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第86章
    十一月初三
    金家嫡次孙入宫拜见皇贵君,在瑶欣宫坐了片刻,便被宫侍带往御花园的一处暖阁内,秦华祁已坐在那里,摆好了棋盘,等着他。
    “听闻金公子棋艺不凡,本宫今日特请教一二。”秦华祁含笑,做了个请的手示。
    “怎敢在君上面前献丑,如不弃,我可与君上切磋一番。”金家嫡次孙在暖榻的一边坐下。
    “听金正夫言,金公子还未许人家,昨日本宫倒是答应金正夫,为公子寻门好亲,金家是名门世家,公子又是嫡孙,寻个好妻主定是不难,不知公子可是有看上眼的女子,但说无防,本宫定为你作主。”秦华祁按下一子,看了他一眼,悄声低笑,见他低着头,又说道:“本宫知道,先前宁太君为十一皇女挑选正君时,公子也是入了他的眼的,只因后来被凤后……公子举止极具世家风范,也算是个美人,本宫实在不知,凤后为何对公子不满。”
    “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个世家嫡子,凤后都不喜欢,所以……”金家嫡次孙蹙眉道,他倒不怕良贵君知道这些,他在世家后宅长大,常听父亲说,宫中君侍与后院夫侍们都一样,都是明争暗斗。
    “原来如此,金公子可真是可惜了,十一皇女明年初就要成年、封王了,到时,十一皇女正君便是王君。”秦华祁婉惜道。
    金家嫡次暗藏于袖下的手,攥紧双拳,手背青筋暴出。
    “本宫入宫以来,还未见过凤后,若似公子如此说来,此人可不好相与。”秦华祁微颦眉头,声音压的很低。
    “我也不瞒良贵君,那凤后入宫前,可就有个名号。”
    “名号?是何名号?”
    “这。”金家嫡次孙起身,附在他耳边:“京中恶男”
    “据说,当时颜家后院,个个都被他整的有苦难述,唉!”金家嫡次孙摇头,随后提醒道:“良贵君,您心善,可要提防着些。”
    “怎么会是这样……那本宫的日子岂不是难过……”秦华祁似乎有些后怕,双手有些颤:“他可是凤后,本宫不过是……”
    “君上不必担忧,您怎么说也是大将军的嫡子,而他,不过是一无所有,即将被废掉的凤后。”金家嫡次孙说的完全忘了形。
    秦华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神情似乎更加恐慌:“可不好这么说,凤后还怀着嫡皇嗣。”
    金家嫡次孙一听皇嗣,又有些恼:“那又如何,陛下若重视他的嫡皇嗣,怎么会杀了颜家全家?”
    “你说什么?”秦华祁跳起,这倒出于他的意料:“此话当真?”
    “这,这应该是真的吧,颜家人早就不在刑部大牢了。”金家嫡次孙虽对自己将这件事说漏了嘴,不以为然,但见秦华祁突然间变了神色,多少有些后怕。
    “在本宫面前,你不必如此。”秦华祁说着,从手上脱下一串珠链,戴在他的手上:“本宫与你有缘,这极品羊脂白玉珠串就当作本宫送你的礼物,若不是陛下要等三年后才能再立君侍,本宫真想跟陛下说说,将你留在宫中,本宫凡事,也就多个能商能量的人。可惜,现在本宫若起私心留你,只能暂时让你当陛下的长侍,待陛下孝期满后才有名份,你是世家嫡子,这般做委屈你了,本宫也于心不忍,不如本宫认下你这个弟弟,给你寻个好人家,如何?”
