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胖胖的白糯米裹着草莓馅，芽优咬一口，香甜的草莓汁水流入嘴里，空气里氤氲着蜜糖的香气，她舔了舔嘴唇回味……好吃极了。
    然而池宇一口也没尝，芽优问，他不喜欢吃吗？池宇说，不像女人，男人对甜食没有那么迷恋。
    “吃一个尝尝吧？”芽优夹起一个抹茶大福，递到他跟前，池宇愣了一下，很快就顺着她筷子的高度，放低头，侧过脸来用嘴去接那个团子……灯光打在他英挺的鼻梁、眉骨、下巴，一刹那，几乎被池宇的脸惊艳得心旌摇曳，芽优手指一抖，团子掉在他上唇，软软的溜了下去……掉了。
    芽优怯怯的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它掉了’的愧疚感，而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只是静静的凝视她，“再夹一个，我想吃。”
    池宇镇定自若的俊脸，连身后那位女服务员都被威慑到，更别说被他深情对视的芽优了，她战战兢兢的夹起第二个大福，这回用小手兜住下方，生怕掉了。
    可惜这回还没挨到池宇的嘴，就掉在她手里，她正郁闷着，手心忽然被池宇低头一‘吻’，他吃走了她手里的大福，唇无意的碰了她手心……芽优整只手都热了，从中间蔓延的热度，似藤蔓绕进少女的心房，开满了一树的羞花，砰然绽放。
    而他还要在花骨朵上吹一口气，凑到她耳边低语，“味道很好。谢谢。”
    芽优迅速用手遮住脸颊，可以别看我现在的脸吗？很害羞，真的很害羞……因为害羞，而错过了此刻他弥足珍贵的表情……池宇手指抵住鼻尖，唇角抿起的弧度，笑得分外迷人。
    *
    走出拉面馆时，外面雨也停了，凉爽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池宇走在前面，修长背影被月华照得淡淡清辉，芽优忧伤了一个星期的灵感，此刻又被拉了回来。
    池宇立于彼端，回头看她在那发呆，月色宛如一支流动的画笔，将他的眉眼一一描摹出来，最后一笔在芽优心里收尾，应当在他腰间配上一枚玉。公子如玉，白衣胜雪。
    芽优心满意足的在池宇的副驾驶上睡着了。
    “芽优，芽优？”池宇把车开到翡翠别墅门口，她还睡得很沉，沉在梦里醒不来，她梦见白衣男子折了一枝灼灼桃花给她，她执在手里，满心的欢喜。她等了七日，等来一枝桃花，还听到心上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池宇喊了几次也没把她叫醒，她睡在他眼皮底下，嘴唇微微张开着呼吸，毫无防备。池宇靠在座椅上，脑海里回想刚才拉面馆里那一幕……她舔了舔嘴唇，又埋头去吸乌冬面，面汤热气袅袅的冒着，男人的心思也很微妙，竟然想犯罪……
    她吃她的面，他在想她的嘴。
    池宇一拳扣在方向盘上，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竟然对他没有一点戒心，睡得这样安稳，他可是，想了她整整七天不眠夜。
    指尖在少女脸颊上轻轻拂过，指腹传来柔软触觉，他漆黑的眼眸渐渐眯起，直至紧闭，不再看第二眼……
    *
    又过了一些时日，芽优感慨这学期过得很快，仿佛昨天期中考才刚过，明天就要迎接期末考。
    而池宇也变得更忙，七月流火，八月流金。二季度对所有公司而言，都是全年业绩最关键的一个季度。有时候很晚了，芽优常常见到他戴着眼镜，走去厨房煮咖啡，手里还夹着一打资料。
    清早一块吃早餐时，池宇脸色不太好，芽优发现他最近瘦了，眼底下还有两痕青色。芽优很心疼这样辛苦工作的池宇，她不懂那些公司报表数据，也不懂投资回报率，这些写字楼里大人们关心的目标，她一窍不通。
    但芽优很想对池宇说点什么，“池哥哥，最近工作很辛苦吗？”
    池宇没想到她会关心他的工作，不过，这令他心情很好。以后她会明白，每份工作都需要付出，这样才有回报。“学习也是一样，芽优的作业有没有认真写？”
    有的有的，为了熬夜做试卷，芽优指着额头说，“这里长痘了。”
    “嗯……？”池宇慵懒的扶起下巴，让她靠近点说话。
    “池哥哥，我这里长了一颗痘。”
    “过来，让我看看。”
