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这个从小将他抚养长大的人,这个小时候经常依偎在她身边的人,这个对他慈爱有加,弥补早年丧母缺失的亲情的人,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皇帝颜振低头垂泪,被太监扶着缓缓走出了太后寝宫,身心俱疲。
太医们再次确认太后已经没有呼吸后,宫女们开始执行皇家丧事,穿梭忙碌。
直到楚风云离开太后寝宫,直到大多数官员遗憾垂目而走,颜仪还是跪在太后床边,久久不起。
一只雄鹰旋盘在一处山峰之上,最后俯冲而下,落到一处窗边。一人的清瘦手指取下雄鹰腿部信轴,展开,上面赫然写着太后薨三个字,那人见字笑了,背对着身后一众长老说道:“牵绊少主的人终于去了,诸位,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迎接少主的回归了!”说完,那人将信轴握于手中,再次张开,那信已经化为粉末,飘出窗外,散落在这天地之间。
千里之外的古堡之内,一盏昏幽烛光之下,一人低头沉思,手中拿着大凌太后薨的纸条,沉声问暗处之人:“大凌孝德皇太后可透露了乾坤图的下落?”
“只字未提。”
“老东西,竟然将那个秘密带到了地狱!”那人手中突然冒出火焰,将那纸条瞬间焚毁!
东阳皇宫城门之上,晋贤斜靠在柱子之上,看着这夕阳中的天地,说道:“老一辈的人都去了,新一辈的人都在蠢蠢欲动。朕感觉,这天下要变了。”
当天深夜,楚风云调配着各大官员,协助礼部操办皇家丧事,太后出殡,万事不能含糊。
正当她坐在议政大殿桌前揉着额,想要驱赶困意的时候,一位礼部郎中来带楚风云前面,有些低声下气的恳求说道:“左相大人,可否帮个忙?”
楚风云抬头看着,疑惑这礼部是颜仪党羽,什么时候会这般低声下气的要她楚风云帮忙?
“什么忙?”
“右相大人已经在问天楼上站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任何人劝都不理,就连陛下派人去请也没有办法。听闻,听闻昨天左相大人与右相大人在大街上有过亲密接触,可否恳求左相大人前去劝一劝,这深夜露重,要右相大人赶紧下了楼。”那官员一边说还一边偷瞄楚风云的脸,脸色也有些微红。要不是实在没有了办法,他们王爷党这派官员才不会想到要楚风云出去劝解。
☆、第三十八章 共看天下
楚风云这才回想过来,估计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颜仪断袖,已经一颗心系于她的身上。
可是天知道,她跟颜仪还是互相针对,今天那当街一吻明显是那小气颜仪的报复,自己怎么可能劝得动?
“今天白天都是误会,误会。倘若本官真上去劝,怕劝得他气得跳楼。去不得去不得。”楚风云不打算趟这浑水。
那官员失落低头,继续说道:“倘若左相大人能够将右相劝说下楼,户部尚书说同意您上次的提议,为南亭族人编写户籍,记录在案。”
楚风云一听,这事已经在朝堂上提议过很多次,奈何户部尚书一直不松口,如今见有了机会,楚风云一拍桌子,说道:“右相与本官同朝为官,理应祸福同担。如今他茶饭不思,自我折磨,看得本官心痛。本官这就上楼劝说!”
那礼部郎中听后,嘴角抽搐。
刚才谁说不愿去的,谁说会气得右相跳楼的?
