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当时惊骇然毫无办法,又凭着记忆去了旁的废臣家里,终是挖着了,其中有不少宫里东西还有大量官银。
    穆清已经想不起最初她是用了那大匹银子干了什么,总之终是叫野夫组了一支商队去往那三不管的地方将所有关内禁止流通的东西运送出去再着他将钱财物事送往父母兄弟处,野夫有通天本事,但凡穆清想的,他都能替她干,然野夫见过父亲之后回来便送了她一张纸和一封信。
    纸上是一幅画,她看见那画时候只觉得头皮发紧,她在相国寺看见过一个极相似的东西,那是相国寺供奉的高祖遗物,随信付着萧铎的话,萧铎一一说了高祖同祖父的事情,让她无论如何都将画上东西找到。
    穆清毫无办法,这样大的事情她哪里能够不管,于是那时候她成天提着一颗心,随时准备被发现,她一家一家的挖,却仿佛谁都没发现,穆清一直觉得是谁在故意将这消息压着,却是不知是谁,然后挖出来东西,换钱,然后冒着风险广收天下没人敢收的东西,希望收来的这许多东西里能发现萧家的物事。
    她成日里便是看送来的纸张,成日里战战兢兢,但凡送来的东西她一概都收以防错过萧家物事,两年过去萧家物事没有消息,却是前些日子乍然出现,然后便是往后的事情,皇帝都知道。
    穆清一气全说完,皇帝背身坐着,也不知听还是没听,半晌却是转身在床上躺下来,穆清不敢看皇帝,依旧那么平躺着。
    “你知道你挖出了多少银钱么,那么些银钱都去了哪里你知道么。”皇帝这样说,穆清不知他是何意,然她也一时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钱,遂没有回答,皇帝却也没有再问,半晌他转身对着穆清方向,二人鼻息都能相闻,“野夫今晚能带你走,你怎么没走。”皇帝道。
    穆清讷讷,这时候她决计是说不出来先前心里所想,仿佛她说出来便是真正的欺主媚上了,她也困惑与皇帝掀开床帐的时候是个发疯的样子,可是这会却忽然又平静下来。
    “我……不能走啊。”穆清终还是这么说。
    皇帝闭了闭眼睛,她依旧是不能走,如果可以,她便是要走了罢。
    “为什么不能走。”皇帝突然之间就无比耐心了,他问穆清。
    “我……家里东西还没找见,福伯也还没有安顿好……你还在这里……我走也该跟你说一声……我……”穆清语无伦次,透露出丁点心思便就紧咬着下唇闭上眼睛躺着。
    “睡吧,我饶了萧家。”皇帝道,掀开穆清身上的被子钻进去,他将穆清圈进怀里,将她捂得严严实实然后闭上眼睛。
    穆清所有的骇怕都来自与她自己,她甚至不知皇帝到底因为什么而生气,她自己给自己定罪,自己同皇帝求饶。
    萧家当然犯了大罪,萧铎当然犯了罪,如果萧铎没有犯罪,兴许穆清便是他的皇后,如果不是他的皇后,两年前她也逃不出宫去,甚至她还逃了两年之久,萧家犯了大罪,皇帝饶不了。然穆清语无伦次说“你还在这里”就这几个字,皇帝便让她睡下了,至于萧家,他同她说要饶了,也不知真假,总之皇帝终还是对于穆清莫可奈何,他连带了对自己的生气与伤心,连带了对穆清的生气与伤心和,心疼,皇帝躺在床榻外侧闭上眼睛。
    第52章 进宫
    一夜的惊心动魄,二日穆清醒来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室里一片静默,皇帝不知踪影,只余下屋角四周的火炉旺旺的燃着。
    睁开眼睛发现室里只有自己之后穆清重新躺下去,她浑身都发软,眼下自己真正是毫无秘密,也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躲避都不能,皇帝知道了所有,连带她的还有萧家的,这时候她只能等着皇帝处置,昨日夜里种种仿佛一个荒诞离奇的梦,所有人都唱了一出惊世骇俗然后翩然离场,只有她脸都没打下不了场。
    父亲那样板正的一个人,祖父同高祖之间的事情该是将他折磨发疯,他一生都当得起“文正”二字,穆清知道祖父事情之后是全然的理解父亲当时同先帝撒谎的心情,他一生都活在生怕别人发现萧家与皇室之间的关系阴影下,也一生都为萧家的名声而努力,却是晚年时候落了这样个凄凉下场,别说萧家名声,眼下连性命能否保全都说不定。