    少女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冒出小红点，池宇说，“涂点牙膏。”
    印象中记得谁这么一提，其实谁都没跟他提过……青春痘用牙膏来解决，池宇这种大错特错的说法，芽优竟深信不疑，马上跑去挤了点牙膏涂额头上。
    池宇望着对面的少女，顶着一颗豆大的牙膏和他吃完早餐。他一边给小白倒狗粮，一边安慰这位少女，学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认真去做的人，即使失败了，也不会有人责备，尽力就好。”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轻柔，芽优得到了某种勇气般，走到池宇身旁，看他正在蹲着给小白喂狗粮，芽优的手掌在他肩上拍一拍，凑到他耳边说，“池哥哥也一样，别累坏身体了。”
    被一个矮子拍了肩，池宇抬眸看向芽优，眸光淡然的映出少女的模样。他轻轻的“唔”了一声，手掌在她头顶揉一揉。“谢谢。”
    几天后，令芽优焦头烂额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池宇的专属咖啡由‘考试少女’承包，轮到池宇充分发挥身高优势在她肩上拍一拍，出门考试拍一拍，回来考砸了拍一拍……芽优背英语单词快泪流满面时，回头看见大长腿池宇站在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芽优，刚才那个单词发音不对。”池宇走过来，很轻松的在她肩上拍一拍。芽优后来才知道，当池宇很郑重的看着一个人说谢谢时，其实心里都在想：他会还回去的。
    芽优考完了最后一门英语，身心俱疲的回来，打开门的瞬间，一下子愣在了门口。
    客厅里、阳台外穿着正装和礼服的人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聊天，玻璃桌上摆了鸡尾酒、还有各色饮料。那群客人里，芽优第一眼认出的是银发的路嘉，只有他穿得那么另类，金属质感的阔腿裤，很像时尚模特。
    芽优想问路嘉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路嘉一脸‘don’’的浮夸表情，李明涵看不下去了，走到在芽优面前蹲下，穿高中生校服的少女在这间房子里才是最特别的一位，李明涵的桃花眼眯了眯，真是可爱又青春啊……
    这个笑容似乎在哪见过，但芽优已经想不起来那天的事情，她靠近李明涵那身亮骚的紫色西装，小声的问，今天是谁过生日吗？
    “啊……也可以这么理解。”李明涵露出不明的笑意，这样说也没错，银盛资本创立5周年的聚会，每年夏天都会有一次rparty，今年在翡翠别墅里举行。这是池宇最私人朋友圈的社交活动，也是银盛的创始人为银盛过的生日。
    李明涵没有说是谁的生日，芽优默认是池宇生日，她对池宇的事情，知道的太少太少，连公司的全称都叫不出来。
    今晚的party没有邀请函，只有池宇让钟文电话通知，能来的人都有些身份，也来自各个圈子，有媒体人、投资人、艺术策展人、还有作家等等，几乎都是银盛自创办到现在一路维持关系的合作友人们。看到这位小个子的高中女生出现，大家丝毫都没有惊讶，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有他/她出现的理由。
    宾客们都很友好的和小芽优打招呼，芽优觉得自己突然掉进了万花筒里，他们衣着精致，举止优雅，对于每天上课、写作业、画着自己小漫画的她来说，今天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世界……
    芽优流连忘返在其中，不小心撞到了一位高个子姐姐，她仰起脸哇了一声，姐姐好漂亮……
    “小妹妹你从哪进来的？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陈婉瑜一眼就认出了芽优，立即亮开嗓门吼。
    声音好大……芽优更加羡慕了，吼的内容倒没在意。陈婉瑜准备上前掂量下那身校服，想当年她念四中时，还没这么可爱的百褶裙呢！
