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秀春赶紧抱起,还好冬天穿的衣裳多,没磕到哪,就是被吓着了,脸哭得通红。
小娃磕磕碰碰那是常有的事,陈秋实夫妇权当没听见,许显荻坐在原处没挪屁股,就陈学功进来了,看旦旦哭得脸通红,抱了过来,摇头道,“小混球,摔了就摔了,一点也没你爸我当年的风范。”
秀春本来还有点紧张,听陈学功这么说,忍不住笑,“瞎说啥呢,旦旦是摔趴在地上吓着了。”
哄了一会儿,旦旦才瘪瘪嘴安静下来,眨着湿漉漉的葡萄眼,要秀春抱。
秀春接过来,“苗苗哥,你出去陪外公他们说说话,我哄旦旦先睡。”
陈学功点头,随即又道,“你也洗洗,跟旦旦一块先睡吧。”
外边讲话还不知道要讲到什么时候,秀春想了想道,“那我就带旦旦先睡了。”
陈学功很晚才上床,带着一身凉意,没敢往秀春身上靠,离得稍远,等身上暖和了才伸手伸脚抱住她娘两,亲了亲秀春耳朵,满足的睡去。
夜里下了场大雪,早上还没停,秀春顶着风雪去上最后一天班,局里其他职工也过来了,得要一起开个会,推出支援建设的人。
周科长朝顾伟民看了一眼,没废话,“好了,大家无记名投票。”
第114章 16号一更
顾伟民所得票数最高,十五个职工里有十四个投他,剩下一票是顾伟民自己,他自己不可能投自己。
周科长唱票结束,顾伟民和牛哥表情都很精彩。
顾伟民全然不能相信局里所有同事居然都把票投给了他,而他把手里的票投给了原先带他的师傅牛哥。
牛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一票是谁投的,被自己带出来的徒弟投了票,牛哥脸面有点挂不住,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科长心情不错,带头鼓掌,并且鼓励顾伟民道,“小顾啊,好好干,在哪儿都一样,要把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贯彻到底,别给局里丢脸呐!”
众人立马热烈鼓掌。
周科长又道,“这次支援建设的地方在红色农场,好好干,把工农业与知识相结合!事不宜迟,我跟那边领导已经联系好了,你过完年就过去报道。”
顾伟民忙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科长呵呵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小顾啊,你这种想法可就不对了,支援建设是好事,你觉悟这么高的人咋还想不通了?组织给你这个机会是希望你好好表现,还没去呢就想着回来,这种想法要不得!”
说完,周科长不再看顾伟民,“还有没有其他事?”
吴大姐插科打诨,“有事!百货商店今天大惠民,凭工作证混纺的羊绒毛线不要工业劵,九块五一斤,去晚可就抢不上了!”
众人哄笑。
周科长道,“还有这好事?那赶紧的,咱们下班,我也跟你们一块去,我家闺女嚷着让她妈给织毛衣呢…那个,小孙啊,今天你在这留守岗位,干好活知道不?”
秀春笑道,“成,你们都赶紧去,吴姐这是我工作证,给我也带两斤!”
旦旦小身子长了不少,以往的小毛衣小线裤穿上都短一截了,秀春准备再称点毛线,配上原来旧的,再给他织两身。
四下散开,工友们皆往百货商店赶,局里就剩秀春和失魂落魄的顾伟民。秀春直接无视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本从废品收购站淘回来的中药图谱看。
受陈学功影响,秀春偶尔也会跟着陈学功看看医学杂志,当然多半都不懂,每次陈学功都会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解释给她听,秀春也愿意学,如果陈学功一直在学习,而她原地不前进,每天张嘴闭嘴围着家长里短,生活也很无趣。
不过相较那些秀春看不懂的化学方程式,秀春显然更喜欢看中药图谱,她记性还算好,边看边记,现在已经能认出不少种中药。
秀春办公桌里还放了本屠女士写的抗疟单方验集,小小的一本册子,秀春看得入迷。
顾伟民磨磨蹭蹭的收拾了东西,垂头丧气,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了哪里,昨天他还为局里挣回面子呢,连部长都对他刮目相看,今天局里所有人居然还投票给他,是嫉妒他吗?
顾伟民几乎可以笃定,一定是嫉妒!
“孙秀春。”顾伟民喊她。
秀春里恍然未闻,当他是空气。
一直看到下班,秀春顺手把小册子装进布兜里带回家,晚上等旦旦裹着奶嘴熟睡之后,秀春又把小册子拿了出来,靠坐在床头翻看,陈学功坐在书桌前翻杂志。
“苗苗哥,你们现在找到抗疟疾的办法了吗?”
