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我必须要看看长安，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所以，把她给我。”也许是不忍心伤害这个看起来马上就要碎掉的男子，樊旭又在后面接到，“一会儿再还给你。”
    然后他就看见齐向北低垂着的头动了动，一双流着泪的眼睛静静的盯着他，干净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还有隐隐的期盼。
    “一会儿还给我？”
    看着那一双湿润又充满渴望绝望恐惧悲伤种种情绪的眸子，樊旭终于忍不住轻柔的点了点头。
    “嗯。”
    齐向北再次低下头，动作小心依依不舍的把怀里的长安抱起向前递去，看着樊旭动作迅速的把头贴在长安的胸口，又摸摸她的小手，脖子，耳朵，最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把身上的西服脱下给长安裹在身上，又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把长安又递到了他的面前。
    齐向北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小脸已经不那么苍白的姐姐。抬起头来对着樊旭感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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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驶向樊家的车子上，樊旭闭合了还几次口，还是忍不住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齐向北说道。
    “她不是你的姐姐，她只是个小孩子。”
    正温柔的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熟睡的长安，齐向北低垂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微微的愉悦。
    “不，她就是我的姐姐。”
    樊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从刚才看到齐向北温暖带泪的笑脸，现在他已经对这个男人不那么讨厌了。
    “你搞清楚，她是长安，不是你姐姐。”
    “我的姐姐就叫长安。”这一次齐向北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笑意与温暖，他抬起头来，让樊旭看自己眼中的确信与重获新生的光明。
    樊旭又一次被齐向北灿烂的笑容所震撼，真是干净的笑容，和长安好像。
    这一次樊旭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过头来默默地开车。等车子到了别墅门口，樊旭也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齐向北之所以说长安是他的姐姐，估计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长安与他的姐姐重名，二是因为长安和她的姐姐神似，大概是因为重病之人身上都有一股安详的气息吧。
    至于他的姐姐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樊旭左思右想也只能把齐向北归结为有特殊信仰的人。就好比佛教，他们就相信前世今生，因果循环。估计齐向北是把长安当作了他姐姐的今生了吧。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这样想着，樊旭就深深地叹了口气领着齐向北向屋里走去。家里还有老两口等着呢。一想到一会儿老爷子会有的黑脸红脸，樊旭就忍不住头疼起来。
    果然一进屋子，还没出玄关没看见老爷子的影子，就听见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这么晚了，才带着长安回来，不知道孩子身子弱么？”
    樊旭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没有回答老爷子的问题。现在可不止晚回来的问题，长安又犯病了不说，还带回来了一个不知是不是疯子的家伙。
    樊旭领着齐向北一出玄关就看见自家老爷子四平八稳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上还拄着龙头拐杖。看着那根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实木拐杖，樊旭就一阵牙疼，仿佛能感觉到拐杖打在身上疼痛的感觉。他有预感，今天肯定逃不过这一遭。
    这一头老爷子看着出现在家里还抱着长安的陌生男子，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倒是坐在一边的老太太赶紧起身走到男子的身边，想要接过自己的乖孙女。
    看着走到了眼前的老妇人，齐向北轻轻的鞠躬道。
    “夫人可以让我抱着她么？”干净的声音里全是深深地祈求与希翼。
    老太太微微的拢了拢眉头，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为什么不把长安给自己。但听着声音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再加上自家老三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老太太也就轻轻的点了点头，嘱咐道。
    “那你小心一点。”
    等到一家人都坐下了，樊旭才站起身来走到老爷子面前低着头像背书一样的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樊旭漏掉了齐向北在酒吧门口的疯言疯语，只是说不知道什么原因齐向北不肯把长安还给他。
    果不其然，樊旭刚讲完老爷子的龙头拐杖就抡在了他的身上。
    “我把你个混小子，什么地方都敢带着长安去，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所幸老爷子只是打了两下就停下了手，向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齐向北看去。而老太太一早听见自家儿子说这个年轻人抱着长安不还就紧张的盯着齐向北看，生怕他做什么伤害长安的事情。
    而这一边的齐向北，感受着这一家人对长安的紧张之情却是温暖的笑了。
    真好，这一次，姐姐终于有了她梦寐以求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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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齐向北看着怀里脸色已经转向粉红的长安，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长安脸上肉肉的婴儿肥。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姐姐这么温暖的样子，还能够遇到姐姐。
    齐向北轻轻的俯下身在长安的额头上烙下了一个吻，直起身子以后他也没有抬头，而是依旧温柔注视着熟睡的长安，声音遥远而又温暖，带着淡淡的怀恋还有新生的希望。
    “我从小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我们都是孤儿。”说到这里齐向北温柔的摸了摸长安的发顶，目光悠远。
