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在后世,荷兰男女可以说是世界上平均身高最高的,但在现在这个世界,他们算个屁。
    他们的殖民经济刚发展起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消化,也没来得及变成财富来为他们的子孙供养大量的营养呢。所以,当穿越者们第一次接触到荷兰或是欧洲雇佣兵时,并没有感觉他们能有后世那样的高大。反而在对方的眼里,穿越者们才是真正的高大。
    随着车队的前行,开着五十铃大型皮卡的建国安董事,发现在路边的不远处开始有民房田舍出现了。
    他拿起报话机,向总部做了报告。正式的接触就要开始了。他调了一下车载喇叭的选项,选出事先录好的闽、粤两地方言的循环播放模式。
    “各位居民请注意,荷兰人已经畏罪潜逃,不日将捉拿归案,荷兰东印度公司所有财产,已经被我们完全接收,请各位配合换发租地凭证。”
    车队的速度更慢了,缓缓地在各条街道行驶。那不算巨大的声音,似乎穿透了赤嵌地区的上空。如果穿越者们晚来两年,荷兰人还会为他们修一座城堡,那就是普罗民遮城,当地人会叫红毛楼。当然比热兰遮城要小太多了。
    郝刚瞪大了眼睛四处观望着,警惕各种恐怖份子的出现。但什么也没有出现,穿越者们能感觉到,那些关紧的大门和窗户后,一定有许多惊慌的眼睛在偷看着。打着小旗表示欢迎的群众不可能出现,连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也没有,这就太气人了。
    按照预定计划,穿越众从若干房屋中挑选了一家,因为这家看起来比较怪异,好像是竹楼,又好像是土坯房,更新鲜的是,墙上密密麻麻的不知插了些什么,走近了看去,才知道是海砺子的外壳。
    怪了,插这完意有什么用?
    一名安保队员轻轻走上前,他拍拍那竹子编成的门,生怕给拍碎了,用闽南话喊道:“老乡,家里有人吗?”
    他听到里面有一阵骚动的声音,然后又没有声音了。
    他又喊道:“我们是来通知换发租地凭证的,你们不要怕……再不出来我进去了啊?!”
    这时,只听得里面终于有人搭腔了。
    “军爷军爷,这就出来,这就出来。”
    那个安保队员冲着身后的同伴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大家向后退了几步,以防吓到古人。
    一个矮小的,个子只能到安保队员胸前的老头颤颤微微地走出来。“扑通”跪倒在地,说:“小老儿拜见军爷!”
    “哎,你站起来。”安保队员走上前,想把他托起来。
    “别打我爹!”
    众人没想到屋子里还能蹦出个小孩子来,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从屋里跳出来,怒视着他们。
    安保队员放下心来,公事公办地说:“没人打你们,我们是来通知你们要换发租田凭证……你听懂了吗?”
    那小老儿立刻起身往回推他的儿子王四,说:“军爷,小老儿听懂了,这就拿去……”说完,他手下一用力,把儿子王四推回家门。
    众人轻轻笑了,再愚笨的古人也是有爱的。怕自己儿子吃亏啊。
    过了一会儿,小老儿出来,拿着一张精心保存的黄纸。双手托着,弯腰低头送上。
    安保队员回头冲着五十铃大型皮卡打了个尖锐的口哨。
    坐在车里的梅乐芝经理听得很清楚,他笑了一下,对建国安董事说:“不用开过去,我过去吧。”
    梅乐芝经理下了车,习惯性地想推推眼镜,但又想起来了。二十年前他近视不厉害,穿越后不戴眼镜了。
    第七十八章 他们决不是魔鬼
    梅乐芝经理走了过来,他接过凭证查看。果然与材料上记载的模式一样。家庭人口总数,租田的位置和亩数,应缴纳的田租和人头税等其他税种,写得很清楚,还是用中荷兰两种语言书写的。这让收税人员私下里操作的空间不大。而且还没有暗藏的隐型税种。
    税务重不重不说,单单这一点,梅乐芝经理都有想写一篇论文的冲动了。起个名字叫《契约精神在东方的萌芽》吧?
