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我现在人就在孤儿院外面,已经做过初步调查,你猜猜我查到了什么?”站在路灯下的傅茗伟看着街头,开车回去取东西的董国衔还没有回来。
    刑术道:“不知道。”
    傅茗伟随后将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刑术听完立即道:“那这个孤儿院肯定百分之百有问题,没得跑,如果单纯只是那四个人有关联,那还算合情合理,不过连纪德武都曾经是这里的学生,那就基本上等于是告诉我们,最终的焦点应该放在玉兰孤儿院和特殊学校上面。”
    “没错,而且还有一件事,在我发现纪德武与这里有关之后,我突然意识到的,我让他们把齐八爷的档案调了出来,结果发现,齐八爷与孤儿院、特殊学校也有联系。”傅茗伟又点起一支烟,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困得站着都能睡着了。
    刑术很吃惊:“齐八爷与孤儿院能有什么联系?”
    傅茗伟打着哈欠道:“你知道齐八爷以前结过婚吗?”
    “不知道。”刑术说完,又仔细想了想,“整个古玩城中,没有人知道他结过婚,都认为他是个老光棍。”
    傅茗伟靠着路灯杆,换了只手拿电话:“大概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齐八爷娶了一个老家的媳妇儿,他祖籍是在黑河一个叫大兴屯的地方,他那媳妇儿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孩子,实际上算是他的一个表亲妹妹。”
    “近亲?”刑术仿佛已经知道了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近亲,结婚之后,没多久,他们俩就有了一个女儿,但是这个孩子呢,天生有问题,有点智障,三岁才能稍微走得稳点,口齿也不清楚,后来有一天,他媳妇儿领着闺女去逛商场的时候,把孩子给丢了,齐八爷当时气疯了,打电话报警,找朋友帮忙,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随后因为这件事,齐八爷和他媳妇儿离婚了,离婚时,他媳妇儿拿走了齐八爷几乎所有的东西,也是齐八爷自己愿意给的,其实那时候齐八爷没什么钱。”傅茗伟说着用手搓着自己的脸,打着哈欠。
    刑术听到那头傅茗伟发出的声音,立即道:“你多久没睡觉了?”
    “没多久,说正事吧。”傅茗伟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将耳机插上,然后摸出风油精擦着太阳穴,“齐八爷后来一直在找她闺女,虽然她闺女是特殊孩子,但始终是他自己亲生的,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后来他才知道闺女被人拐卖到了乡下,后来得急性脑膜炎死了。”
    刑术听到这,立即问:“但这也不能说明他与玉兰孤儿院有联系呀?”
    “你听我说完,他当时寻找的时候,玉兰孤儿院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让他很感动,后来知道她闺女死了之后,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愧疚,于是经常去玉兰孤儿院,还有特殊学校,他捐赠了很多东西给玉兰孤儿院,这些事情孤儿院所在的社区都有记录的,还给他发过锦旗,社区档案里面也有。”傅茗伟甩着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还有,我发现王玉兰的丈夫丁伟,有点怪异,另外,那个画室被重新装修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刑术拿着电话,闭着眼睛想了许久,忽然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问过王玉兰,王玉兰说潘峰以前是自闭症,原本逐渐好了,但高中三年级的时候突然严重了,演变成为分裂型自闭症,好像是受过什么刺激吗?我觉得也许他受刺激的这件事与孤儿院有关系,说不定与那间画室也有关系,别忘记了,那幅铅笔画中,所画的就是画室。”
    傅茗伟点着头:“对,我还在想,画中在画室里作画的女孩儿是谁,但是我现在觉得去直接质问王玉兰,有点打草惊蛇。”
    刑术道:“我给你个建议,你不要去问王玉兰,你单独找丁伟聊聊。”
    傅茗伟道:“我也想过,但是没有想周全具体怎么问,反正今晚开始,我得开始盯着这里了,我有点困,等国衔回来,我先睡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行,你先休息吧,我也得休息了。”刑术看了一眼在旁边睡着的贺晨雪和胡三千,“我也得睡一觉,否则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好,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傅茗伟道,“但是我得问你,你们现在带的吃喝等东西,够多久的?”