    皇帝昨日夜里说他饶了萧家,穆清听的不很清楚,那样一番闹腾还有说完那样一场话之后,她的神志就不很清醒了,最后的记忆只是皇帝躺在床上在暗里看着她,他身上混合了夜风与牛油火把味,隐约还有点他自己的味道,穆清便在那点味道里彻底昏睡过去。
    惶惶的躺了半天再无睡意,终究是要起身,穆清刚一坐起来,门口就呼啦啦进来了十余人,全是昨日她遣回去的那些个,今日不知怎的又来了。
    进来是端水的端水,端药的端药,烧暖炉的烧暖炉,捧着衣服的捧着衣服,所有器皿俱都是宫里之前用过的,伺候的这些人也是跟倦勤殿里一模一样的在伺候她,穆清看一眼心下复杂,总觉得皇帝该不是这样宽宏大量的人,还觉得,仿佛是,亏欠了他。
    她生活了两年的偏院里,原本是个清净极了的地方,这时候忽然就熙熙攘攘的不得了,经历了一团纷乱之后不等穆清开口,那十余人自去了别处,晌午时分,穆清就又是一个人站在了窗前。院里仿佛经过了一夜就入了深秋,藤叶枝蔓蓦地变黄,家学旁边的竹叶也开始泛干,秋风一吹便是一阵扑簌簌,穆清看着院里,幽幽叹一口气,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那年她还未被先帝选去的时候她每回进宫都住在攒花筑里,攒花筑窗前有几棵巨大的海棠树,那时候站在海棠树下的人单薄的同个纸片长条子一样,他长了一头好头发,还缠在了树枝上,瞪着一双奇黑的眼珠子简直要将人气死,一转眼,他就已经成了如今这样,同那些年单薄的少年再不一样,也不知攒花筑前的海棠树长得如何了,穆清恍恍惚惚一忽儿想这,一忽儿想那,然对于自己的往后是个不敢想也不愿意想的样子,往后她但凡还能在宫里,真的是一丁点脸面都没有,皇帝倘若能将萧家都饶过,她便是抱了万分的感恩伺候他,可,可仿佛他至于她,再不是个能说你我的样子了。
    就那么胡思乱想好长时间,一转眼已经到了中午时分,午时三刻,该是秀女进宫时候,太傅府管家早早就着人来偏院收拾,仿佛穆清真是太傅的女儿。
    临近午时三刻,穆清一身大氅站在张府大门前,身旁的马车四面皆是苏锦装裹,窗牖银丝绉纱,府里给穆清备了最好的马车,她是以太傅义女身份入宫。门前站了一地的人,太傅长子二子领着一众家眷还有一干小厮丫鬟们团团站着,可是独独不见太傅。穆清扫一眼众人,那些眼生的眼熟的人此时都站在门口送她,有些人甚至都未见过她,这时候站在门口仿佛她真是有了那一堆家人亲人,当年穆清进宫时候无人相送,这时候不由便红了眼眶,太傅不在,这两年得太傅庇护,终是感激,她垂了眼皮遮住自己眼睛,朝着大门一跪叩头,世事难料,此去经年,再见不知何时。
    却是额头三触地,蓦地头顶就传来长长一声叹息,叹息的人扶一把她,穆清忍住眼泪再一拜然后站起来。
    “世上该是有万千纯良孩子,你偏站在了头一个。”太傅叹息道,他一把长须还如以往那样茂盛,兴许是昨日夜里没睡便没有以往精神奕奕。
    穆清勉强一笑没有回话。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须知其来有自,不可强也。”太傅又道,穆清看着太傅身后的文钦没有抬头,太傅老早就不让她管萧家的事,她不能和太傅说萧家与高祖之间的事情,便是个一意孤行。
    “往后万事都当心,若是宫里待的不如意,便回府里罢。”太傅抚了抚穆清肩膀道,同寻常人家慈爱父亲一模一样。
    “嗯。”穆清再看不见旁的,吸了几口气勉强回一个字,是时跟着她进宫的掌事说一声时辰到,穆清便再站不住转身。
    “侬要好好吃饭的呀。”穆清已经转身,太傅学家里厨娘扬声喊了一句,穆清身形一定,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要上马车。
    掀开帘子坐进去,再是忍不住眼泪顷刻间夺眶,穆清没敢揭开帘子同太傅道一声珍重马车便开始动了,走了好长时间她掀开帘子回头,门口众人已经散了,只有太傅和文钦还有管家还站在门口,放下窗帘,穆清喉咙几梗眼泪总是止不住。
    那样漫长的岁月里她独自长大,那样漫长岁月里她揽下所有,听见的、看见的人里,总还是有人心疼的。
