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好吧,这算不错了!像翠钗翠环,两个白若带来的,不在行宫编制里的丫头,人家行宫根本不管饭,想要什么东西,得掏银子去买,不买就饿着。
当然,这恐怕也是安洲行宫大厨房的人没看得起白若一行,听说太子身边那得爱的小宠儿,天天吃冰镇的凉瓜,吃鱼就吃鱼腮上那一点儿肉,就这还嚷着清淡,也没见有人不给她送。
五皇子的待遇本就次太子一等,她更是从小县城带来的土鳖,日后还不知落到哪处,大厨房的人不给面儿很正常。可刚到地儿还没摸清头脑呢,就被来了个下马威,白若心中多少有些恼火!
不过,一想到柏君溯刚一步迈入行宫,脚没沾院子里的青砖地儿,就顶着大太阳被太子派人‘请’走了,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满头满脸的汗灰,白若心里就舒服多了。
此言曰:看见更惨的,那略惨的,就觉得痛快了!
“来来来,都动起来,把行李安置好了,免得一会儿天黑了还要点灯。”白若掐腰倚着门,用嘴儿支使着。
“姑娘,这屋儿,好像是五殿下住的吧!”翠环犹豫着,她家小姐这身份,是不是应该另安排地儿啊,或者住侧室?
怎么没人来通知一声啊!直接住人家五皇子地盘上,不太好吧!翠环满脸写疑问!
“不用,就住这儿,把我的丝被铺他床上!”白若一摇一晃的走到柏君溯床前,倚着床栏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床上的被子,嫌弃道:“这天儿还铺薄棉被,不怕捂出痱子,脑子进水了吧!”
小姐,五皇子一个多月没回来了,那被子估计就是铺着好看哒!翠环无声悲痛:“姑娘,您这……”真的不好啊!您占他的地儿,五皇子不定乐意啊!而且,这也不合规矩吧!
“那么多废话,姑娘让干嘛干嘛呗!”在翠环的理智挣扎中,翠钗早就把行李整理好了,此时正抱着白若的五缎妆花儿薄锦被,‘啪’的一声扔到床上,两脚对踢把绣鞋褪了,直接爬上去就开铺了。
棉被被踢到脚塌上,就在翠环还疑问着的眨眼功夫,翠钗连枕头都摆好了一对儿,此时正站床沿边上往上挂帘子呢!
透粉儿透粉儿的颜色,绣着百花缠枝蝴蝶飞舞,那么少女,那么朦胧,跟这间以低调清雅为主格调的屋内装饰,那么的不附。
“这颜色不错,摆起来,摆起来!”白若不知从哪儿扒出一架绣着‘猫儿扑球’的小屏风,拎在手里四处乱看找地方。
“这个,还是摆桌案上吧!”翠环无语半晌,最终还是投降,上前接过屏风,她一顺手就放在了紫檀木上摆着文房四宝的桌案上了。
那绣面儿上正扑球扑的眼睛发亮的小猫爪子,正对准放满画轴的青瓷瓶子。
小姐吩咐,我们照办,摆起来,摆起来!翠环无视感觉马上就要被扑掉的瓶子,转身无情离去!然后,她从一堆大包中翻出一挂嫩黄色的维幔,仰头看着房梁,心想着要不要飞身上去把那青灰色的挂子也换了!
青灰色啊,跟粉的不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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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洲行宫紫极正院里,太子坐在桌案前,支肘垂首的看着摊开在案上的折子。
柏君溯恭敬的站在案前,一动不动。
“老五差事办的不错,帮了孤的大忙,真是辛苦了!”晾了柏君溯足有一刻钟,太子似乎终于觉得够了,用看似真诚实则非常敷衍的语气夸奖道。
“父皇派臣弟出来就是辅助太子办差,实不敢当辛苦二字,这都是臣弟该做的。”柏君溯正色的回,仿佛根本听见太子敷衍态度,就真诚的把这当成夸奖来答。
太子嘴一咧,被噎的上不去下不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位‘五皇弟’,好半天才缓过来,说:“这一趟来回风尘仆仆,老五受累了,赶紧回去多歇几天……”快滚回去老实呆着吧,别担误老子的事儿,派你出去就是为了把你支开,现在回来想抢功,门儿都没有啊!孤能按你一次就能按你第二次,这时候敢往出冒头,不把你压的暗无天日,孤就白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了!
