们的事,快些去吧,不然掌柜该等急了。”
林富贵本想劝一对这对父女,想了想,干脆作罢。
林老实这会儿仍没完,等到林老三一离开,他索性放开了顾忌,积攒多时的不满一古脑地倾倒出来:“你到底你是三叔家的孩子还是我的孩子?你爹我明明就在家闲着,你非得好酒好肉的请你三叔?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
桐月忍着不耐烦,看着远处,慢悠悠地问道:“你真想知道我心里是咋想的?”
这么长时间了,林老实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他早不像以前那样大惊小怪了,眯着眼顺势问道:“那你、你说说,你是咋想的。”
桐月看也不看他,一句一句地说道:“其实我是咋想的不重要,关键是人家掌柜的是咋想的。你不是见过他一回吗?你猜人家怎么说你?”
“怎么说?”林老实也挺好奇别人的评价。
“掌柜的问我,外面那个脏兮兮的、一脸丧气的人是你家什么人啊,我一听这话就先不敢说实话,就反问他怎么了,他就说,这人要是你家里人,这货也不用送来了,我们干这行的,一是讲究个干净,二是讲穷个吉利,这两样,外面那人都不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跟他做生意。”
说到这里,林桐月一脸无辜地摊摊手,长长叹息一声:“你说,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能咋说?你以为我愿意藏着掖着啊,我当时也想发火。可是我能吗?我发了火,表哥的脸面往哪儿放?我咱家的东西卖给谁?”
林老实先是惊诧再是气愤,最后是认命和颓然。他摇摇手:“罢了罢了,你不发火是对的,能忍则忍吧。那些个有钱的人就是看不起咱乡下人。”
说完,他慢慢走到墙角蹲着去了。
桐月看着好笑,也懒得管她。
从这以后,林老实倒再也没闹着要跟着去。而林富贵却十分守规矩,从来不会问东问西。每次都一板一眼地按照桐月的吩咐去做。
到了月底,桐月去店铺里结帐。这次,她谁也没商量,自作主张,扯了布,买了棉花,拿回家让白氏和杏月给全家每人做一套新衣服。
东西已经买回来,白氏和杏月纵然心疼也没用,转而欢欢喜喜去做新衣裳。
最先做好的是荷月的,桐月特意给她扯了红色的布,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荷月适合红色。这一身红袄红裤穿在荷月身上,果然十分惹眼。趁得她那张白生生的小脸愈发可爱。杏月笑话她像红鞭炮。这串小鞭炮,每日里闲来没事就在村子里闲晃悠,她现在俨然成了孩子王,不但比她小的听从她,连比她大的也爱跟着她。荷月有如今的地位全是打架打出来的,跟贺家的那一战,让她迅速成名,接着她又打败了比她大的两个男孩子,从而成为村里这两茬孩子的新头领。桐月和杏月三人忙得脚不沾地,反正村里的孩子都是这么跑,她们也就没管她。白氏除了叮嘱她不要招惹宋家的孩子外,也是一切都随她。
这一日,天气晴朗,难得无风。
白佑林带着两个随从又来到了林家。林老实欢天喜地地迎上去,外甥长外甥短地叫着。
白佑林极有礼貌地跟白氏和林老实寒暄一阵,喝了一杯热茶后,找了个机会跟桐月说话。由于两人身份特殊,说话总是挑了没人的时候。
白佑林看着屋里只剩下小荷月,他也没放在心上,小声对桐月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桐月惊讶道:“你要去哪里?”
白佑林淡淡一笑,踌躇满志地说道:“去京城。”
“哦,是要去大显身手了?”
白佑林轻轻点点头,看着桐月道:“我记得跟你说过,我有一哥哥是吧?”
林桐月点头,她是听说过,白佑林上头有哥嫂。
白佑林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声调不疾不徐地向桐月透漏:“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不但制定了未来的计划,还打听了我哥嫂的一些情况。总的来说,我这个哥哥对原主还算不错,除了严厉些,旁的从不亏待。就是原主不太争气,见了哥哥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做事畏畏缩缩的,上不了台面。这次,我去京城,打着拜年的旗号,好好地抱抱我哥的大腿,再讨好讨好我嫂子。——对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听人说,我嫂子是个有名的大美女?”