    “五天。”刑术立即回答。
    “好!”傅茗伟看着远处董国衔的车慢慢行驶过来,“三天,如果三天后你们没出来,我就让阎教官带着我下去,我带人去救你们。”
    说完,傅茗伟挂了电话,等车到跟前来,直接说了句“你先盯着,两小时后叫醒我”,随后躺在后座闭眼就睡着了。
    可此时,正准备放下话筒的刑术,却听到电话里面传来了潘峰的声音:“刑先生,你的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第二十八章:眉目
    当潘峰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的时候,刑术立即就明白这个电话线路被做了手脚,潘峰正在周围某个地方监听着,肯定是很希望听到刑术与傅茗伟之间的对话,以此来判断他们调查的进度。
    刑术靠着桌子的另外一面坐下:“潘峰,其实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应该收手了,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指使你,这个人会让你认为她是在帮你,现在警察已经展开了全面调查,你不要一错再错。”
    潘峰在那头并没有打断刑术的话,一直等他说完,又问了一遍先前的话:“刑先生,你爸爸妈妈对你好吗?”
    刑术等了等再道:“我是被人领养的孩子,我没有见过我爸爸,虽然有我母亲的照片,但我对她的印象依然是非常模糊。”
    潘峰“哦”了一声,又道:“你觉得自己因此受到伤害了吗?”
    刑术道:“没有。”
    “你撒谎!”潘峰冷冷道。
    刑术道:“我没有撒谎,虽然我相信命运,但同时也相信命运是可以人为去改变的,你也一样,如果你不认为命运可以改变,就不会做出那些事情。”
    刑术说到这,自己却掏出钱包,从钱包的两张卡之间抽出一张被塑封过的照片,照片上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长发披肩的女人。这就是刑术的母亲,那个叫龚盼的可怜女人,虽然照片还算清晰,但在刑术眼中,除了被养父刑国栋告知这就是她亲生母亲之外,他对照片和照片上的人没有任何感觉,就连这么多年来,他去优抚医院后面江岸扫墓的时候,都只是像完成工作一样。
    潘峰停顿了许久又道:“刑先生,虽然我们不算认识,但我觉得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种人。”
    “我们不是。”刑术决定用激将法,“因为我不管怎样,除了被迫自卫的前提下,我不会伤人性命,虽然我能,但我不会那样做。”
    潘峰笑了,带着奇怪节奏的笑声从话筒中传来,紧接着笑声突然停止,他平静地说:“你想激我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我没有那么容易上当,这些手段你可以对其他人用,但对我绝对不起任何作用。你应该清楚,你和警察调查出来,肯定比我说出来更有成就感,不是吗?”
    “潘峰!你给我听好了,我调查这些事情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成就感,我的成就感不会建立在这些事情之上,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刑术耐着性子劝说着潘峰,虽然知道劝说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潘峰的语气忽然变了,变得十分低沉:“刑先生,好多年前,我无意中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篇科幻短篇小说,上面写了在某个星球上,住着一群有特殊能力的人,这些人可以自由穿梭时空,可以回到过去或者前往未来,但他们当中有一个奇葩,他没有任何能力,只是一个普通人,能行走的也只有脚下这个实实在在的世界,他对过去不感兴趣,因为他知道,如果过去是起点,现在是终点,不管你在过去做了什么,试图改变什么,最终事情的走向都会变成今天这样,所以,他只是想去未来,想看到自己的希望,可惜,未来对他遥不可及。”
    刑术将潘峰这番话的每个字都记在心中,他知道,潘峰不会没有理由说这个科幻短篇小说的内容的,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又与潘峰的杀人动机有什么关联呢?