    马车辘轳往前,车里人看不见前路,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等车马停下时,她下车,头脸素净一身黑色大氅,周围皆都是从各个地方来的秀女。此次大选是以才选人,选来的女子大多清俊秀雅,同那年她陪着皇后进宫的喧闹自然不一样,穆清环视一眼就将半张脸埋在大氅领子里,来的都是烂漫少女,只有她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沧桑的不成样子。
    她站定等着掌事将她领进去,本一直垂着眼不经意一个抬头,却是蓦地身形一僵,宫墙底下站着一个人,那人散着头发一身玄衣负手站着,见她看他,他便顺着宫墙往来走了两步,穆清连忙垂下眼睛,半晌再抬头,他已经站住了,只是沉沉看她半晌。
    周围都是天真烂漫的女儿家还有骡车马车以及宫里掌事嬷嬷,两人隔着这许多喧嚣互相看一眼,穆清动弹不得,半天皇帝转身,他散着头发穿着玄衣,秀女们自然不认识他,宫里的掌事们不知怎的也没有请安,他便就那样一路迎着太阳走了,穆清垂眼,皇帝作了一身少年打扮。
    前日种种,昨夜种种,仿佛是个不与存在。
    众秀女都几个人一个寝殿,只有穆清一个人一个寝殿,跟着她去这寝殿的还是同她一同进宫的那掌事,此后几天她都未见皇帝,转眼便是面圣的时候。
    皇帝真的是个遵从祖宗礼制的人,先帝选秀的那一套他一丁点改动都没有,穆清重复了五年前进宫时候的那些个,那时候骇怕的浑身都是汗,这时候不骇怕只是忐忑,垂耳听见她被留了花,穆清谢恩之后起身,皇帝赐她倦勤殿。
    听见皇上给静妃赐了倦勤殿之后严五儿站在一边险些要翻白眼了,真是想要出声大骂皇上一顿,静妃顶着那样个香头一样酥的身体遵从了选秀的这一过程,期间还得给她送吃食送汤药,皇上还说绝对不让她进宫再让人诟病她的出身,着他吩咐各个宫的掌事们看见皇帝在哪里出现不要声张,他这个大总管臊眉臊脸的去给静妃送东西回回碰见请安的都跟做贼似的,可有给刚进宫的秀女赐殿是皇帝自己寝宫的么?!那你不如一进宫就把人接到倦勤殿好吃好喝的供奉着,折腾他做什么?!
    严五儿看着周围宗亲以及一同选秀来的秀女诧异的样子直气了个倒仰,皇帝却是正正坐在上首面无表情,也不觉得自己给刚进宫的秀女赐了自己寝殿有什么不妥,忍耐了好几日,这时候见跪在底下的人一张脸无血色,便道一声去他娘的祖宗礼制,硬声赐了倦勤殿。
    穆清随即便在倦勤殿住下了,她只是昨日从殿里出去,今日又进来了,床头上她的寝衣还放着同皇帝的卷在一起,所有她的东西都摆的一如原样,于是心道,好好过日子伺候皇帝罢。
    当晚皇帝宿在了倦勤殿,二日,倦勤殿新进的秀女侍御升修仪,二日晚间皇帝又宿在倦勤殿,三日,倦勤殿修仪升妃位,静妃。
    不到三日光景,倦勤殿那位连升十六级,若非不是朝臣在早朝时候又是捶胸顿足又是涕泪纵横的劝说,四日倦勤殿那位不知要升成什么,好在皇帝一同升了好几位,如若不然,该是不知有多少本子说后妃的这事儿。
    严五儿每每在宣圣旨的时候都是抽着嘴角念词,真是不知要如何是好,天下人知道倦勤殿这位坐了火油箭窜到了妃位,除非是个傻子才能想不起先前皇帝强抢太傅家女先生的事,那着静妃选秀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还封为静妃。
    穆清被封为静妃的时候皇帝就在倦勤殿里,穆清垂首领旨谢恩,脸色一丁点变化都没有,皇帝目光灼灼看她半天,也不知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一言不发出了倦勤殿,仿佛下了早朝回倦勤殿就是为了看她被封位。
    第53章 萧家
    “皇上,静妃一怀愁绪,食谷难化难长肉,倘若他日能云开月明,身体自然康健。”堂下的清丰俯首说话,皇帝坐在案后面沉如水。
    经历了前几日的一夜,静妃话也少了许多,总也是个沉静的样子,只早间无论如何都要起床伺候皇帝更衣送他上早朝,有天皇帝没让人叫她,听说她头一回将倦勤殿奴才们重罚,她又日日吃着安神汤药才能睡着,早间起床药劲儿过不了就时时是个奋力睁眼硬撑着起床的样子,皇帝偶尔还能看见她起床太早干呕,看起来身体真是不好到极点。
    逢着这次秋选,所有朝臣都指望皇帝能有后嗣,可是倦勤殿那位仿佛从城墙上跌下去将所有肉永生都给了阎罗王,日日进补,还是瘦骨嶙峋,有时候皇帝抱的紧一些都能咯着自己,今日早间他起床时候她又要起床,起床之后同一缕游魂一样在皇帝跟前打转,皇帝终是忍耐不住,着清丰到书房来。