陈学功合上了杂志,踢掉鞋子上床,跟秀春挤在一块翻看手册,“目前没有,还在用青霉素,但很不好使。”
疟疾这个病在农村俗称打摆子,感染之后三天两头发高烧,在老农民看来是个很严重的病,因为一旦打摆子,那将意味着年年在同一个时间会犯病。有的老农民还知道把人送大医院去治疗,落后点地区的,干脆把打摆子当成中邪,请人来跳大神,现在跳不了大神,就对着画像念语录…
闻言,秀春把小手册往陈学功那边放了放,追着问,“那苗苗哥,你知道屠女士这个人吗?”
陈学功点头,“有耳闻,不过她是研究中药的,我们跟他们联系不太密切。”
医学也有组织,不过大多西医对西医,中医对中医,中医和西医互相交流的机会还是偏少。
见秀春兴致勃勃,陈学功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怎么?春儿你想学?”
秀春笑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觉得还挺有趣,可我没上过大学,不像他们能有全面的学习机会。”
陈学功笑道,“没上过大学要什么紧,春儿你这么聪明自己学一样能行,不明白就问我,我来教你啊,我虽然不精,可我老师精通中西医,好歹能带你入门。”
秀春不迭点头,这还是秀春来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对某样东西感兴趣,她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反正喜欢看就先看看,以后的事再说以后。
赶在年前,陈学功和秀春先回了趟乡下,向生产队借了马车,赶马车把老老少少都拉回乡下过年,还有棉床被褥都得拉回来。
乡下虽然烧了炕,但架不住冬天冷,回来总得有棉床被褥盖!
钱寡妇也一块回来了,陈老太没让她走,“老大姐,还回去干啥,你一个过年多没意思,就留在这一块过年吧,孩子都在,图个热闹!”
陈家地方足够大,堂屋的炕也能铺上垫褥睡人,钱寡妇留着不愁没地方住。
秀春也不想让她奶走,都两年没跟她一块过年了。
“奶,你就留在这过吧,等过完年我再送你回去。”秀春挽着钱寡妇的胳膊劝她。
钱寡妇推辞了两下,还是应了下来,她自己一个是冷冷清清没个意思。
算起来钱寡妇今年该去孙有粮家过年了,她也不指望能过啥安生的好年,牛蛋狗蛋这两年越来越大,眼瞅着就要挨个娶媳妇,她在家的时候,葛万珍三天两头找上门一趟,跟她闹,闹完之后再去跟孙有粮闹,要孙有粮拿钱出来给狗蛋牛蛋娶媳妇…
赶着年关,钱寡妇懒得因为这些事闹心,是拿钱还是盖房子,让他们小辈自个去闹腾,反正她是拿不出钱来给任何人!
大年三十,陈老太一大早起来忙活蒸馒头,秀春和许淑华负责包饺子,钱寡妇坐炉膛口烧柴禾,陈木匠蹲在棚底劈柴禾,陈学功和陈秋实父子两写对联贴对联,一大家子各司其职。
不大的小厨房里热气熏腾,比烧了炕还暖和,老少三代女人有说有笑。
“春卷要炸不?”陈老太有点舍不得,多费油啊。
许淑华立马道,“要炸要炸,别怕浪费油,用完了总能想法办弄到。”
陈老太咬咬牙,把小半斤豆油全倒进了锅里,念叨,“反正油也是倒出来了,再炸点蔬菜丸吧!”
秀春不迭点头,“奶,这个好吃!”
地窖里现成的白萝卜大白菜,蒸好的发面馒头揉碎,拌上剁碎的萝卜白菜,如果有豆芽,再放点豆芽那就更好了,拌上一黄盆,捏成小圆球放在油锅里滚开,炸的金黄喷香!
想到大舅妈他们一家,秀春问道,“奶,我大舅和大舅妈他们今年回来过年吗?”
提起这个,陈老太叹气道,“秋娟和建军早就回来了,头几天就过来看我和你爷爷,呐,门口面放的小半口袋白面,就是他两拎来的。”
秀春讶异,“他们今年这么早就放假了啊。”
陈老太道,“放啥假,是建军挨批了,具体原因我也搞不明白,被遣派回来劳动改造了!”