    潘峰说完后,又怪异地笑了笑道:“刑先生,晚安,祝你们好梦。”
    说完,电话断线了,刑术看着话筒,许久才放下去,随后沉沉睡去,他实在太累了,生理和心理都要扛不住了。
    第二天清晨,傅茗伟带着董国衔直奔王玉兰的办公室,因为他在外面亲眼看到王玉兰和丁伟进了办公大楼,他知道这是个机会。
    王玉兰和丁伟前脚进办公室,傅茗伟和董国衔后脚就到,两人到的时候门都没有合拢。
    傅茗伟用手撑了下门,随后敲了敲,刚坐下的王玉兰抬眼就看到了傅茗伟,立即起身笑脸迎上去,丁伟也立即换了一副表情。
    傅茗伟握了握王玉兰的手,直接切入话题道:“王校长,今天我来,是有点事情要单独咨询丁校长。”傅茗伟特地将“单独”二字说得较重。
    王玉兰“哦”了一声,下意识看着丁伟,随后点头:“好,好。”
    “国衔,你先出去下。”傅茗伟面带微笑看着丁伟,头也不回地对董国衔说。
    董国衔立即理解傅茗伟的意思,站在门口把住门,微笑地看着王玉兰,那意思就是“王校长您先请”,王玉兰虽然带着笑,但笑容中充满了疑惑,紧接着与董国衔一起离开了。
    董国衔站在办公室门口,像是门神一样,王玉兰很是尴尬,只得问:“这位警官,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王校长太客气了,我在工作。”董国衔依然带着笑,但自己站在门口的那姿态,加上又说了“工作”二字,已经让王玉兰明白了。
    “那好,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孩子们。”王玉兰说完转身走了,走到拐角处的时候,依然不忘回头对办公室门口看上一眼。
    办公室内,原本正在泡茶的丁伟,见傅茗伟并未坐下,而是在办公室内四下看着,赶紧起身问:“傅警官,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傅茗伟笑道,“我就看看这里是不是有禁烟的标志,我烟瘾大,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我就是想抽。”
    “不禁烟,不禁烟。”丁伟立即转身从柜子中取出一个特大号的烟灰缸,摆在傅茗伟跟前的茶几上面。
    刚摆上,傅茗伟就笑道:“算了,不抽了。”
    “没事,没事。”丁伟也立即坐下,但并没有挨着傅茗伟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而是坐在对面的长条沙发之上,与傅茗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可以抬头就目视到对方。
    傅茗伟也不说话,只是抬头四下看着这间办公室,一直看,口中低声喃喃自语着什么,但丁伟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场面很是尴尬。
    “不容易呀。”傅茗伟终于说话了,“你们两口子为了办孤儿院,为了学校,投进去了这么多钱,昨天我也看了,学校的基础设施什么的都不错,非常不错,而且你们的学校肯定都不盈利吧?如果我没记错,地方政府和国家都会补贴吧?”
    “当然。”丁伟立即道,“要没有补贴,我们的买卖也做不下去。”
    “买卖?”傅茗伟看着丁伟。
    丁伟尴尬一笑,拍了下头道:“你看,我就是个生意人,说习惯了,应该说孤儿院和学校如果没有相关补贴也办不下去。”
    傅茗伟点头:“的确不容易,其实这么大的地方,就算有补贴,也很吃力。”
    “理解万岁。”丁伟咧嘴笑着。
    “对了,你们认识齐八爷吗?齐鲁,在古玩城做字画买卖的。”傅茗伟话头一转,突然问。
    丁伟点头:“认识,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慈善家,这里有很多设施都是他捐赠的。”
    “哦。”傅茗伟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大概捐赠的数目是?”
    “数目挺大的,前前后后,我大概记得应该是两百万左右。”丁伟仔细回忆着,“对,差不多有这么多,他那个行当呀,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齐八爷自己也说了,他买卖好了,一笔买卖就几百万。”
    傅茗伟低头看着烟灰缸,也不看丁伟:“他以前有个孩子被人拐走了,你们也帮着他找了对吗?当时孤儿院方面主要负责协调和帮助他的人是谁?”
    丁伟立即道:“是我。”
    傅茗伟抬头:“你?没有其他人了吗?孤儿院的其他人没有帮手,只有你一个人?”
    丁伟道:“我只是主要协调,帮助他联系一下外面的人,孤儿院内部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平时都有自己的工作。”
    傅茗伟点头:“丁老板,你的主营买卖是什么?”
