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往常,徐越早饭后都是要出来散散步的,欢喜也习以为常了,可是今日的徐越颇有些烦闷,走了比平时都要远的路。
终于,欢喜忍不住说道:“姨太太,再往前走,就要走出刘家村了,再走回去,您就要累着了。”
徐越迷茫地转过身去,这才发现,确实差不多快离开刘家村了。
背后是一整个村子,早上的薄雾刚刚散去,极远处的山峦清淡如水墨画,山下就是刘家村的一座座房屋,房屋旁是一片片朦胧的树影。
山村四五家,可这其中一家,真的是她的家么?
第四十一章
苏轼曾道:“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徐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只是浅浅鼓出来了一点,她轻轻对欢喜说道:“回去吧。”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无乡可归,唯有在此安定下来。
连着几日,徐越都不再使唤小桃做事,饮食方面,欢喜也都自己一手抓了,不让小桃再靠近。
小桃手足无措,一脸灰败,每到吃饭的时候,盛了她的饭,她也不吃,连着几天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徐越想了想,还是拿了点碎银子,要老刘去请了大夫来,那大夫给徐越把了把脉,说道:“因母体不足,胎儿确实虚弱,前期还是要好生养着,饮食要精贵些。”
欢喜可发愁了,现如今,他们并没有多少银子,家里养的也没有猪啊牛啊的,就几只小鸡仔,要说吃得精贵些,只有吃鱼啦。
于是,老刘每日的日常都是去河里抓鱼。
欢喜在屋子里足足待了四天,滴米未尽,每日里都是哭,一边哭一边给徐越肚子里的孩子做那小衣裳,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办,只好就这样等着,只盼着徐越去拜托的人永远都不要来。
徐越确实拜托了村里的人留意着近来有没有去扶苏的马车。
然而村子里的人还没有人有要去扶苏的,扶苏却来了人。
那日,徐越正在院子里择菜,欢喜在洗衣服,一个中年男子,浑身的打扮是小厮模样,他站在门口说道:“请问这里是柳老太太住的地方吗?”
徐越站起来:“正是。”
那人打量了一番徐越,行了礼,说道:“这位可是大少爷房里的姨太太?”
徐越点点头,他脸色有些不佳,继续说道:“姨太太,我是咱们林府里来的,大少爷在京城被皇上关进了天牢,已经两个月了,老太太大少奶奶和如辙少爷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他救出来!咱们在扶苏的府邸也已经被封,我就是来报个信。”
徐越一震,京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天牢?
欢喜连忙走过来,扶住她,对着那人说道:“可还有其他的事儿?”
那人连忙说道:“其他的事倒也没了,我就先告辞了。”
虽然本身就没有对林启渊抱着什么期待,可是自己肚子里怀着孩子,若是林启渊忽然没了,这孩子也就没了父亲。
徐越转头问欢喜:“这人当真是林府来的?你见过他?”
欢喜答道:“是见过几次,确实是林府的人。”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家都消沉了,本来还想着有朝一日回到林府里去,可大少爷被抓紧天牢,皇上的圣旨一下有几个能驳回的?
看样子,是得永远留在这里了。欢喜想着徐越肚子里的孩子,不禁觉得有些忧愁。难道这孩子生下来之后,就跟着徐越在这个大院子里长大么?
老刘一直在这住惯了的,倒也没有其他心思。
徐越看出来欢喜的心思,趁着两人独处的时候,静静说道:“我是打算了就在这过下去的,欢喜,你也不要再想着回林府了,你要是愿意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欢喜连忙说道:“姨太太,快别这样说,也许……”
她心里仍存期待,徐越摸摸她的胳膊:“欢喜,没有也许了,只有心定下来,日子才能过得好,知道吗?”
既然林府被封,小桃也是回不去的了,那日,徐越当着欢喜和老刘的面,对小桃说了林府被封的事情,意欲放她出去回她自己老家。
小桃哭天抢地:“姨太太,我爹娘早就不在了,我一个小丫鬟出了这院子,是真的没地方去,我以后再也不敢对您不敬了!求姨太太收留!”
徐越被她哭得心烦,只好说道:“那就先留着,日后再说。”
又下了两日雨,转眼,到了种玉米高粱的日子。老刘背了几袋米去跟村子里的人换了些玉米高粱和芝麻的种子。
因着种子并不多,不能任性地像别人一样撒着种,只有人工低着头弯着腰,刨一个坑丢两粒玉米或者四粒高粱种子进去。
老刘本不希望种芝麻,说是这玩意不能当主食,种子又贵,种了不划算,连带着吴霞也这样劝说自己,徐越想了想还是种了小半亩。
芝麻叶晒干了泡软用油和葱一炒,大冬天的下一碗面条,可是个香!芝麻在热锅里炒熟案板上擀碎了拌些细盐就是香死了的芝麻盐,吃面条喝粥或者吃馒头撒上一些,都能把人口水引下来。更别说芝麻油芝麻酱,芝麻饼!
不种芝麻?那可不行!
粮食种下去,天气也不再那么炎热,慢慢地有些凉意。
徐越每日里清晨都随着欢喜沿着田埂走一小段路,她不仅是为着散步锻炼身体,更为着看看村里的一些植物之类的,想想能不能赚些钱,不然光靠种粮食,只能保证饿不死。
然而,却往往一无所获。
这一日,早上鸡刚叫了两遍,徐越就起床了,她这几日都睡得很浅。
外面天色还未大亮,甚至欢喜都还没起来,徐越掀开那窗户看了看,竟看到院子里一个身影,正弯腰坐在凳子上摆弄着一堆草。
那是小桃?她在做什么?
自从自己决定留下她之后,她一直勤勤恳恳,虽为了避嫌不再碰吃食方面的东西,但是下地干活之类的都是走在最前面。
那几日种玉米,就数她种得最多,到最后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徐越悄悄看到过几次她从板凳上站起来时扶着腰脸上难看的样子。
此时,她起了这么早,不知道在院中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