    很快,他笑自己了,大家都在这儿等着呢,自己胡思乱想。
    他庄重地对王牛,契约上那个小老儿的名字,说:“王牛,你被证明,你有权力租种我们公司的土地,但是,我们认为,原先荷兰东印度公司所收纳的田租比例过高,所以我们公司决定把租降到百分之三十,这与其他租种者待遇一样。”
    说完,他停下来,等着安保队员为他翻译。
    那个王牛听完后又惊又喜,脸上表情复杂无比。一时说不出话来。
    梅乐芝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说:“不过,你要听从我们农业行政长官,你们称为农业商务员的全权指挥,不可随意耕种。”
    安保队员说完后,王牛的脸色又变白了。
    “在此期间,你们会按照家庭人口领取基本口粮和副食品,直到土地有所产出。我们所付的口粮和副食品,我们将会从未来的土地收获中扣除,如果土地绝产,已经给付的口粮和副食品,我们无偿供给。另外,除人头税外,其他税务免除,除非有特别情况。这一切从现在算起。”
    这段话如果在平常,会把帮忙翻译的安保队员难住的,但是因为与伍坚强队长事先有良好的沟通,翻译的安保队员几乎不用斟酌用语,非常流畅地让王牛完全明白。
    王牛的脸色又变红了。
    他想:“这比投靠家主还稳妥啊!事先给口粮,可有那么好吗?”
    “你不必要马上决定,你可以和这里的结首,佃农们一起商量。现在我们要去接受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其他产业。24个小时,不十二个时辰后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我个人认为你有必要通知你的结首和其他人。”
    车队离开了这个地方前,安保队员把五大张白纸写的通知,贴到街上显眼的墙上。这是特别顾问林唯圣写的,在穿越者们中,他的书法最好。
    他们奔向了这里的一所医院和一所学校,还有几千甲的蔗田和其它附属物。图纸和地形早都查得清楚,不需要带路党,热兰遮城的资料也记得详细。
    红砖红瓦的医院很显眼,至少比远一点的竹棚学校更醒目。
    罗德门医生最终没有和其他人一起逃往淡水或基隆。
    他舍不得这个小小的医院,还有善良而好心的明人邻居,还有同行黄广林医生,还有一个腿部受伤的伤员。那是个瑞士山地人,上帝才知道他是如何能走到这里来的,来了就昏倒在街上,一动不动。很多人以为他死了,划了个十字就逃自己的命去了。
    罗德门医生认识他,还为他治过病。这个士兵偶尔还在市场上做个收税员。
    罗德门医生俯身看他,他现在面目灰白,这是死人的面相,然后大声呼叫他,抽打他的脸。那人有反应,却没有醒过来。看来他将要承蒙上帝的呼唤了。
    正好,他看见黄广林医生了。
    黄广林医生实在是坐不住了。所有的地方都是人心惶惶,尤其是天上总有一种会飞的东西围着这里转,一看就是不怀好意。可是最终也没见它伤害了谁。只不过把鸡鸭吓得不愿下蛋了。同时,各种谣言满天飞,却往往随着病人最终落到黄广林的小药堂里。
    黄广林决定到街上走走看看,观察事态到底如何了。
    罗德门医生看到黄广林医生后,立刻高喊他,请他过来看看。黄广林医生本来不想过去,因为隐约也有谣言说是红毛蕃人引来的这场灾祸,和明人无关的,但这只是传说,没有人能证实。
    黄广林医生为难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了。他看了看这个濒于死亡的士兵,认出了他,黄广林医生在市场上买草药时,他收过税,虽然人傲慢些,至少还算公正,没有乱收税,也不打人。黄广林给他把起了脉。
    罗德门医生怎么也搞不懂摸跳动的脉搏竟能知道人体所有的病?难道真像黄广林医生说的那样,人体是一个整体?不理解归不理解,他还是决定好好和黄广林医生学习,学会了以后再去质疑。
    罗德门医生自从黄广林医生来到这里后,找他看病的人日益减少,除了几个看管蔗田的西斯拉夫人,定时到他这里放血,去除体内不洁之物外,好像再也有人来这里找他看病了。
    罗德门医生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他看病不收病人钱的,因为热兰遮城付他工资了。而黄广林医生却是收费的,反而找他看病的越来越多。
    这更激发了罗德门医生要向黄广林医生学习的兴趣。
    “此人可救,只不过邪毒入侵,伤了心经。无妨。”
    两个人齐心把这个壮汉抬回医院。果然,在抬的过程中,士兵不自觉地呻吟着。
    抬到医院后,罗德门医生,拿出柳叶刀来,准备为他放血。
    平常温文而雅观的黄广林医生却发火了,说:“此人阳气本以不足,却又放血,这是何意?”
