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摸着手中茹父亲手做的木哨,想着远在成都府的这世的家人,茹蕙发了一阵呆,直到一只麻雀飞到她面前叽叽喳喳打招呼,她才醒过神来。
    茹蕙伸出手,任麻雀落在摊开的掌中,“谢谢你啊,又来帮我。”
    “叽喳叽叽喳喳。”
    “可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茹蕙有些遗憾地摸了摸小麻雀的小脑袋,又摸了摸它已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翅膀。
    “当初将你从村中那群顽童手中救出来时,可没想到能得着一个捉虫除草能手呢,也不知道如果给你的同伴也喂点儿灵泉水他们会不会也变得像你一样聪明……”
    不远的树枝上,传出几声叽喳声。
    小麻雀没再听茹蕙唠叨,小脑袋在她手指上蹭了蹭,双翅一振,带着那群在树上等着它的同伴飞向天空,没入了山林。
    失笑地摇了摇头,茹蕙再次走进菜地——也许,下次可以试试给别的动物喂几口灵泉,说不准又能得几个同伴,空间里没人,呆得久了,她还是会觉得寂寞呢。
    给所有疏菜都浇过水,又仔细看了看药材们的长势,确定没有什么问题的茹蕙伸直腰,走向湖边,时间差不多了,她该出去。
    穿妥散落在石头上的衣裳,茹蕙转瞬出现在了安院的软榻上。
    睁开眼,起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千字文,推开碧纱橱的门,茹蕙一眼便看到了在外面静静做活儿的寻冬。
    “姑娘。”
    “我要把剩下字写完,你自做你的活。”
    茹蕙挥挥手,走到放置一侧的书桌,拿起墨开始磨墨,一边磨,一边叹气:“四爷也真是的,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刻苦,上个月为着我交上去的字不好看,他居然一个字一个字的点评,一个没拉下呀,你能相信吗?
    数落完我的字,又把我这个人数落了一遍,说我把字写成那样,既对不起纸,也对不起墨,更对不起我爹我娘,最后还要加上他……总之一句话,我这人算是白活了……”
    看着姑娘那一脸几欲崩溃的表情,寻冬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戏谑。。
    “……你说他平日忙成那样,怎么还有闲功夫来管我这点小事,有那时间睡觉多好,便是不睡觉,哪怕吃吃喝喝也好呀,这么较真儿,你说他活得累不累?”
    “既知爷忙,便该认真把功课做好,别让爷白费了心。”清朗带着凛冽的声音自门外传入,随之走进来的人吓了茹蕙一大跳,以至她呆愣之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第10章
    茹蕙一句话,四阿哥立马拉下了脸。
    “原来你心里这么不待见爷。”四阿哥回身便走:“既如此,爷走了,想来你家里的消息你也不想知道了。”
    “啊?啊!”眼见着四阿哥顶着一张傲娇的脸便跨过了隔断木门,向外走去,茹蕙一个激灵,如触电一般蹦了起来,几步奔了过去,一把拉住四大爷的袖口:“四爷!你是我大爷行了吧,我没那个意思啊。”
    “哼!”袖口被紧紧揪住的四阿哥被迫停了下来,却仍然一脸不高兴地抬着下巴,打眼角睨视着仰头一脸乞求望着他的茹蕙:“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茹蕙下意识又紧了紧手,确定四阿哥不会走了,一脸陪笑半拉半拖地扯着四阿哥走到寻冬让出的座儿边,推着四阿哥坐了上去。
    “听说你最近很忙,我这不是意外的惊喜嘛。”茹蕙端着寻冬递过来的茶一脸谄媚地凑到四阿哥身边,恭恭敬敬双手捧着茶递到四阿哥眼前:“四爷,您请喝茶!”