    “姐姐从小就很聪明，她不会说话，也看不见东西。但是孤儿院里的嬷嬷最喜欢的就是姐姐，所有的小朋友最喜欢最害怕的也都是姐姐，因为姐姐掌控着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和衣服。”
    “姐姐喜欢的，就可以穿到最干净最漂亮的衣服，吃到最多最丰盛的一份饭；姐姐不喜欢的，不仅没有漂亮衣服可以穿，还要天天挨打受欺负。这就是姐姐的力量，没有人可以嘲笑她的羸弱，所有的人都只能对她趋之若鹜。”
    “孤儿院的孩子很多，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上学。没上学的时候，姐姐用衣服当酬劳让上学的孩子教我们写字，只要别人握着她的手写一次，她就能牢牢地记住那个字，再也不会忘记。反而是我，总是忘，还要姐姐一遍一遍的教我。”
    “姐姐五年前死了，死的时候体无完肤。”齐向北颤抖着声音，将长安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上，脸紧挨着长安的脸。
    “”每说一句话，齐向北的身体就矮一分，声音就与颤抖一分，好像那些回忆是一座真是的山峰，重重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杀掉了我的天使，却为自己带来了一个魔鬼。我日日夜夜的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齐向北的声音好像是从地狱来的一般，字字都透着一股瘆人的阴冷。齐向北就那样佝偻着身子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长安不再说话。一瞬间，客厅里的气氛死一般的宁静，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就连老爷子都是一种异样的表情。
    “姐姐是五年前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齐向北看着怀里的长安温柔的说道。
    “姐姐叫长安，她也叫长安。”
    “姐姐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北上，因为孤儿院里的嬷嬷告诉姐姐，她的父母听口音是这里的人。所以姐姐给我起名叫做齐向北，姐姐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可以一齐向北。”
    “而这一辈子，她就出生在了这里。”
    “姐姐一辈子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有爱她的家人。而现在你们所有的人都在用心的爱着她。”
    “姐姐曾经告诉我，如果能让她看一眼这个世界，能让她叫一声爸爸妈妈，她愿意用所有的东西来换。”
    “所以这一辈子，她能看能说，但是却不能跑不能跳。”
    说这些的时候，齐向北一直注视着怀里的长安，每说一个“她”，目光就温暖一份，身子就挺直一分。让人觉得怀里的长安好像就是他力量的源泉，只要看着她拥抱她，他齐向北就充满力量，永远不会倒一样。
    最后，齐向北坐直了身子，正视着老爷子不怒自威的眼，目光真诚而又包容。
    “我信因果，信前世今生，姐姐让我向北，所以我向北遇见她。现在的她活在姐姐曾经的梦里，现在的长安是曾经那个叫长安的女孩的梦。”
    “我知道，长安不是长安，她不是姐姐。可是她将会是我的太阳，我的光明，我的生命，我将会用我的生命来爱她，来保护她。”
    “如果没有她，我将会死去。”
    最后的齐向北轻声地说着最温暖的谎言，他知道长安就是姐姐，可是这些只要他知道就足够了。姐姐爱他，姐姐相信他，他也爱姐姐，他也要保护姐姐。
    这一边的老爷子听完齐向北的话，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一面觉得他说的前世今生都是一场胡话，一面却又深深的感动并且深以为然。
    长安这个孩子好像真的是活在那个长安的梦里一样，所有那个长安所想的，家里的长安都帮她实现了，爸爸妈妈爱她的家人，一直想要的北上，还有用所有换来的蓝天白云。
    也许真的一个是前世，一个是今生。不然要用什么来解释着万般的巧合呢。
    在内心深处，其实老爷子更愿意相信这是长安的前世今生。他们老人常说，月满则亏，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放在长安的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身份地位万千宠爱，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有的时候，他和老婆子躺在床上都在担心，长安这个孩子的福太多了。他们总害怕有一天长安要用命来抵她的福气啊。
    如果，如果那真的是长安的前世，那就是太好了。这一世的福报都是弥补上一辈子老天爷欠下来的东西的。
    这样想着，老爷子最终却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老太太看着老爷子，知道他没有说什么就是不反对的意思。那这是什么意思？同意了小伙子的说法，还是只算是听过了就完事。
    倒是还站在一边的樊旭觉得自己真是猜对了，而且也终于知道龚老爷子何故对长安这么好了，估计也是因为那个长安的原因吧。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老爷子开口道，“今天你就住在这里吧。晚上记得把长安照顾好。”
    说完老爷子就起身上了楼去，留下老太太不放心的瞅了半天齐向北，最终只能也随着老头子上楼去。
    樊旭站在那里等着老两口都上去了，也就领着齐向北向长安的房间走去。站在房间门口，樊旭盯着齐向北的眼睛，沉声说道。
    “我相信你说的前世今生，也希望你能够像你说的那样，用你的生命去爱她。”
    樊旭伸手去撩开飘落在小家伙脸上的发丝，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丝丝沉痛。
    “她太脆弱了，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一睁开眼睛，就会再也见不到她。”樊旭说完，就转身下楼去了。
    听着皮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嗒嗒声，齐向北温柔的近乎呢喃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轻轻响起。
    “不会的，不会看不到她的，你要相信姐姐，相信你们的爱。”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在长安的脸上，让她舒服的伸展了小身子。轻轻的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两张大脸，一张狗脸，一张人脸，狗脸是伸着舌头想要舔她的陛下，人脸是等着大眼睛满目温暖的齐向北。
    看到长安醒来，齐向北的眸子瞬间就笑成了两弯新月。
    “姐？”
    听着小北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喊到，长安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但又觉得久违的熟悉与温暖。曾经也有这样一声温暖的呼唤告知她每一个早上的到来。
    “嗯，姐在呢。”长安抬起手来轻轻的摸着小北的头，温暖的说道。
    “姐？”
    “嗯。”
    “姐？”
    “嗯。”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直问的喉头哽咽声音沙哑。
    “姐，真好，你还在，真好。”
    “姐姐一直都在，小北不要怕，不怕。”
    “嗯，小北不怕。”齐向北虽然这样回答道，但却将头埋入长安的怀中，任泪水长流。
    姐，有你在，小北真的什么都不怕，小北只是害怕没有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