    这时候听清丰这样说,皇帝忍耐半天还是骂道“十日之内她要是不长肉,朕诛你九族。”皇帝简直气的不得了,什么叫一怀愁绪,什么叫云开月明,她一直是那样个性子,先前都能长成肌肤丰腴的样,眼下她还有什么可愁的。
    清丰对于皇帝动不动说要杀他全家动不动要诛九族十族的已经听得麻木,他老神在在的垂脑袋跪在下首,很不为自己的九族担心,只要倦勤殿那位在,皇帝就得时时找他然后同他说诛九族的事情。
    然也真是无奈,他想了所有的招儿给静妃进补,可总是补不进去,忧思伤脾,脾主运化,脾胃为表,胃主受纳,她长年郁结脾气伤透运化失司,胃又缩成那点大装都装不了多少东西,哪里还能将吃食转化成肉,他给的所有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静妃的性子才是根结所在,他总不能将静妃的心挖出来给换成别个,遂听见皇帝的话也真是头疼的厉害。
    思索半晌,清丰着门口候着的徒弟回太医院取样东西,过不多时,皇帝案头便放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木盒。
    “皇上,几年前我在西南见过此物,拿回来一直养在太医院,若是用在当下静妃身上,该是能有些见效,然用此物决计不能超过三月,若是超过三月,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打开木盒一看,然后看下首的人一眼,最后合上盖子将东西劈头扔到清丰脸上。
    “邪门歪术竟敢拿到宫里来还妄想用在静妃身上!”皇帝怒道,简直觉得真是要给清丰长长脑子了。
    清丰垂首再没言语,不用便不用罢,此物用在静妃身上也真是下下策,总也不是个最根本的法子。
    “滚下去。”皇帝斥道。
    清丰便拿着东西走了,心里大骂皇帝几声也便就了了。
    清丰走后皇帝靠着椅背坐了好半晌,半天着人去叫沈宗正,沈宗正来皇帝书房时候便见皇帝背手在书房里蹙眉打转,他来了也没有停下来,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沈宗正敛气站好,不敢出声询问。
    “将萧铎召回来罢。”皇帝在书房里打转半晌,突然道。
    “寒衣节过后,着萧铎从流鬼出发。”不及沈宗正有什么反应,皇帝又补一句。
    沈宗正闻言心头一惊,不知皇帝话里意思,头一句他说将萧铎召回来,竟然真是要饶过萧家的样子,后一句一出来,沈宗正就不敢妄自猜测皇上心思了,这是两句前后矛盾的话。
    “我着曹彬即刻去办,着人相送,不出一月萧大人就能回京。”沈宗正道,曹彬是驻守东北将领,流鬼离东北近,着他护送萧铎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用着人护送。”皇帝站在案前漠然又道。
    沈宗正头皮一紧于是暗暗熄了声,皇上这不是要饶了萧家的样。寒衣节过后便是真正的天寒地冻,流鬼路途遥远,一路都是高山与戈壁滩涂,萧铎年事已高又带着老妇,无人相送但凡敢从流鬼出发,恐熬不过三日。
    萧铎将虎符交给太子致使静妃从宫里逃出去皇帝还留了他性命,将将得知萧铎是静妃亲父,以皇帝对静妃的心思,萧家往后该是要东山再起权倾朝野才是,怎的眼下竟然要夺人性命,沈宗正暗暗思忖不知其故,然看着皇上神情没敢发问。
    此时书房里只有皇帝沈宗正二人,皇帝书房临着水榭,当屋摆了一张大案一侧有卧榻一侧是桌椅,大案后方开窗直对着水榭,这时候那窗开着,秋风夹着水汽从那窗户里直穿而过,沈宗正被凉风吹得一激灵,心头蓦地一震,悄悄抬眼看皇上一眼,皇上侧身站在案前眼睛大张眼角沁红,是个狠绝的模样,沈宗正悄悄低头,再没言语。
    皇上没能饶了萧家,并且还要将萧家彻底除去,他要将静妃娘家人都除去,从此以后静妃真的没了亲近没了牵挂的人,能与她亲近的只有皇帝一人,皇上大约是不愿意自己的东西同时是别人的。
    皇帝向来行事不若等闲人,然眼下看来静妃最是看重家里人,皇上却偏生要将静妃最看重的东西除去,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倘若静妃知道,该是要恨绝了皇上。
    “萧家其余人呢?”沈宗正问。