    忽然手臂被人迅速拦截，陈婉瑜整个人被甩到一边，若不是李明涵绅士手扶住她的背，恐怕早就摔倒在地。陈婉瑜心里一惊，只见池宇脸色森寒，冷沉得吓人，陈婉瑜撇了下嘴，“一个小姑娘……值得你这样吗？”
    “她是我的人。”头顶上方传来冷冷的声音，芽优抬头一看，才发现今天池宇把头发全梳了上去，露出额头与五官，眉峰凌厉，英气逼人。
    第十五章 bear15
    池宇顺势将芽优揽近他身边，目光扫向陈婉瑜，“以后有什么事，请和我说，你刚才那样，会吓到她。”
    语气中透着无形的压迫感，连同他看人的视线。陈婉瑜努了努嘴，她也算高中同窗，没想到池宇的保护欲有天会用到女人身上，不过眼前这个小姑娘除了可爱，一点女人味也没有，池宇的狙击品味果然没人能猜得到。
    亲眼目睹池宇对女人上心的样子，陈婉瑜的心情甚至有些微妙，能让矜贵的池公子动心，容易么？离开时，她对芽优挤了下眼，似乎在传达某种秘密讯号。
    池宇垂下眼帘，黑眸里泛着明亮的光。“芽优，吃东西了吗？”
    “池哥哥，生日快乐。”
    芽优迫不及待的祝福他的生日，又说那位姐姐对她没有恶意，女孩子温柔的声音，善解人意。池宇的手掌在她头上揉一揉，告诉这只熊，他的生日在冬天，今天是银盛的生日。
    芽优第一次从池宇口中听到他说银盛的事情，银盛对池宇而言，是梦。以梦为马奔跑了多年的归国学子，和几位有志青年一同创办的风投公司。
    “过来，池哥哥带你去认识几位朋友。”
    他领着芽优见的不是创始人团队的几位，而是早期在艺术投资项目里合作过的艺术家，他们拥有丰富的内心，并永远对这世界保持好奇心。
    这对芽优来说，好像又打开了世界的另一扇窗户，看到了不思议的人们，顽皮的、乖张的、各种各样，丰富多彩。
    她跟在池宇身后，对他好奇又崇拜，他是怎么认识到这么多人，而且从容如流水般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池哥哥。
    今晚社交手段玲珑的池宇，和平日里那个坐在对面吃早餐的他，蹲在小白跟前倒狗粮的他，截然不同。芽优觉得好像又认识了一个新的池宇。
    人群中，池宇只是站着就很帅，全场穿白西装的并不只有他一人，但芽优觉得他最好看，尔雅如玉又谦逊淡然。不用太多言语，大家都对池宇投向敬畏的眼光，他说的每句话，都不容忽视。
    然而唯一能让池宇折腰恭听的人，只有芽优。矮个的女生贴在高个子池总耳边说话的亲昵画面，被在场很多人都看在眼里，mark先生说，池总很疼爱他的妹妹。
    领教过池宇‘妹控’的李明涵和路嘉，互相对了个眼神，池哥哥对芽优的好，以后不止这一丢丢。
    可是芽优听到‘小妹妹’这个称呼，心里一阵的失落，或许对池宇来说，只是把她当做妹妹。
    rparty进行到必行环节，银盛的执行总裁做陈词发言，宾客们都往泳池边的白色圆形台那靠近，池宇手托高脚杯，向大家敬酒示意，透过话筒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大家今天全部的努力，为了让自己满意的实现更美好的人生，愿珍惜的人常伴左右，愿所有付出得到回报，感谢大家陪银盛又走过一年。谢谢。”
    池宇发言的风格，言简意赅，用李明涵的话就是‘一句话了事’。台下掌声如潮，芽优小子小小的，踮脚望也望不到池宇，不过听到掌声时，心里也很高兴，也跟着为池宇鼓掌，海狗式的拍手啪啪啪。
    真好……池宇的努力真棒。
    多年后，有位恬静的池太太，每逢这个时候，总是坐在人群外的一把椅子上，云淡风轻的浅笑，人们所看到的池宇是台上那个模样，而看不到的，只有她一个人看见。
    而此时，十七岁的芽优还未历经太多岁月，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在众人面前来去自如的池宇，令她憧憬着想走近，却又害怕无法走到他身边。
    芽优看池宇在那边和一个外国人聊天，她刚才见mark哥哥时特别紧张，生怕英语不好给池宇丢脸。芽优心想着要好好上英语课时，忽然有个短头发的姐姐把她叫住。
    “嗨，小妹妹，听说你和池宇住在一起？”
    银盛资本的风控总监，李惠子明艳动人的出现在芽优眼前，打量这个今晚最特别也最受宠的小客人，她从来都没见池宇那样的眼神，他看着芽优时，好像在看一个稀世宝贝。
