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北纬是什么?”
    “就是北方?”
    “那北方又是什么?”
    “东的左边就北”
    “那什么是东呢?”
    “太阳升起的地方就是东”
    “哦,我知道了”,儿子恍然大悟的小模样
    陈嘉月偷笑,她用这一招胡缠蛮搅已经蒙混过了无数次关,没办法,儿子现在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有的问题比十万个为什么还要让你摸不着头脑,遇到回答不上的或者没法回答的,她就用这一招,往往儿子都会被自己绕晕,早忘了最开始的问题了。
    而赵翼遥在前面也被她俩的无厘头对话,逗的面带笑容,心像一塘解冻的春水,波光粼粼,在阳光下望去,更是像闪亮的繁星点点,开始绚烂多彩起来。
    一阵春风吹过,更是泛起了丝丝涟漪。
    ☆、赵翼遥的醒悟
    当天也没走多远,去了一个比较大的广场,小孩子多,儿子一到那里,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自己开着他的新跑车跑了好几个来回,跑车艳丽的大红色和炫酷的外表,吸引了无数小孩子的眼光,甚至有个大胆的小男孩过来对着儿子道:“我能开开你的车吗?我可以给你换的哦”
    “不换,这是我爸爸买的”,儿子想也没想的拒绝了,他认为他说的换就是自己的车就要属于他了,这当然不行啊。
    “帆帆,这位小朋友意思是想和你换车开一下,不是想要你的车,是不是呀?”,赵翼遥蹲下来问那小男孩。
    “嗯嗯,我们换着开,你开我的”,小男孩本来被儿子拒绝了,一脸失落,现在见有希望,眼睛又亮了,指着不远处他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对儿子再次请求道。
    “帆帆,想不想开开不同的车啊?你看,你还没开过越野车吧?想试试吗?”,赵翼遥对儿子道
    儿子很纠结,估计是想开但又舍不得把自己的车给别人开,小男孩估计也是一个小车迷,儿子不说话,他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儿子,眼里是不掩饰的期待,让大人都不忍拒绝。
    陈嘉月也过来蹲下对儿子道:“帆帆,你看这个哥哥也喜欢你的车,你的车被人喜欢了,你该高兴是不是?而且你也能开他的车,我觉得他的车跟你的车一样的威风,你难道不想试试?那太可惜了”,说着还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下儿子更拿不定主意了,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像是交出自己传家宝般的郑重点头:“好吧”
    小男孩高兴的喊着他爷爷,快把他的车推过来,等儿子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爬了进去,儿子坐上他的车时,他已经呼啦啦的开出去了,儿子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生怕给他开跑了,陈嘉月又好笑又好气,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撇帚自珍了?
    陈嘉月一直耿耿于怀儿子缺了父亲的角色,怕他太柔弱太小家子气,所以从小特别花了心思对他的教育和引导,儿子也没让自己失望,不知道是遗传了他老爸还是自己真的教育得当,反正儿子确实比一般同龄小孩子懂事大气。
    东西愿意分享给别人,以前在小区里大家一起玩儿,他带出的玩具总是最多的,也乐意大家一起玩,看来要么就是太喜欢那辆车,要么就是因为这是他爸爸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所以与众不同,又或者二者皆有。
    “好了,儿子,你也开去吧,妈妈帮你看着呢,没事的啊”
    儿子才放心了,赵翼遥也不嫌累的一直不远的跟着他,孩子有点多,生怕他一不小心出点啥状况。
    两小屁孩还因为车耍出了感情,两人后来就一直在一块儿,开累了,就互相拿出玩具一起玩,儿子的大黄蜂,那孩子的遥控飞机,两人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赵翼遥也加入其中。
    那孩子的爷爷就一直挨着陈嘉月坐着,看着赵翼遥带着他俩追着飞机到处跑,爷爷说道:“你们家真好,儿子有爸爸妈妈陪着,哪像我家孙子,一个月都见不了几次爸妈”
    “你家孙子有你时时陪着也不错啊”,陈嘉月真心的回道,因为自己儿子平时只有阿姨带着,顶多在小区和小区孩子们玩玩就不错了,现在也只是表面而已,那人也不过才陪儿子两天而已,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陪他,他又不常在这边的。
    “哎哟,我们这把老骨头,就只能看着,又不能陪他跑陪他跳的,你看,平时我可不敢让他这样跑啊,自己跟不上,怕一转眼就不见了,现在又刚好是好动的时候”,爷爷也有苦衷,苦水倒不停。
    陈嘉月当然不能陪着他一起倒苦水了,毕竟不知道对方什么情况,万一比自己还苦,那就太不厚道了,只能笑笑含糊道:“可不是,现在孩子越来越皮了”
    “对呀,一出来,我这眼都不敢从他身上挪下来,他爸妈天天当空中飞人,一月见那么几次,我说以后儿子都快不认识他们了”
    原来是儿子儿媳工作太忙,顾不上,这情况比自己不知道几十倍,自己更不好意思倒苦水了,只安慰道:“不会的,孩子跟父母总是连着一条线的,哪怕再久不见,见了还是亲热”,就像自己儿子一样,连从没见过的,一见面就粘上了。