问天楼是大凌皇宫之内最高塔楼,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个大凌帝都全景。只是此刻除了一些主干道和零星大户人家通宵灯火,一片漆黑。
但是头顶那璀璨繁星却夺人眼眸,苍穹之下,任何人都是渺小的。
楚风云手握一只酒瓶,缓缓上了楼顶,站在颜仪身边,也不言语,两人并肩看这天下,倒也是头一遭。
楚风云站得累了,坐了下来,双脚搭在外面,摇摇晃晃。脚下就是一片平底,若是有恐高之人,现在就已经看得头晕目眩了。
“右相大人,打算在这站多久?”楚风云问道。
“这是本相的事,不用你管。”颜仪冷冷答道。
楚风云被堵了一口闷气,抬手拿起酒瓶就要喝酒,却被颜仪用指劲弹开,酒瓶从高楼之下跌落,砸到地上,噼啪作响。
“这是茶,不是酒。不信你闻闻。”楚风云又用身后拿出一个酒瓶,她早就料到颜仪会二话不说拍落酒杯,所以带了两瓶。
颜仪冷眼垂目看着坐在地上的楚风云,再次回转视线看着夜空。
“右相大人,你还记得多年前你我同时殿试,最后一项是匿名作赋,你可知道你输在哪里?”楚风云再次喝了一口茶,望着夜空,说道。
颜仪微眯了眸子,偏头看向她,等待她的答案。
“心胸。”楚风云抬头看向颜仪,眼里是澄清目光,没有了平常的纨绔,没有了往日的荒唐,有的只是一脸的平静与淡然。
“那你的意思就是本相心胸狭小不及左相了?”颜仪压着怒气问道。
还有人竟然这么不要脸的夸自己。
“也可以这样说。右相大人太重情义,这也是心胸狭小的表现之一。成大事者,必斩世间纷繁情丝,亲情,友情和爱情。倘若被任何一丝牵绊,都会左右受缚,难以成功。”楚风云缓缓说道。
颜仪知道,楚风云就是这样一人,表面看得纨绔荒唐,内心却是冷若冰霜,不会为任何人而影响判断和情绪。
世人都说他颜仪冷酷无情,真正冷酷无情的则是这左相楚风云!
“本官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右相大人看开些。你要的是世间纷繁平庸之情,可以在此继续站下去,让世人知道右相大人愚孝;倘若你要的是这江山社稷和那流芳百世的名声,就可以下楼,尽快重整旗鼓,为这大凌江山,为大凌百姓谋福祉。”楚风云说道。
“那倘若是左相大人,你要的是什么呢?”颜仪反问道。
沉思片刻,楚风云抬头坚定的说道:“后者。”
此话一出,颜仪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一丝怒气!
可是楚风云却不是为了劝颜仪而选择后者,而是真实想法。十五岁入朝为官,女扮男装入得朝堂,她就知道要摈弃所有会被束缚的情丝,方能实习自己的愿望。
这天下太平的那个“平”字!
不过经过楚风云这一番话,颜仪也能体会其深意,倒也很少有人跟他说这番话,而且还是个女子。
他颜仪看来要重新审视这个左相楚风云了。
“你下去吧。本相再待一会。”颜仪说道。
我擦!我装逼说了那么多话,怕口渴连茶都带上来了,你右相大人还是不肯下去,再待一会什么意思?
待着待着等下又有人来劝,别人还以为是后面的人劝你下去的,那户部尚书的话还怎么算数?
不行,一定要让颜仪跟她一同下楼才算数。
良久之后,颜仪见楚风云还是没有下去的意向,说道:“左相大人,你可以下去了。”
“本官想再陪陪左相大人。”楚风云违背心意的说道,内心却在狂吼:快下去快下去快下去。
“是本相这边哪个尚书要你上来的?他许了你什么好处?”颜仪才不信楚风云会陪他。
“哪有哪有。哎呦,你别说这楼顶还很冷。”楚风云突然打了个哆嗦,缩着脑袋。
“嫌冷就给本相滚下去!”颜仪喝道。
“不下。”楚风云执拗说道,眼里却闪过一抹幽光,低头嘴唇勾笑。
颜仪要跟她比执拗,怕是嫩了点!
“来人,将左相大人请下去,本相嫌他聒噪。”颜仪高声说道,这楚风云再不下去,得了风寒,难道自己又再请厥青紫来一趟?笑话!
“吴统领,拦住那些人,本官也想在此欣赏夜景。”楚风云倒也毫不退让,出声命令。
楼梯口两方人马相互对持,谁也不肯后退一步,将本就狭小的楼梯挤得满满当当,堂堂大男人各个面面相觑,互相瞪眼。
颜仪见状,一甩袖子,转身移步,朝楼梯走过去。
楚风云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她就知道,颜仪不会让她在这风大的楼顶待得过久,他可宝贝这腹中孩子呢。
只是楚风云见颜仪才跨出两步,突然顿住,身体瑟瑟发起抖来。
楚风云疑惑,难道是站太久了,腿麻了?