    “外贸。”丁伟停顿了一下,“因为这边挨着俄罗斯,主要和俄罗斯方面做生意,以前做过药材,主要是中药材,国内的中药野生资源越来越少,但俄罗斯不一样,他们与我们接壤,他们那边一般不用中药材,所以前期都做这个,后来就做食品干果,就是松子、榛子、浆果、蘑菇这些。”
    傅茗伟紧盯着丁伟:“那现在呢?”
    “唉,现在主要是轻工业,就是卖衣服鞋子给他们,我们接单,他们付钱,但是俄国人做买卖不比其他地方,他们基本上都不用lc,就是信用证付款方式,而是用的汇付中的电汇,而且俄罗斯那边海关也非常麻烦,清关时间长。”丁伟说起这个来,就是一脸的困扰。
    “好吧,我知道了,麻烦您叫一下王校长回来,我再和她聊聊。”傅茗伟说完,见丁伟要起身,立即道,“不好意思,你能打电话叫她回来吗?”
    丁伟明白了傅茗伟的意思,笑着坐下打电话给王玉兰,随后坐下来等待,就在此时,傅茗伟突然看着丁伟问:“丁校长,你为什么不奇怪,我要打听齐八爷的事情呢?”
    丁伟立即道:“你们办案有你们的规矩,我就算想知道,你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傅茗伟往沙发上一靠:“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办案呢?”
    丁伟笑了:“傅警官这什么意思呀?你不是办案,为什么要单独和我谈话,不是办案的话,肯定会让我老婆也留下来的,我说得没错吧。”
    此时,王玉兰在门外开始敲门了,丁伟起身的时候,傅茗伟突然道:“他们死了。”
    “啊?谁?”丁伟愣了下,驻足停下,此时傅茗伟对着门说了句,“进吧。”
    王玉兰推门进入,进来那一刻,看着丁伟站在那看着傅茗伟,同时也听到傅茗伟道:“前段时间道外北二道街火灾现场找到的四具尸体,证实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些人,也就是潘峰、王立天、刘达还有穆聪,三男一女,身份已经确定。”
    傅茗伟撒了一个小谎,并没有将潘峰还活着的事情说出来,随后他的目光快速在丁伟与王玉兰之间扫视着,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眼神交流。
    丁伟站在那,许久才问了句:“是不是搞错了?”而王玉兰完全傻了,站在那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
    傅茗伟又道:“王校长,坐下吧,我们聊聊那四个人的情况,丁校长,麻烦你先出去,谢谢。”
    丁伟点着头离开,并没有上前搀扶着依在门口的王玉兰,等他出去,董国衔顺势将门关上。丁伟此时摸出烟来,刚含上,又意识到了什么,递给董国衔。
    董国衔故意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我不会,谢谢。”
    丁伟点点头,转身离开,边走边点烟,董国衔紧盯着他的背影。
    办公室内,傅茗伟起身来,走到窗口,问:“王校长,潘峰死之前,留下几件东西,从这几件东西中,警方判断,当年在特殊学校发生过什么事情,从而导致了他们几个人死在了火灾现场,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是他杀还是自杀,但可以肯定的是,潘峰在道里区特殊学校就读高三的时候,学校的画室中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想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当然,如果你不说出来,我们也会查出来,只是多花点时间而已。”
    王玉兰抬眼看着傅茗伟道:“傅警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茗伟转身看着王玉兰:“那你先回答我,那画室为什么要重新装修。”
    王玉兰没有直视傅茗伟:“因为时间太久,屋顶漏水,墙壁的保温层也出了问题,而且当时装的是地暖,那年供暖之前锅炉出了问题,地暖管子被冻上了,没有办法,只能刨开地面,既然都刨开了地面,干脆就重新装修了。”
    “什么?”傅茗伟摇头,“对不起,王校长,我最近几天没睡好,一直有点耳鸣。”
    王玉兰随后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傅茗伟点头,重新坐下:“前段时间,在油画交易中心,你们拍出去了好几幅画,都是这里的学生画的,以慈善的名义,而且数额挺大的,看来这里的学生都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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