    黄广林医生取出从来都是携带在身上的腰包,拿出银针,细细捻入士兵人中穴位,不一会儿,那士兵长叹一口气,悠悠醒了过来。
    罗德门医生又一次服了,没有任何放血,只是轻轻扎了一针,竟然就让他们醒了。抽他耳光都不醒。
    “老夫走村穿巷十几年,岂不会救人?”黄广林医生得意的说。
    这个伤员的伤处在腿处,在现代军医的眼里,这是典型的跳弹伤。一个小手术,取出子弹就行。一般的社区医院就能做到。
    至于喝一口烈酒,咬住一条毛巾,拿一把在火上加热消毒的小刀割开伤口,取出一颗子弹……这是在枪战片中经常出现的一幕,而且也只会出现在电影之中,我们称之为西幻。至于那些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能够运一口气将子弹或者被打中的毒镖从身体逼出,那就是东幻。
    具说这俩种写法在网文界非常受欢迎。
    跳弹进入人体后由于冲击波和自身动能的剪切作用,往往会形成一个大于弹头体积本身的空腔,称为瞬时空腔。也就只有它的缝合需要有一定的技术含量。
    当然,两位东西方名医不懂这些,但采用的处理方法却惊人的一致:火攻或油攻!
    很快就烧好了棕榈油。
    罗德门医生力量大一些,他按住士兵,黄广林医生将沸油倒进伤口。在声嘶力竭的叫声中,士兵又干净利落地晕了。
    两人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明天士兵能醒过来,他就能活下去了。
    在罗德门医生的感激中,黄广林医生离开了医院。街面上还算安静,自从大批荷兰人离开后,也没发生什么,于是便安心坐家。
    安静了还不到三天,有三辆怪车突然来到了这里,用巨大的声音在反复讲着话,好像底气很足,一点也不累。
    声音听得清楚,内容也听得明白。
    荷兰人被赶走了?荷兰人的王田属于他们的了?荷兰人的财产都属于他们的了?
    这些事情不关他事,换一家交税或纳粮而已。
    至于明确租田凭证,他也不关心,因为他全家只靠他给人看病吃饭。目前为止,他生活还算不错。
    他只不过有点担心罗德门医生,他在屋里转了几圈,到底还是没有走出去,他趴在门缝上,看到三辆怪车气势汹汹地奔向医院。他心里有些难受,可到底没敢出门。
    到了当地人所说的医院,三辆车停下。二十几个安队员下了车。观察了一下,这家医院也就五间房子的样子,有一道两米半左右的院墙。大门虚掩着。安保队没有直接进大门,一个安保队员灵巧的一个助跑,双手一用力,利索地上了墙头。院子里没有人,大门口也没有埋伏,又是都跑光了吧?他冲着下面的人做了个安全的手势。留下两个守卫,安保队员冲了进去。分散到几间房间搜索。
    郝刚组长领着几个弟兄进到最大的一间屋子,他看见一名荷兰人坐在一张病床边,正用棉布给一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擦脸。屋里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很呛人。
    一位安保队员说:“资料给错了吧?这他妈的是屠宰场吧?”
    没人和他搭话,这不有一个病人躺在那儿嘛。
    郝刚组长挺着胸,倒背着手,慢慢走向那个年青人,心想,小子挺冷静啊!
    他的军靴在地板上一下一下,重重地响着。
    郝刚组长刚进门时,罗德门医生正按照黄广林医生教他的最后一个办法,用湿巾不停地擦病人的额头。
    这几天除了没有放血,两个人用了浑身解术也没有办法让病人降温。黄广林医生把降热神药柴胡都用上了,也没用。
    最后只好采用黄广林医生最后的一个建议,还真有了点效果,但不大。罗德门医生想好了,如果今天晚上还不降温,他就给他放血了。
    他早听到了医院门口有怪声音传来,这不同于这几天在天上飞的怪东西发出的声音。
    他曾利用它飞低的时候,细致地观察过,一定是一个人坐着会飞的怪东西,推测他们是人,不可能是魔鬼,只不过穿着上怪一些。
    他也想过跑,可又放不下病人。听到门口的怪声音后,心中有些后悔,但随即又坚定下来。没有魔鬼的,任何东西都是相生相克的,只要是人,一定不会伤害医生的!
    他在心里不停地念着:“主令你勇敢,令你与人相爱,主永远与你同在,让你莫名的恐惧离开你……”
    郝刚走到罗德门医生前面,慢慢地说:“你是医生?你叫什么名字。”
    会闽南话的安保队员给他翻译了。
    罗德门医生高兴了一点儿。他的推测是对的。他望着那名像是军官的人,感觉到他的眼睛很犀利,高大的身材让他很有压迫感。
    但,他们决不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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