    金家嫡次孙听着却兴奋,心跳的快速,能成为宫中君侍,得到陛下宠幸,那可是他求都求不来的。他也知道陛下如今不能册封君侍,但他是世家嫡子,即便现在只能当陛下的长侍,但陛下孝期一满,定要册封他为君侍的。
    金家嫡次孙当即跪下:“君上仁慈,我与你也算一见如故,自愿留在宫中,协助君上。”
    “这……”秦华祁又为难了。
    “求君上成全。”金家嫡次见他又想反悔,蹙眉:“哥哥。”
    “不是本宫不成全,只是你先前也说,凤后对你不喜,本宫是怕害了你。”秦华祁上前将他扶起:“如今凤后即将要诞下嫡皇嗣,到时必将稳坐凤位,本宫自身都难保,如何保你。”
    “嫡皇嗣何等尊贵,岂是他说生,就能生的下。”
    “此话可不好四处说,在哥哥提提便罢,到外头莫要乱讲话,哥哥在宫里这么久,虽没见着他,也知道他有点能耐。”秦华祁遮住他的嘴,四处扫了眼:“就冲你这句哥哥,本宫想想办法让你入宫,只是,在这之前,你可莫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是美人,只怕嫉妒你的人,大有人在,到时万一有人在陛下面前进几句谗言,那此事可就不成了。”
    “本宫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凤后,本宫不过是个贵君,京中又没个亲人,而他若生下皇女,就有嫡皇女帮衬着,将来要对你我如何,谁也奈何不得他。”秦华祁坐回自己的位置,不着痕迹的注意他的神情。
    “他这种人,自有天遣。”
    “弟弟……不可乱语。”秦华祁佯怒。
    夜,大地如被一道道黑纱笼罩,天边仅挂一弯弦月,四周不曾有一朵游云飘浮,墨黑的空中点着闪闪繁星,飘着绵密的细雪,冷风阵阵在枝头穿梭,百花不见,独留傲梅在风中摇舞。
    华凤殿
    颜墨梵从晚膳后就一直坐在正殿的宝座上,与许立详谈后日万寿节的细节,要让他在明日作最后的调整,以保万无一失,不丢了皇家的颜面。
    近二更天,才沐浴完毕,走入寝殿。
    刚进入,便见着博婉玳还未睡,手握一本闲书,斜靠在软榻上看着。
    她今夜是特地过来,亲自向他下了道口谕,万寿节当日,准他出昭阳宫,主持宫宴。
    不想她话刚说完,许立便过来汇报宫宴的细节,请凤后裁定。
    博婉玳让他先处理手上的事,便自己向寝殿走去,等到现在。
    殿内的八角宫灯柔和的照着她,让她失了份分庄严、威仪,多了份安静,祥和,更多了道风韵。
    许是殿内地笼的暖和,许是这样的她让人看着便带了三分暖意,又或是因为他终于能出得昭阳宫,颜墨梵只觉今日的殿内不似平日间那般空旷、清冷,也让他舒心不少。
    上前才看清,她手中握着的竟是他平日里常看的那本棋谱。
    遣退宫侍,在软榻的另一头坐下:“陛下何时也有闲心,这般迟了,还在专研起棋艺。”
    “闲着无事,随手翻翻。”博婉玳放下棋谱,颦眉:“不过是场宫宴,凤后怎么几日都还悬在这上头。一场宫宴有那么难吗?还未安排妥当?”
    “这是本宫第一次为陛下安排寿诞宫殿,怎能马虎?万一出了差错,被陛下怪罪是小,若因此丢了皇家的颜面,臣侍就罪该万死了,到时,臣侍还不知陛下又想将臣侍囚上多久……”颜墨梵笑言。
    “够了,张嘴便没个吉利话……”博婉玳听着,心中只觉的烦的很,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想想,又改了主意:“此次宫宴不比之前,如今你身子重,万寿节那日,白日你就不必出昭阳宫,开宴时,朕来接你便是。”
    “什么?陛下真把臣侍当囚犯不成?”颜墨梵突然怒上心头,紧蹙着眉头,之前种种暖意此时都成乌有:“难道让臣侍借着喜气,出去透口气都不成,还是陛下担心臣侍又趁宫宴谋害何人?臣侍的母族都在陛下手上,陛下还怕臣侍翻出什么浪来?”
    虽然博婉玳口口声声说会留着他们,但颜墨梵每次见着博婉玳提起颜家时的恨意,他就心虚,不敢再往下问她,他知道博婉玳即便不会让他们死,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这样才更好折磨他。
    他只能去想方设法去询问其他人,可惜连禄儿都打听不到颜家的消息,这让他更加为颜家担心。
    难得的机会,从三品以上的官员与诰命都有出席宫宴,颜墨梵在接到博婉玳口谕时,就正盘算着万寿节让他们都早些来,找个借口与几位正夫,特别是杜正夫聊上几句,多少能探出母族如今的下落来,至少要能知道他们是否都还平安。
    谁知她竟连这点希望都不愿给他,颜墨梵气的全身发抖。
    博婉玳凝目看了他片晌,又扫了眼他的隆起的肚子,思索了许久,还是觉的等宫宴时再来接他最好。若不是新进的几个君侍说还未见着凤后,且凤后既未被废,理应让众诰命拜见之类的话劝她,她连宫宴都不愿他出席。
    自从寒暮雪落胎后,博婉玳自己也不知为什么,时常莫名的恐慌,却不知在害怕什么。
    “朕来接凤后,给足了凤后颜面,这还不够?”
    “颜面?陛下只不过是想看着臣侍吧?”颜墨梵冷笑。
    “不管你怎么说,在皇嗣未出生前,凡事都要小心为妙,朕不能让……”博婉玳突然间说不下去:“绝对不能再发生。”
    “这只是陛下的借口,臣侍难道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事吗?臣侍是凤后,而陛下新进的君侍,臣侍却一个未曾见过,陛下不让臣侍在宫宴前,接见他们,宫宴之上,臣侍怕是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到时臣侍不出丑,已是万幸,陛下居然说是给足臣侍颜面?可笑。”颜墨梵正色反驳,双眸略显微红。
    博婉玳蹙眉看着他这个样子,想开口准他提早半个时辰抵达配殿,但目光再次扫在他身上时,口气坚定无比:“那又如何?”