    自打两人第一次见面到而今,首度被茹蕙如此恭敬地对待,四阿哥在别扭了一下后,再次哼了一声,一脸恩赐地抬手接过茹蕙递上的茶,慢悠悠揭开茶盖,缓缓用茶盖拔拉着浮在茶碗上面的茶叶,又吸了一口气,闭目享受了一阵儿茶香的蒸气对嗅觉的洗礼,这才低头呷了一口。
    茹蕙站在一旁一脸期盼地看着终于喝了茶的四阿哥,心头顿时一松,心想着这茶喝了,表示着这位爷定是不生气了,如此,茹家的消息能说了吧。
    谁知道,四阿哥喝了茶之后,把茶盏放两张椅子中间的小几上一放,人往椅背上一靠,就那样再度闭上了眼,直接老神在在地养起神来了。
    茹蕙的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牙根儿很痒,痒到什么程度呢,痒得她很想扑过去在四阿哥那张可恨的脸上咬上一口——咬出血的那种!
    只是,她不敢——她家的消息还等着这位爷开恩告诉她呢。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四阿哥在闭目养神。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四阿哥还在闭目养神。
    一刻钟……
    茹蕙再也忍不住了,凑上去扯了扯四阿哥的衣袖:“四爷,睡着了?”
    四阿哥睁开眼,入目的便是茹蕙小心翼翼的小脸:清冽冽难描难画的黑眸闪烁着点点期盼,带着少女独有的稚嫩与纯真,小小粉唇因为委屈微微嘟着……眉、目、鼻、唇、耳,精致的五官在别的女子身上总能找到相似的,唯独在她的脸上组合在一起后,总有一种其它女子难有的华美。
    这几年,在闲暇时他不是没想过是为什么——一个乡野女子,何德何能,却身具宫中后妃也难有的贵气。
    也许,是因为她的大气,言谈中不经意泄露出的整个大清的女子都不具有的敢于和男人抗衡的底气——不是源于家族的势力,不因财,不因为貌,不是来自丈夫,更不因儿子,而是一种天生的、理性的勇气与对等。
    这个女子,在七岁时便已随母亲将女四书倒背如流,却从不将这些当世女子的行为准则当回事,更不因此将自己看轻,他记得很清楚,就在一年前,暗卫录下的她说的一句话:伏羲氏定天地,分阴阳。若无女子,男子亦会随之在天地之间灭绝,男女既互为阴阳,相互依存,何来谁比谁更尊贵,谁又比谁更卑微?不过是武则天做了女皇后,男人们心生了惧怕而已——我遵循着这世道的规则行事,却并不表示我会看不清这世情。
    大逆不道!
    初见这番话时,四阿哥气怒之下将自己最喜欢的端砚也摔了,当时也发狠,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什么是上下,只是,等他怒气消褪之后,心底却有莫名的情绪滋生。
    这个乡野女子,有着如此剔透的心灵,即使她知道世道,世情,在心底,却保有了自己的坚持。
    如同现在,即使因心有所求,即使委屈,她的眸子深处,却仍然没有一丝卑微。
    四阿哥收敛了内心的情绪,指了指小几另一边的座椅,示意茹蕙坐下:“爷要随驾出巡,你在府里安生待着,莫惹事生非。”
    茹蕙眨了眨眼:不是要说茹家的消息吗?怎么一下跳到这位爷随驾出巡的事了?
    “苏培盛爷带走了,安院的事爷交到了高勿庸的手里,你有什么需用,只管跟他说,只一点……”说到这里,四阿哥抬目瞪了茹蕙一眼:“不守规矩的事不许做,便是做,也只准在安院,出了安院你给爷老实点,否则若惹出什么乱子,看爷回来怎么收拾你。”
    茹蕙嗍了嗍嘴,“您看我像是那种爱惹事儿的人吗?”
    “不是像,根本就是!”四阿哥冷哼:“总之一句话,老实给爷呆着,不许乱跑。”
    “那就让高总管一直封着安院呗,反正我也不爱出门。”茹蕙的眸子滴溜溜一转:“这样,也免了你的那些什么李氏、武氏、宋氏……来烦我。”
    “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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