    “充军的寻由头以军法处置。”皇帝道,真是要将萧家人处置的一个不留了。
    “舅爷来信,萧铎三子萧灵均夜里纵马入阿尔金,马失前蹄掉入深渊,着御天前去给萧家三子收尸。”沈宗正蓦地想起今天早间去锁儿楼看御天时候看见他床头宝和的来信。
    那一夜过后,皇上将锁儿楼一干上下彻底清洗了一遍,皇上同御天亲自过招,若非不是他急急赶到皇上就要断御天经脉,御天同宝和两人联手压着静妃消息,皇上怒不可遏,险些要将御天打死。
    宝和却是不知京里的消息,也不知御天这几日都卧榻休息还给御天来信说叫他着人入阿尔金给萧家三子收尸,也不知他怎么得了这信儿的,他现在人又在哪里,萧家三子同他又有什么干系,总之他就是来了这么一封信,沈宗正看完信叫御天再不要跟着宝和胡闹,眼下静妃相关的事情便是皇上的逆鳞,谁敢摸一下便要遭殃,等闲不要掺和只听命行事。
    “不许去。”皇帝听沈宗正说完开口,他话音未落,却是听见书房门口严五儿的声音,严五儿道“娘娘,您怎的站在这里,皇上在里间呢。”
    书房里瞬间一片安静,皇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沈宗正,沈宗正觉得皇上在这一瞬间该是个彷徨的样,先前的狠绝荡然无存。
    皇帝没有说话,书房门已经被打开了,穆清披着大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两眼发红盯着屋里两人,严五儿在边上不明所以只躬身让穆清进去。
    皇帝直直站在案前,沈宗正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两人也不知书房里的话叫静妃听去了没有,听去了又听了多少,看静妃披着大氅还是个单薄的样都闭嘴站着。
    “你们有事相谈我走了。”穆清说一句话便转身,转的过急大氅底下旋起的风都吹得严五儿裙裾一动。
    穆清确实听见书房里皇帝同沈宗正的话了。
    今日早间她起床伺候皇帝更衣上早朝时候他看起来仿佛心情极不好,往日里早膳都摆在倦勤殿,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没回来,他没来用早膳,穆清便有些忐忑,她总得紧着伺候他才能稍稍心安,于是在心下犹豫许久才着人去问严五儿皇上早间用过早膳没有,得了信儿说皇上还未用早膳便再也坐不住。倦勤殿毕竟是皇上寝宫,小厨房时时备着吃食,她过去收拾了几样便出了倦勤殿。
    秋选过后她就没有出过倦勤殿,皇帝书房她也从未去过,后妃主动去前殿该是不成样子,可这几日她偶尔主动给他布菜他仿佛是个高兴的样子,遂也就蒙头不管不顾的提着食盒去书房。
    从倦勤殿去皇帝书房要经过一个长长的游廊,虽然游廊中间就是皇帝书房,可绕过去才是书房门,穆清将将走过那游廊时候竟然看见皇帝书房窗户大开,听见父亲的名字耳朵一动,隐约听见皇帝说要将父亲召回来,园子里游廊上都有奴才侍卫经过,穆清听见话脚步不敢听,只走的更急了几分,及至走到书房门口,入耳便是沈宗正说萧家三子如何。
    转瞬便是天上地下,先前听见要将父亲召回来,即是欣喜又是感激,转眼便听见灵均落马的消息,一时表情都控制不好却是严五儿从远处跑来要让她进去。
    穆清两腿都像是冻住了一点都动弹不得,书房门打开看见里面皇帝侧身站着没有看她,穆清一方以为她来书房皇帝该是不高兴,一方又因为沈宗正的话失魂,魂不守舍丢下那么一句话便是转身要走。
    “进来。”皇帝终于出声,沈宗正无声赶紧退下去。
    皇帝出声,穆清提着食盒进了书房,书房门一关,室里便是一阵安静。
    穆清垂眼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到那头的桌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同皇帝说灵均的事情。
    皇帝看她长长眼睫遮着眼睛低头没言语的模样,一时气上心头,简直想将桌子掀翻。
    第54章 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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