    “你……”突然,颜墨梵猛得站起,但那猛烈的动作却在突然间停顿下来,吓得博婉玳不轻。
    颜墨梵眼底精光闪过,他刚才是被气糊涂了,居然忘了,宫宴一般情况下是男女分殿设宴,博婉玳即便来接他去清和殿,但依礼向她拜寿后,他依旧要率君侍、诰命等入诩明殿摆宴。
    到时,只需找个借口,将几位可能知情的正夫请出殿来稍谈片刻即可。
    “可是哪里不舒服?”博婉玳想都没想,上前担扰的将他扶住:“你做什么动作这么猛?这样容易动了胎气,朕说过了,现在你凡事都要以皇嗣为重。”目光在他脸上游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颜墨梵先前被她扶着时的心暧,在听到‘皇嗣为重’时,一下子冰寒刺骨:“臣侍只是累了,要歇息了,陛下自便吧。”挣脱开她的怀抱,甩开她的手。
    博婉玳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手提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第87章
    十一月初五,万寿节
    这是坤平帝登基后的第一个万寿节,依惯例从三品以上大臣携诰命入宫给坤平帝拜寿。
    此次宫宴在清和殿与其配殿内设宴,申时,从三品以上大臣携正夫、未婚嫡女、嫡子入宫。
    因晚宴时间未到,君侍们携正夫嫡子们前往锦华园观景。
    锦华园内风景独好,纷纷扬扬落着雪花,寒春池结上薄冰,红梅枝头轻胧素白,辉煌中透着清雅,霞光下闪着晶莹。
    众君侍与正夫嫡子们一齐坐在蓼芳殿内,品着香茗,聊着家常,略有几个不怕冷的,立在抄手游廊的勾栏边,赏着园中雪景。
    嫡子们纷纷跟随父亲身边,即便不知世事的幼童,也比平日里乖巧安静三分,足可见大家嫡子风范。
    金家嫡次孙已是成年,算是这些嫡子中年龄较大的了,坐在父亲身边,见着身为十一皇女正君赵氏,雍容华贵的走进来,坐到第一排的正座上,心中怒火直冒,双手在桌下紧紧握拳,片刻,傲慢的转开眼去。
    “咦,十一皇女正君,你刚才去哪里了?”萧煦生见着他,随口问了句。
    “回皇贵君,宁太君昨日向陛下请旨,陛下准臣夫今日入宫拜见凤后,臣夫刚才去了昭阳宫。”赵氏恭敬的答话。
    “哦,凤后身子可好?”萧煦生算算,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颜墨梵了:“陛下前日传了口谕,凤后今日是会出席宫宴的,过些时候本宫也能见着他了。”
    “凤后身子很好。”赵氏笑答。
    “你不怕再冲撞皇嗣。”坐在萧照生右手的寒暮雪借品茶之机,冷冷的小声道,声音正好身边的人能听到。
    “你……”萧煦生听的出他的意思,一时火大,被蓝儿拉住。
    “皇嗣很显形了吧。”坐在萧煦生左手的秦华祁,不动声色的扫了寒暮雪一眼问道:“本宫入宫以来,还未见着凤后呢。”
    “回良贵君,皇嗣近六个月了,已经很显形了。”赵氏浅笑。
    “那就好,陛下对皇嗣可慎重着呢。”秦华祁暗扫了金家嫡次孙一眼,如负重释一般搭上一句:“想必过了今日,我等又得见凤后了。”
    寒暮雪听着心头如同滴血。
    坐在客座上的寒家正夫,怨恨的看着萧煦生,恨不得把他撕了。萧家少主夫,则蹙眉看着寒家正夫。
    又略坐了会儿,宫侍来传,吉时已到,请贵君们起驾清和殿。
    “我们过去吧。”萧煦生说着起身,领着众人向锦华园宫门走去,秦华祁故意落在最后,甚至与人群拉开一段距离。
    金家嫡次孙见着,回了父亲,过来与他同行。
    “今年有下了几场雪了吧。”秦华祁缓缓漫行:“雪就是这般,飘飘扬扬,看似无害,其实硬着呢。就象凤后,如今虽被禁足,但要是生下嫡皇女,到时可是心狠起来……弟弟,本宫是陛下的君侍,凤后对本宫也需礼让三分,可是你……本宫是怕害了你,本宫即便让你入宫,也只是个长侍,万一他对你不满,用起手段,你如何招架……”
    秦华祁蹙眉,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不再说下去,如同他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哥哥,您不必担心我,怎么说我也是世家嫡子,论手段,颜墨梵他小门小户,能有什么手段?”金家嫡次孙一提出颜墨梵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紧紧攥紧拳,眼露凶光。
    “你这又何必,不如本宫为你……”
    “哥哥若认我这弟弟,您便帮我入宫……”金家嫡次孙语气非常坚定。
    秦华祁轻摇着头,无奈的叹口气,越过他,华贵的向外走去。
    金家嫡次孙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心底暗恨。
    “盯紧他,若能成事,咱们就省力气了。”秦华祁悄悄吩咐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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