桐月摇头表示没听过。白佑林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他只泛泛说了一句:“总之,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桐月笑道:“好,我等着。”
这时,白佑林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桐月,我再问一下,你确定你以后不会利用现代的诗词扬名?”
桐月有些莫名地看着白佑林:“我是不用啊,怎么了?”
白佑林略有些尴尬地笑笑:“没怎么,我就是随便问问。——那我先回了。咱们年后见。”
白佑林告辞离后,桐月起身相送,她无意间回头时,正好撞上荷月的目光,那绝对不是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该有的目光:犀利中带着一丝嘲讽和鄙夷。她是在嘲讽白佑林?
桐月再看时,荷月已经低下了头装作在找东西。但这一次,她真的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她想了想,没有再用上次的方法,直接问是没用的。她以后只需悄悄观察就好。
☆、第五十五章 离别失踪
自这以后,桐月便开始悄悄观察荷月,有时也会拿她跟同龄的孩子相比较。她发觉,荷月的的饭量比一般孩子大得多,长得快,力气也大得多。其他的并无异样。甚至,她比她们更淘气顽劣。虽然桐月暂时没看出什么来,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过,这些并没有影响她对荷月的感情,待她仍跟平常一样。
桐月领着母亲姐妹,一直忙到年底才算歇口气。接着,是办家里的年货,这活也不轻松,但心态上毕竟放松许多。林家虽然比往年好过些,但也不敢太奢侈,年货只是略略比以前丰盛些而已。无非跟别人一样,蒸几笼馒头,炸些酥肉、肥肉,丸子之类。这些活,白氏和杏月就能包圆了。桐月趁着难得的空闲,便去江家坐一坐,跟江星月闲叙几句,不对,现在应该称她为江星辰了,江星月这个名字已经从户籍上抹去了。如今,她堂姐桂月临盆在即,整日在屋里养胎,而江星月又要读书又要照顾家里,忙得整个人清减不少。
林桂月自从嫁入江家后,一直深居简出。加上,因为小姑子的去世动了胎气,从那以后,时常卧床不起,连亲娘和妹妹的面都不常见。桐月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桂月需要避讳的太多,自然要万分小心。
桐月见江星月十分忙碌,也并未久留,略坐一会便起身告辞。
回来的路上,却刚好与宋二狗狭路相逢。那宋二狗领着一群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见了她,便龇牙咧嘴地做各种怪状,嘴里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她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像没看见似地,径直从他旁边离开。
她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发出一阵不怀好意地爆笑声。桐月依旧连头都没回,继续往家走去。笑声渐渐止了。她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也懒得去问。每回见了这类人,她都得用上自己全部的修养才能稍稍心平气和些。
令桐月高兴的是,她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一阵熟悉的拨浪鼓声,那是货郎又来了。
她循着声音快步过去,货郎摊前已经围拢了一群妇人和孩子。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东西,讲价钱。大冷的天,硬把货郎忙出一脸汗来。
桐月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接着便奔回家,拿了小篮子装了些年货,再飞奔出来,趁着人注意些,把东西往他货郎手里一塞,悄声说道:“大哥,多谢你前些日子替我们家跑腿报信,如今我们一家人团聚,我也不说什么报答的话,这些东西你拿着尝尝鲜。”那货郎要待推辞,桐月看看左右,说道:“别推来推去了,让人瞧见怕有闲话。”货郎一想也是,眼看这个女孩子渐大了,真怕那些闲人说出些不好的话来,只得收下。
他低头想了想,说道:“这次,倒没什么要告诉你的,只有一件,就是贺家那一家过得极惨,那个女人的男人和三儿子好像是从外地赶回来了,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谢谢货郎大哥,以后听到他家的事顺便告诉我吧。”桐月说道,他们正说着话,又一波买东西的人来了。两人不便再说什么,桐月便回家去。
