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嗯，嫌疑人的反侦察意识很强，监控几乎没拍到任何东西。”
    冯健捞了把椅子坐下，仔细甄别着监控画面。
    “时间线不连贯，来路和去处也接不完整。”林霏揉了揉眼睛，补充道。
    冯健点点头，“你做的不错，是得找之前的录像的去看。就算再熟悉这个路段，也总有初来乍到的时候。这是个细活儿，你慢慢儿看，急不来。”
    林霏“嗯”了一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冯健悄悄看了她两眼，有些欲言又止。林超已经把她分手的消息告诉给他了，只是他上一回吃过亏，知道不能轻举妄动，现在打算采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去接近她，好叫她慢慢儿接受他，习惯他。
    林霏不知道他的盘算，她继续埋头查看着录像，嘴里说：“时间不早了，你别待得太晚了。”
    冯健笑道：“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呢？晚饭又没吃吧？”他边说边扫了眼旁边的面包。
    林霏没吭声，继续工作。只是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左胸一阵刺疼，难受得她猛地含了下胸，眉头紧蹙。
    “怎么了？”冯健察觉出她的异样。
    林霏摇了摇头，缓过劲儿来之后，告诉他：“没事儿。”
    冯健瞧着她脸色煞白的虚弱模样，忍不住担心道：“我看你这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儿。”林霏说着支起了身子，等那阵疼痛感过去之后，确实又感觉像没事儿人一样。
    冯健知道自己说不过她，满脸的担忧。
    林霏叹气，“行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我看完这段儿也要回去了。”
    冯建看了她一会儿后，说：“不去医院也行，现在就让我送你回家休息。”
    “冯健。”林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冯健也不退缩，“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能看着你累趴过去。明天看也一样，走吧。”
    林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在确定他眼睛里没出现过去那种粘腻后，放下防备对他说：“我现在就回去，你不用送我了。过条马路就到，费那种功夫干什么。”
    冯健笑道：“既然过条马路就到，那也就不能叫做费工夫。行了，你干脆利落点儿，扭捏可从来都不是你的风格。”
    僵持了两秒后，林霏不情愿地叹了口气，过多的矫情反而显得她不大方。所以把电脑保存记录之后，两人出了办公室。
    外头天寒地冻，最近又有一股强冷空气过境。
    林霏跟冯健边走边聊，讨论的内容都是与破案相关的。
    狭窄的小街路灯昏黄，白日里的嘈杂早已经被寂静取代。
    路口到了之后，还没等林霏开口，冯健却率先拐了弯。
    “你怎么知道该往哪儿走？”林霏狐疑地看着他。前往林家的方向直走就是，而她住的地方才需要向左拐。冯健竟然问都没问的就直接朝左路口拐了过去。
    冯健.身子僵了僵，随即下一秒恢复正常，侧身笑道：“陈文翔跟我说你搬到内衣厂家属院儿了。”
    林霏缓缓地点着头，眼睛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冯健装没看见，目视前方。
    林霏收回了目光，心思有些累。
    老城区的街道很窄，老小区的门口并不宽敞，她随意的瞟了眼前头，整个人瞬间就木了。
    黑色轿车旁边的那个身影，竟然是这么的熟悉。明明还没多久，她却已经把他的站姿都刻进了脑子里。
    昏暗的街灯能把一切都照得十分萧瑟，即使他这会儿身姿挺拔面无表情，但看在她眼睛竟也多了份清冷。
    林霏缓缓地往前走着，霍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冯健先意识到了林霏的异样后，才发现了前方的霍衍。在这两个人的相互注视中，他感受到了一种跳梁小丑般的凄凉。使劲了浑身解数，却连她这样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过。心脏揪疼得难受，手有些微颤。
    林霏并没有朝霍衍走过去，而是在门口的地方站住了。她侧身看向冯健，对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的时候慢点儿。”
    冯健僵硬地点了点头，想扯出些笑意却没能成功。伸手拍了拍林霏的肩膀后，他缓缓地转身往回走。
    林霏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口，然后转过身来朝霍衍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交汇，虽然都没有什么表情，可眼神里的温度却骗不了人。
    霍衍迈着步子来到她跟前，低头借着路灯看她。
    林霏却收回了目光，垂眸静立。
    “又加班了？”他问她，嗓音格外低沉，像生病了似的。
    林霏“嗯”了一声，让自己忽略他声音里的疲惫。
    霍衍看着她垂下的脑袋，突然有股冲动想把她抱进怀里。她这两天应该过得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才短短的一个礼拜，就瘦了这么多。他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不明白自己之前是在置什么气。他忍住触摸她的冲动，轻声说：“走吧，上去说。”
    林霏顿了一顿，抬头看他，不确定他突然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霍衍见她站着不动，一张小脸上充满着迷茫，心里被浓重的酸涩侵袭。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揽过她的肩膀，半搂着她往小区里走。
    林霏后知后觉，脚步渐渐迟疑。
    “你有事儿吗？”她低声问他。
    “……嗯。”霍衍应了一声，揽着她往楼上走。
    林霏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却在对上他的眼睛后哑口。她隐隐约约猜出他来的用意，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那天走的时候那么冷淡，像浑身上下罩了层冰似的，任谁都不敢靠近。虽然分手是她提出来的，但她的心里也真得一点儿也不比他好受。
    拿出钥匙把房门打开之后，她弯下身子换鞋，不经意地一瞥之后，却发现他也把脚上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给换了下来。
    林霏缓缓地直起身子，佯装无事脱下外套挂好。谁知道霍衍又把大衣脱了，而且紧跟着她挂到了旁边的衣架上。