    女人的直觉让她怀疑，池宇对这个小姑娘很特别。
    李惠子皱着眉，看到芽优嘴巴动，却听不到声音。难道是个哑巴？李惠子心想她竟然输给一个哑巴？这简直太可笑了。
    芽优不懂此刻李惠子的轻蔑眼神，她很想离开，又觉得不礼貌，小姑娘的生涩反应，李惠子看得浑身不舒服，男人都爱这种清纯顺眼的，稍稍一个撒娇就把持不住。
    李惠子眼里生了根刺，憎恶这个少女能和池宇朝夕相处，她以一种警告的语气对芽优说。“池宇他好心收养了你种毫无用处的人，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特别吧？即使他现在宠着你，总有一天他玩腻了，就把你抛弃！”
    芽优当场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会辩驳，也不会跟人吵架，杵在原地觉得自己很窘，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真没用……她低下脑袋，心里突然难过起来，收养这个词深深刺伤了她，已经很久没人提这个词，这令芽优难堪得想躲起来，恰好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出现。
    “把大人们的价值观，强加在未成年身上，不觉得很失礼吗？惠子姐？”
    路嘉撩了下银发，把李惠子那身爬行动物裙上下打量一番，实在有伤他灿烂的眼睛，“啧啧，什么时候池宇把泼妇蛇精也放进来了……”
    李惠子被说得脸上阵红阵白，她知道路嘉和池宇关系不一般，连忙笑着解释，他刚才是听错了。路嘉不慌不忙的拿出dv，作为每年这会的摄像师，路嘉顺带播放一下他刚才无意中录的一段视频。
    “这母猪的声音真不像惠子姐的声音……”路嘉把手臂放在芽优肩上，一副‘要撕逼，哥哥罩你’的架势。
    李惠子希望他别多事，路嘉理都懒得理，拉着芽优赶紧走，“小芽优，咱不跟傻逼说话好吗，很low好吗？”
    芽优一声不吭，路嘉让她去吃点东西，她摇摇头，坐在阳台下的花坛边，把头埋在臂弯里，心情低落得不想见人。
    路嘉是个聪明人，一看就明白，问要不把池宇叫过来，小芽优会开心点？
    芽优连忙扯他的裤腿，恳求他不要去，池宇在那边忙他的事情，她不想打扰他，而且也不是什么事，就是被一个姐姐说了而已。
    那姐姐说的也没错，她的确也没什么用……芽优叹了一口气，路嘉扶起下巴，懒懒的问，“你喜欢池宇吧？”
    芽优心里咚的一跳，慌忙摇头，羞涩的脸上一个大写的‘喜欢’，路嘉摇晃着银发，少女啊少女，喜欢一个人又不丢脸。
    喜欢上一个人，都是不知不觉。无法预知什么时候会有，什么时候又不会再有，当拥有这份心情时，应当享受。因为光是产生这种感觉，就已经很珍贵。
    “遇见一个人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而喜欢上一个人更是微乎其微。好好珍惜喜欢他的这份心情，多好啊。”
    听到路嘉这么说，芽优心里流淌一丝暖意，但比起喜欢，芽优更想珍惜池宇，珍惜这个为她拓展了世界的人。
    她曾经非常希望下辈子做一颗星星，有自己的光，也有自己的轨迹，即使不与人相遇，默默自转也很开心。
    直到那天，浑然不觉的被他双眼吸引。也许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个人，从此世界开始闪闪发光。能遇到池宇，芽优说，这是她十七岁最美的事。
    可是十七岁时能做什么？芽优突然很想很想快点长大，想强大起来，想赚很多钱，想变得漂亮，想用双手去拥抱池宇的世界。
    熊少女在这一天想走出自卑星球，去找她的星，一点一点的走向他。
    芽优不想再听到那样的话，不想再因为声音而畏缩向前，总是在意别人的目光，而自己至今什么努力也没有做过，这种自卑她再也不要。
    她蜷缩着坐在花丛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终于嘤嘤哭泣起来。路嘉摸了摸下巴，结果还是会哭啊……李惠子那个贱人说得太重了，路嘉掏出手机，给某人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