陈老太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说宋家的事,宋家一排四间大瓦房,当初建房的时候可是老大宋建军和老二宋建国出钱盖的,宋建军工资拿得高,几乎出了一大半的钱,现在回来改造,头一个不满意的就是老三宋建武的媳妇。
四间大瓦房,以前就宋建武和宋家二老住,多敞快,宋建武他媳妇娘家亲妹子在家没地方住,还被接来宋家单住一间,现在宋建军一家三口回来了,住得肯定挤,刚开始宋建武他媳妇还不会说啥,时间长了肯定不乐意。
许淑华摇头道,“那就是老三他媳妇拎不清了,房子好歹是建军和建国盖的,有老三啥事?他们可倒好,住长时间就以为那房子是他们自己的了!”
许淑华说这话对事不对人,钱寡妇脸上浮现不自然之色,秀春听得唏嘘,她小舅妈确实是个嘴巴厉害的人,就跟当初孙有粮占着她家房子一样,都太过理所应当了!
几人唠着嗑干着活,才中午就有人家放炮吃饭,从中午到下午,半天炮仗声陆续,就没停歇过,可苦了旦旦了,想睡个觉都不安生,噼噼啪啪砰砰,把他吓得哇哇哭。
陈学功无奈,抱旦旦进厨房找他妈,“春儿,咱家旦旦要吓坏了。”
一惊一乍的,可不就是吓人?
秀春忙洗了手,回屋里给旦旦喂奶,“苗苗哥,要不咱们找个什么东西把旦旦的耳朵堵上吧。”
大过年的,谁家能不放炮仗?还能挨家挨户让人不放炮么,再说也不止他家旦旦一个小娃,也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弄的。
“找个耳捂子?”陈学功道。
他话音刚落,陈老太进来了,手里拿了一团今年队里刚分的新棉花,去了籽,晒得松软,陈老太道,“用棉花给旦旦塞住耳朵,苗苗小时候也怕炮仗声,我就是这么给他塞上的。”
说话间,陈老太已经搓了捻,小心翼翼搁到旦旦耳朵里,少了扰人的噼啪声,旦旦总算能睡个好觉,吃着奶就把自己吃睡着了,这一觉睡到天擦黑才醒,正好赶上年夜饭。
红烧鱼,蒸腊肉,炸春卷,小鸡炖野蘑菇…堂屋的铁皮炉子上咕咕熬着甜汤。
旦旦两手扑腾,也要一块吃饭。
秀春把旦旦抱在炕上,陈老太给他炖了鸡蛋羹,木头勺子递给他,围上围嘴,任由他自己吃。
旦旦也是个小吃货,鸡蛋羹拌碾碎了的大米饭,圆滚滚的小球撅着屁股趴在炕几上,能把碗里的饭全扒完。
炉子上的甜汤旦旦也能喝,秀春早盛了小半碗冷着,等旦旦吃完鸡蛋羹拌饭再喂他点甜汤。
吃饱喝足了,旦旦满足的在炕上爬来爬去,农村的炕可比他家的床大多了,炕烧得热乎,旦旦小脸蛋红扑扑的,撒欢的爬,嘴里咿咿呀呀个不停。
热热闹闹吃完饭,串门子的串门子,打扑克的打扑克,家里的老收音机哇哇响。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儿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全国人民喜迎春节,欢度佳节不忘主席教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
打扑克到十二点,一九七二年的农历新春到了,陈学功被赶出去放炮仗,噼噼啪啪,远近闻声…
旦旦下午睡了半天,精神还很好,也不怕炮仗了,趴在陈秋实大腿上咯咯笑。
别人都睡下了,旦旦还精神着,在炕上爬来爬去就是不愿意睡觉。
秀春困得不行了,旦旦一会爬到她脚边,一会爬到她头上,小手拍拍这里挠挠那里,折腾完秀春又去折腾陈学功,陈学功可没秀春的好脾气,恼了他,对着旦旦屁股就是一巴掌。
旦旦瘪瘪嘴,想哭。
陈学功也怕旦旦哇一声哭出来秀春找他算账,赶紧把旦旦放倒,搂在怀里又拍又打,连哄带恫吓,让小萝卜头赶紧睡觉。
旦旦也闹腾一晚上了,停歇下来困意很快来袭,手里揪着陈学功胸前的小米粒睡得香甜。
大年初一,大家都起得很晚,一来昨晚守夜守得晚,二来昨夜里下了大雪,雪厚没踝,大冷的天没啥事都窝在炕上不愿意动。
秀春醒的时候,旦旦还撅着屁股头在睡,陈学功指指自己胸膛,朝秀春抱怨,“你看你儿子把我掐的。”
旦旦睡觉喜欢吸奶嘴,喜欢摸奶奶,陈学功胸前那点肉硬邦邦的,旦旦摸着不舒服,就想用力,小指甲把陈学功胸膛划了几道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