    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赶紧扭头避开。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窜了上来，恨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而感到温暖和难过。说好要放下一切，以后再也没有瓜葛的，可他才稍一露面，她就很没出息地受到了影响。
    “林霏……”霍衍在她旁边坐了下去，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
    林霏仰头回看着他，内心翻江倒海。
    “不分了，行么？”霍衍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霏怔愣地看着他，红唇微启，眼神复杂。
    ☆、第54章
    “不分了。”霍衍再次重复。
    林霏张了张嘴，只成功地吐出一个“我”字。
    霍衍忍不住抚上她的脸，理着她耳朵边的头发，轻声告诉她：“正式处理分歧的方式不是分手，而是直面困难。”
    林霏缓缓地拉下他的手，垂眼不语。
    “你不同意？”霍衍见她不作回应，眉头微蹙地问她。
    林霏摇摇头，“怎么直面困难？”
    霍衍看不得她这副不抱希望的模样，再次来找她已经耗尽了他仅有的那么一点儿厚脸皮了。虽然不期待她会感动地流涕，可至少不该是这种状态。
    “有什么话说开来谈，不要随便放弃。”他闷声说。
    林霏吸了口气，轻声回他：“我没有随便放弃。”分手是经过深思之后的决定。因为太明白勉强会带来的后果，所以她从不奢望去改变任何人。喜欢得不够，动力就不会足，爱是一切的前提，这个明显欠缺的话，恐怕原本的‘心甘情愿’到头来都会成为委屈和抱怨。
    霍衍眉头拧得更深，“随随便便提出分手，在我看来就是放弃得太容易。”
    林霏不喜欢他这样的指控，沮丧地开口道：“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
    霍衍反问她：“你说什么了？从头到尾你有跟我进行过什么有效的沟通吗？”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特别容易被她勾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可不会这样，最近跟精神失常似的，特别容易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开始动气。
    林霏睁大眼睛看他，无力地问道：“我刚才的话都不算话吗？我说我没有随便放弃，随便提出分手你听见去了吗？”
    “我怎么没听进去？没听进去我会主动舔着脸过来求你跟我和好？”霍衍忍不住抬高声音，胸口憋闷。
    林霏看着他烦躁的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不说了？”
    “不想说。”
    他问得语气不佳，她回答的也有气。
    霍衍握住她的下巴，把她低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重新调整了下心态后问她：“你不跟我好好沟通，咱们怎么解决问题？”
    “有些事儿根本就不是沟通的问题。”林霏错开目光。
    霍衍却不允许她这么做，摆正她的头问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咱们俩之间的根本问题在哪儿？最好别跟我说什么是因为喜欢得不够才分手，人跟人之间的相处需要过程，没谁能以上来就爱得死去活来。就算有，那一般也是个疯子，过不了两天就歇了。”
    林霏拨开他的手，不喜欢他这么摆弄自己的头，“你松开我。”
    霍衍稍稍松了些力道，却还是摸着她的脖颈，“你别逃避问题，实话实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觉得咱们不能继续下去了？真是因为觉得我不够喜欢你，还是你压根儿就没那么在乎我，所以才连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动力都没有？”
    林霏皱起眉头，深沉地看着他，半晌后缓缓地开了口：“我就是觉得累了，也觉得自卑了。尤其是见识过你的生活之后，我才体会到差距这两字的含义。我知道你对我很好，经常希望我融入你的生活，带我见识这世界上的好东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跨度太大，我其实是受不了的。”
    她一个工薪阶层的小孩儿，父母都是普通人，而且家里还有个弟弟，物质生活可想而知。成年后参加的工作也不是那种能赚钱的，虽然福利可以，可到手里也真没几个钱。
    而他的世界里，大概就从来没有为金钱二字愁过吧。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从来没有瞟过价目那一侧。不说他通身的讲究要花费多少钱，因为这些都只是小头。就说他这会儿停在她家楼下的那辆价值千万的幻影，那是她可以想象的吗？每次被他接送的时候，她坐在里头多少都隐隐带着些小心翼翼。
    霍衍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她：“跨度大吗？咱们好到现在，我还没送过你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咱们去聚餐那晚我送你的那套衣服和鞋之外，我连一件儿衣服都没给你买过，更别提首饰珠宝了。我就是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才没带你去逛街购物。我不过是带着你融入了一些我的日常生活，就这样儿也这么让你难以接受么？”
    林霏沮丧地看着他，心里阵阵难受，就是知道他也不容易，所以才更悲哀。
    霍衍摸上她的脸，注意到她的眼睛红了，他叹了口气，想把她搂进怀里。
    林霏却伸出手来制止，双眸紧盯着他，“我知道你也在迁就我。……只是，既然都这么累，咱们又何必呢？”
    霍衍原本的心疼嘎然停止，脸刷地沉了下来，冷声问她：“你说呢？”
    林霏拧眉，鼻头也红了起来。
    霍衍不为所动，脸色依旧难看，继续质问她：“你说我大晚上忙得要死也跑过来见你，是为什么？”
    林霏低头，想躲开他。
    霍衍却不允许她逃避，捧着她的脸蛋逼她直视他自己。
    “我只问你一次。”他冷冷地看着她，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地问她：“你是真铁了心的要分手？而且不管我再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打算回头了？”
    林霏心里发颤，对上他深邃而真挚的眼睛，久久张不开嘴。
    霍衍的眉头越皱越深，她沉默的越久，他就越生气。他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明明也不是不喜欢他，但为什么总一直说些气死人的话！
    “你可真行！”他气得狠狠地彪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