    “这倒是,他爸上次去欧洲,整整两月没回来,才刚到楼下,听说他爸回来了,哎哟,咚咚的就往外冲,可把我给吓的,要说儿子还真得跟爸亲,看你家小子也一样”,爷爷边说边指着他们三。
    果然,赵翼遥又把儿子给骑到了脖子上,旁边小男孩无不羡慕的看着他。
    陈嘉月笑笑,没有反驳,这是实话,没法反驳,孩子总是最单纯但也是最势力的,谁对他是真心的好,他有自己的评判标准,简单却又真实。
    就算父母不能天天相伴,但只要你是真心的爱他,那他就一定会回应给你同等的爱,比成人世界纯粹多了,没有算计,没有利益权衡,也没有违心讨好,就是简单的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
    儿子一上午玩的很开心,吃饭时,还在给陈嘉月指手画脚的讲着那飞机有好神奇,赵翼遥拿纸巾帮他擦了下嘴角,笑道:“那帆帆想不想也要一架啊?”
    “想”,儿子老实的点头,但又瞄了眼陈嘉月,皱了下鼻子道:“可我不想妈妈加班”
    “为什么买飞机妈妈就要加班?”
    “飞机要用钱换嘛,妈妈加班才有钱呐”,儿子老气横秋的解释
    陈嘉月欣慰又心酸,儿子真得长大了,都懂得心疼自己了,可也太懂事了点,懂事的让自己心疼,都怪自己平时老说,加班挣钱喂养你嘛,给你换玩具嘛,没想到儿子全都记了下来。
    “那爸爸给你买好不好?就不用妈妈加班了”
    “那爸爸要加班吗?”
    “爸爸也不用加班”,赵翼遥失笑
    “那好吧”,儿子点头,马上又星星眼道:“爸爸真厉害,不用加班就有钱钱”
    真是童言无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嘉月差点又一口血吐了出来,但对象是儿子,自己又把那口老血生生给吞了下去,只有瞪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那厮却笑得一脸自豪得意,瞧你那样儿,儿子夸你一句就乐上天了吧?陈嘉月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好,我下次过来就给你带过来”,赵翼遥揉着他小脑袋道
    “下次是明天吗?”,儿子仰着脑袋问道
    “你爸爸不用加班,但得上班呀”,陈嘉月抢先回答,算是帮赵翼遥解了围,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明天下班回来还看到那厮,天天见到他,自己是会短寿的。
    “哦,那爸爸要上班给我挣换飞机的钱”,儿子点着头道
    “嗯,儿子说的对”
    “那你挣够了就带着飞机来看我哦”
    “好”
    “来拉钩”,儿子放下小勺子,伸出右手的小手指
    “好,拉钩”,赵翼遥也伸出他的手,小手指弯曲着钩住儿子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儿子拉着赵翼遥的手来回钩了无数下,才用自己的拇指碰上赵翼遥的拇指盖好章,才算完了。
    跟昨天一样,还在回去的路上,儿子就已经沉沉睡过去了,家里阿姨也不在,回她儿子在这边租的地方了,要吃过晚饭才会回来,陈嘉月把儿子放到了他自己的房间,出来见赵翼遥已经打开了那台电脑,手里拿着一个u盘,陈嘉月没说啥,要拷就拷吧,其实儿子更多的照片在自己笔记本、手机和平板上,但那些自己也肯定是不会主动交出去的。
    “你要还不想走,就去陪帆帆睡吧”,陈嘉月说了这一句,就回自己屋了。
    赵翼遥惊讶的抬头,却只看到了陈嘉月一闪而过的背影,他呆愣了片刻,明白了这算是她真正的承认了自己作为儿子父亲的身份,他心情有点复杂,她本质还是没变,依然的善良,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其实他有一点自己都不明白,那就是从一开始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儿子从她身边完全抢过来,尽管刚一见面自己是控制不住的恨意,后来因为她隐瞒生下儿子又是滔天的怒火,就算自己为了在气势上首先把她压住,也说的是让她带着儿子一起回去,而不是你把儿子给我。
    现在他有点隐隐明白了,不是因为自己知道她肯定不会同意,也不是怕折腾,这不是自己做事的风格,除了不愿让儿子受到伤害,更多的是自己打心底就不愿伤害她,哪怕他们之间真的走远了,但自己下意识的仍然不会真正的伤害她,伤害这个自己唯一深爱过,唯一对不起过,唯一恨过,也唯一狠狠思念过的善良女人。
    自己知道儿子对她的重要,说是她现在全部的人生意义都不为过,所以有的要求他永远不会提,她也懂了,所以她也妥协了,真正的承认了自己是孩子父亲的身份。
    但如今,曾有过不想错过她们时光的想法再一次变得的坚定,真的想永远就这样,爸爸妈妈儿子,老公老婆儿子,无论怎么称呼,无论站在谁的角度,这都该是一个坚不可分的整体。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正常的心理诉求,深爱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自己为他们打拼,一砖一瓦修建属于他们的城堡,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空。
    ☆、俩人独处
    这样的一个家本来早就已经存在,是自己,自己亲手弄丢了,只是如今不知道还能不能重新找回来。
    而她独自撑起的那片天空,就算缺了自己,那里依然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不见一丝乌云,这样的女人,自己当年怎么就舍得她有点难过呢?