太子满腔的肺腑之言,可还没说出来呢就被柏君溯打断了,他说:“尊父皇太子号令,为黎民百姓办差,臣弟不敢称辛苦二字,此所应当,天经地义。”一脸的义正言辞,我劳动,我光荣。
太子咧着嘴在案下直搓手,老五这说话风格,真是万年不改的想让人揍他一顿。
“孤本以为你还得过阵子才能回来,没想到你动作到是快,你这趟的差事确实是艰难了些,身边的人伺候的可好?”太子明智的改变了话题。
仰起头,太子很直白的表达了‘老子安排在你身边的人呢,怎么你回来了他都不给老子传个信儿,是不是让你策反了?赶紧的,坦白从宽,老实交代。’
☆、第二十章
太子的眼神狼光闪闪,如鹰扑兔般摄人,从下至上带着迫迫逼人之势,在他目光照耀下的柏君溯忍不住低下头,面色……泛红,通身带着股不太意思的气息,细看竟还有几分羞涩之意。
“臣弟是第一次出远门,没什么经验,到了宁台县有些水土不服,到是病了几日,左良景日夜贴身照顾臣弟,竟也累病了,到现在还没好。”柏君溯轻叹一声,感慨万端的道:“太子疼爱臣弟,才派了左良景这等忠仆贴身照顾。若不是他伺候的周到,臣弟病倒在宁台县时,还真是……”
摇了摇头,柏君溯说:“这等忠仆,为照顾臣弟卧病至今都未曾好透,臣弟定要赏他,太子切莫阻拦。”
鬼才拦着你呢!!!太子都快被柏君溯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恶心吐了!他强压着胃里想翻个儿的欲.望,勉强做担心状:“老五竟然还病了吗?左良景真是该死,竟然还把主子照顾病了!看了大夫没有,如今可是好透了?”怎么不病死你呢!左良景个废物点心,怎么就不把你伺候的病死在宁台县呢!
“托太子鸿福,臣弟身强体壮,不过是区区水土不服,喝两碗苦汤就好了,多谢太子关心!”柏君溯腼腆一笑。
“那也不成,终归是病在外头,孤实在不放心,老五你为万民请法,功成而归,那就让太医好好瞧瞧,仔细休息吧!”谁关心你了!太子恶心的咬牙切齿,赶紧老实呆着吧!乖乖养病去,别出来冒头!!!
“太子如此体恤臣弟,实在是让臣弟感动惶恐,臣弟身无寸功,愧不敢领……”柏君溯慷慨激昂。
“无妨,你……”既然知道惶恐,那就赶紧滚蛋吧,别戳在孤面前碍眼,这天都多晚了,孤要回去陪小美人儿赏月啦,你识相点,速度得闪开啊!
“太子对臣弟恩厚意重,臣弟无寸功可酬,只得更加用心为太子办事,此次振灾之事,臣弟必辅助太子鞍前马后,寸步不离,以助太子建盖世之功,慰父皇之心,救安洲百姓。”柏君溯压根儿就没答理太子的话头,继续激昂。
太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柏君溯,半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想奋起揍人的*,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二十多年的二把手到底没白当,太子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看着柏君溯,他说:“五弟,你,你……还是先回去吧!赶了这么多天路怪累的,振灾之事不急于一事,你先休息几天在说!”你快滚!在不滚,孤就没这么客气啦!
“太子如此关爱,臣弟实在受之有愧。”对太子的□□脸,柏君溯表示毫无压力,这么多年了,他看人脸色早看习惯了,太子这种等级,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太子不当面辱骂他,他就可以当成没听见,而太子呢,说真的,智商在低,也当二十多年的二把手,根本不可能当面辱骂弟弟。
“好,好,孤知道了!老五你献策有功,出使宁台县有劳,孤必命巡案大臣快折递于京城,呈于父皇案前,为老五请赏。”太子无奈了,这老五简直水泼不进,油盐不侵,不妥协……这是不让他睡觉的节奏啊!
“臣弟夸赞,臣弟实不敢当!受之有愧……”柏君溯在太子一副‘你还装?’的样子中,坦然一笑道:“却之不恭!”
“行了!老五一路风尘,快回去吧,孤也要休息了!”太子无力的挥了挥手。
“臣弟告退!”柏君溯恭身行礼,在太子的注视中,转身离去。
给柏君溯请个不大不小的功,就能让他老实呆到回京。这点太子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是弟弟,不是奴才,不打发点东西就让他听话,也不科学!
左右振灾,惠民,汤和肉都是他的,要是给根骨头老五就能消停了,他身为哥哥,也要大方点。
太子看着柏君溯挺直的背影,抬颌扬眉,轻视一笑。
“对了!”走到门边儿,柏君溯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正色说道:“臣弟病在宁台县时,左良景照顾的实在有功,如今他病势未好,还在臣弟院子里休养,不过,他是太子赐下的,臣弟……”该怎么办?你的人放在我院里养着,你放心吗?
“你病刚好,别让他在过给你,就抬回紫极院下房去吧,左右孤这里院子大,也不怕什么!”太子连忙说。
开玩笑,老五这人本来就滑不溜手,平生最善长‘以德服人’,真相处起来,是个人就能让他勾走,左良景可是伺候了他十来年的得用奴才,知道的东西不少,派他去‘看顾’老五,按理虽然应该说是没事……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左良景重病时被老五的‘虚伪关怀’打动,把他卖了……
不行,他可是知道老五多会装,简婕妤和李妃宫里的粗使们被他哄的一个来一个来,热泪盈眶的,他偶尔遇见过一次,那情景,真是恨不得把命填给老五!