但是再看颜仪突然倒在了地上,楚风云就知道有些不对劲了,立刻走了过去,看到他此刻全身皮肤竟然逐渐泛白,白的诡异,几乎透明!
“右相大人,你怎么了?”楚风云蹲到旁边,疑惑问道。
颜仪似在拼命压抑痛苦,嘴里挤出一句话道:“下去,你给本相赶紧下楼!”
“右相大人不下楼,本官就不下楼!”楚风云才没那么好摆脱。
而楼梯口的那些官员们见右相竟然痛苦倒地,以为楚风云对他下了毒手,立刻冲破侍卫,纷纷冲到颜仪身边,低头一看,心中大惊!
此刻的右相几乎全身透白,血管根根可见,看起来甚是可怖!
右相大人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九章 因为本相是父亲!
“左相大人,你刚才对右相大人做了什么?”礼部尚书季厉林立刻吩咐人去请太医之后,才转身责问楚风云。
“不关她的事,你们退下。”颜仪此刻痛苦得曲卷着身子,身体白的透明之后,竟然发出淡淡银光,非常不可思议。
那些官员见右相如此,怎可退下,纷纷上前,却被颜仪再次喝止:“滚!你们给本相滚下去!”
官员见颜仪如此动怒,不得不退下顶楼,楚风云蹲在旁边,凝神看着颜仪,心中盘算,看这样子是中了什么毒?
“你也给本相滚!”颜仪也要把楚风云赶下去,楚风云怎么可能听他的。
“你这是中了什么毒?”楚风云问道。
“他这是中了老夫的冰雪焚筋毒。”一个诡异的声音从暗处飘出,楚风云就看到一个佝偻老人朝颜仪走过来,蹲在他的旁边,伸出枯朽的手掌,摸了摸颜仪身上几个穴道,眼中闪出一抹异色。
“啧啧啧,中了此毒,内功极高的人都会一日毒发,你这娃崽竟然让老夫等了七日,果然不愧是炎淼家族的圣子血脉,哈哈哈,好,很好。”厥青紫诡异的笑声从嘴中发出,在这夜晚听得渗人得很。
原来颜仪那日请动厥青紫的交换条件就是以身试毒!
楚风云看着痛苦倒地的颜仪,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他竟然为了那孩子,做到如此地步!
而且听到厥青紫口中说颜仪是炎淼家族的圣子?
那是什么玩意儿?
楼梯口的那些官员和一些王爷党的侍卫见有此等怪人出现在右相身边,而且明确表示是他对右相下了毒,纷纷群情激愤的涌了过来,将厥青紫和楚风云颜仪三人团团围住。
侍卫抽出腰间长剑直指厥青紫,那老人仍然背对着那些人,仿若完全没有看到有人要将他捉拿。
只是当那群侍卫拔剑刺向老人后背的时候,见他一挥手,所有人顿时定了脚步,随后脚下踉跄倒地,七孔流血,再也不见挣扎!
后面的官员们见此情景,吓得不敢动弹,再也没有人冲过来。
楚风云站在最近,倒也不慌,扇着扇子,静静看着眼前一切。她知道只要自己不干扰这鬼医,她就没有任何危险。
“来人,来人,吴统领,你们快来,杀人了,杀人了!”那些官员回过神来后,屁滚尿流的想要往回跑,却在同一时间纷纷倒地,根本来不及跑到楼梯口,下楼的门就被紧紧闭上,任凭吴铮等人如何敲打也打不开。
“真是一群烦躁的声音,影响老夫试毒。”厥青紫抽出手中银针,刺向颜仪脖子,顿时颜仪全身银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橙黄光芒。
厥青紫见状,大喜过望,仿佛看到世间最美好的宝物,眼里是喜悦精光,而嘴里发出阵阵诡异笑声。
“神奇,实在神奇。而且你这娃崽也是真能忍,全身经脉尽断的痛苦,你竟然不吭一声。不知道这剩下的九次毒发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厥青紫手中银针乱舞,快得根本看不清楚,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