她一到家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白氏和杏月等人。白氏没说什么,杏月却脆声道:“真是老天有眼,活该他们遭报应,一家子没一个好的。”
梅月听到桐月说贺钱氏的男人和三儿子返家时,脸色不觉变了一变。
桐月心中疑惑,当下忍着没问,到晚上睡觉时,终于按捺不住问她缘由。
梅月思忖半晌,方低声说道:“也许是我多心,可是为了以防不测,我还是提前说出来得好。——那贺家老三贺聪灵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样无脑,他的秉性很像他娘,又精又刁,别看他年纪最小,平常做坏事时,都是他居中指挥调度。如今他两个哥哥是不顶用了,我就怕他来报复咱家。”
桐月先是一惊,她是知道贺家有三个儿子,但以前却以为三个儿子皆是一样的傻愣。想不到还有一个刁钻的贺老三。
“你的话我放在心上了,以后找机会给家人说说,让他们注意提防些便是。”
次日,桐月便找了个由头说了贺家的事,并提醒全家注意提防贺家的报复。
林老实一听不由得又开始抱怨起来了:“有那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咱家这日子刚好过一些,可别被他给搅了。你瞧瞧你们干的啥事,我早说了,冤家宜结不宜解,做人不可太张扬。”
梅月低了头小声说道:“爹,都是我的错。”
林桐月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看着林老实说道:“那依你说,咱家该怎么做?是不是四妹挨了打后,咱家再乖乖地奉上银子,这样才算不得罪贺家?冤家宜结不宜解这话是没错,可还有一句,人无刚骨,立身不牢。你和我娘是村中出了名的老实不惹事,那宋家的仇怨是怎么来的?”
林老实虽然窝囊,但又最忌讳人说他窝囊,他今日一听自家闺女如此直白地提及此事,立即红了脸,睁着怪眼叫骂道:“我造了哪门子的孽,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祸胎,有你这样跟老子说话的吗?咱家被宋家欺负还不是都因为你们不是儿子,若是你们都是带把的,我早他娘的横着走了。”
桐月冷笑两声:“别整天拿着这个当借口好了吗?我都听烦了。”
“你烦,我他娘的更烦。”林老实眼看着就要按捺不住。白氏赶忙惶恐又无奈地居中调停两人。
杏月和梅月也好声相劝。
桐月也懒得跟他争执,更懒得与他同席,便飞快地盛了饭端回屋里去吃。
剩下的五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儿,默然无声吃着饭。
梅月随便扒拉几口便回屋去陪桐月。
她轻轻地推开门,走到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姐,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把咱们全家推向险境。”
桐月猛然抬起头,语气激越地说道:“你自私?你自私什么?一个快要死的人想活命能叫自私吗?真正自私的是堂屋里的那两位,一个不配做父亲,一个不该当母亲!”
梅月吃惊地瞪大眼睛,默然无语。
桐月不想一下子说太多,而且,她知道自己在情绪激愤时,言语很容易偏激,因此,便轻轻叹息一声,什么也不说了。
当晚,桐月睡熟以后,梅月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如果说,第一次回家时,三姐打开她尘封的心门,让她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那么这次回家以后,她则时不时地在自己的心湖上投进一块巨石,她惶恐迷惑又心潮澎湃。不过,梅月是一个有心的人,有些不明白的,她一律默默地压在心底,慢慢地体会,再从桐月平日的言论或是书中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仍跟以前一样刻苦认真地读书学习。
他们一家一直小心提防着贺家的报复。贺家一直没什么动静,过了一段时间,除了梅月,全家渐渐地都懈怠了。
新年终于到了。林家一家,这个年过得相当不错。全家穿上了新衣服,手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宽裕。白氏一脸满足地笑着,平时不爱串门的她也难得走动走来。林老实更是到处溜达、炫耀。连带着对几个女子也和气许多。一连数日都没有再跟桐月呛嘴。
最高兴的当数梅月,以前的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