左良景,接回来的时候,他得亲自去审审了!太子神情一动,眼神阴沉下来。
“是,臣弟遵命!”柏君溯爽快点头应下,然后恭身离去。
此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在满天的璀璨星光照耀之下,柏君溯离开了紫极院,走在青石铺就的行宫官道儿上,柏君溯回身观望……
借着朦胧的月色,紫极院隐隐成了一个巨大黑影。
呵呵,真以为一点骨头就能打动他吗?太子未免想的太好!把兄弟看成狗是可以,但他难道不知道,狗要是得了病,就会变成疯狗吗?
疯狗咬了人,可是会死的!
烟灰色的眼瞳发出摄人的光,柏君溯唇边勾起一抹阴鸷的笑,一只瞬间,画风就从月下谪仙变成了阴气森森!
“……左良景,呵呵……”呢喃的几不可闻的声音,低沉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他想得到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得到,可不管身后是不是洪水滔天,人骨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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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德三十七年九月,安洲行宫暴发时疫,太子不幸身染,昏迷不醒!五皇子临危受命,不顾安危,挺身而出,统率全局!
☆、第二十一章
安洲府的时疫暴发的无声无息,但还不算莫名其妙。
大旱嘛,肯定是大灾,灾祸难免会死人,而人死的多了,自然也会暴发疫病,安洲府属于百年穷困洲,长期被救济户,隔个三年五载的总会闹点蝗啊,旱啊,涝啊之类的。
时疫而已,不过大灾之后的遗留问题,毛毛雨啦,安府洲百姓们表示:虽然很悲痛,但他们早就习惯啦!
而且值得是庆幸的是,这次的时疫也不是很严重,没大批大批的死人!据体症状不过就是上吐下泄,吃啥拉啥罢了!
原本一天就是两顿稀到不行的粥,想往出拉都没货,百姓们痛快的表示:吃点观音土,中合一下挺着吧!
旱灾时发生时疫不稀奇,但这次却略有一点奇怪!那就是——这次时疫初初暴发的地方,并不是流民在城外胡乱堆成的贫民窟,而是整个安洲府最富贵,最华丽,最土豪的所在,安洲行宫!
听说里面住着朝廷派来救济他们的无数达官贵人,和当朝太子哦!
听说太子也拉稀啦!
一直受苦受难的安洲穷苦百姓们在担心之余,还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介乎于幸灾乐祸和‘你也有今天!’之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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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确实是病了,在接见了远道而归的五弟之后,他气的一宿没睡着觉,又见了半死不活的左良景,发现他到宁台县就卧倒了,柏君溯干了什么这奴才一点都不知情,问一问摇摇头,问一问摇摇头,跟不倒翁似的。更是怒气冲冲,还没地方发散。
连续好几天精神都不怎么振奋,太子也懒的见安洲府百官,干脆就在紫极院和接收的各路美人儿花天酒地一下,算是放松心情!可是,大概是太放松了,不止心,不止神,就连身都……
肚子一响,里头一疼,太子一个没把持的住,他就……失禁了!
还是大失禁!
简直是臭死,不是,是吓死个人呐!
各路美人花容失色,颤颤微微的跪在地上,想唔鼻子不敢,想献殷勤不对,只能鸦雀无声的五体投地,向天祈祷自己能缩进地缝儿里,没人看的见她们。
直面太子失禁,她们一定会被灭口的,美人们在朦胧泪眼中直惶惶的表达着这一中心思想。
至于太子……呃……先是肚子一疼,身下一松,心里一惊!然后在美人们注视着脸上一羞,眼中一怒,脑袋一昏。最后,眼前一黑……
他昏倒啦!
倒在自己的,呃,屎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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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生病了,上吐下泄,吃什么吐什么,吐什么拉什么!一天窜七,八趟儿,肚子里根本存不住一点东西。常言道: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太子,就拉了两天,太子就塌腮了,那天下唯二能穿的明黄袍子,都晃荡了。
振灾队伍当然不会不带太医!太医们飞一样的赶到,紧急会诊太子,呃,怎么说呢,不是特别严重,说时疫吧还不算,说没事吧也不敢,治肯定是能治好,可是马上补住的话,火毒泄不下来,容易伤身啊!
太医们诚惶诚恐地把结果拿了出来!先用药,但得泄两天毒,然后在想办法堵,否则损失根基。而且,太子经此一役,必须要妥善休养个把月!
对此,太子表示:他不太乐意。要知道,振灾事宜已经进行到中段,眼看就要收尾完事了,领功露脸的时候,他不能出现,那不是很悲催!太子表示,他还想上。可惜,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允许啊!
一起七,八趟儿伤不起,炕上吃炕上拉炕上吐,腿软的连床都下不去,他在想上,也没有体力啦!
而且,最严重的是,安洲行宫的下人中,也出现了下泄症状!
这玩意儿是传染哒!整个行宫人心惶惶,时疫两个字成了禁语,只在行宫下人们惊惧的眼神和越加萧瑟的动作中,隐晦的流传着。
时疫啊,那可是会大批死人的!振灾的官员也不敢隐瞒,只能快马传递消息回京城,请昌德帝御批。
安洲府和京城之间的距离,再快的人马也要跑二十天,这期间,官员们本以为能守着太子,安静的等着京城的消息!可谁知,异变突生,流民中也出现了几例下泄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