    往事已矣,来者犹可追,只是这个女人还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
    无论她给不给,自己这次也一定要去争取,只是有的事,自己还需处理好了才敢有这奢望,他再也不想他们收到一丁点伤害。
    为什么不早一点遇见呢?为什么当初没有不分开呢?为什么当初自己不再多一点耐心呢?为什么没有一直相爱下去呢?
    但没有为什么会相识这一问,回到最初的最初,他依然感谢老天让他们相识,尽管没有相识就没有后面的这一切,但那不是自己希望的,就算过程已经不完美,自己也不后悔和她的相识。
    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照片已经全部拷好,他打开u盘浏览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拔下u盘收好,然后摄手摄脚的进了儿子的房间。
    儿子的床是双人床,四周专门给他钉上了栏杆,防止他一个人睡时滚到了床下,他注视着儿子四仰八叉的睡姿,两条小腿弯着,两只胖胖乎乎的小脚板心相对,一只手握成拳头乖巧的放在脸侧,另一只手却向外直直的伸着,赵翼遥纳闷,这睡姿难道不别扭吗?但看他睡得一脸香甜,想来应该是不别扭吧。
    但赵翼遥看着就觉得难受,把他的两条腿轻轻的给掰直了,就这睡姿别以后成了一个o型腿那就完了,他脱了外套,轻手轻脚的在他旁边朝着他侧身躺下。
    儿子就像感应到旁边有人似的,或者是熟悉的味道,又或者是本能对父亲的依赖,在赵翼遥躺下后,就见儿子就左翻翻,右扭扭的钻到了他怀里,起初还以为自己把他给吵醒了,吓得一动不敢动,但最后见他在自己怀里找到了舒适的位置,小手揪着自己的衣服,还眨巴了两下嘴,重新睡得香甜满足。
    这该是他到目前为止最最柔软多情的时刻了吧,怀里还柔软无比的儿子开启了他全身所有标记着柔软标签的细胞,儿子近在眼前的睡颜,让他舍不得闭上眼,他就那样充满着无比的柔情看着他,好像要把过去错失掉的岁月全部补看回来。
    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或许在如此温馨温情的时刻,没有理由不想和儿子一起坠入温柔的梦乡吧。
    陈嘉月醒来,首先侧耳听了听外面,异常安静,没有任何一点声响,不觉有点奇怪,看了眼时间,儿子睡眠一向规律,这时候早该起了啊?
    一个非常不好的想法突然就在她脑中爆开了:赵翼遥把儿子给抱走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她吓的脸唰得一下就惨白了,而这想法就像疯长的蔓藤,瞬间就把自己死死的的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差点呼吸不上来。
    就怪自己太信任他了,早该发现那厮的狼子野心,一直都在觊觎着儿子,自己居然还感谢他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于是让他陪儿子睡,这下趁自己睡着了,阿姨也不在,他终于得手了吧?
    她鞋都顾不得穿,翻身跳下床赤着脚跌跌撞撞的跑向儿子屋,果然儿子的房间没有关门,这下她连脚都软了,用力扶住墙才没有倒下去。
    她狠狠的深吸了好几口气,像是赴刑场那样,腿脚发抖的挪到了儿子的门口,她用力的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然后扒着门框,只敢把头伸了进去。
    眼泪哗的就流了出来,她一个屁股墩就顺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万幸,儿子还在。
    万幸,自己真的看到儿子了,就算被那厮挡了一大半,但那确实是儿子。
    她坐地上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刚才她被自己想法吓的三魂七魄都出窍了,现在终于慢慢回来了,自己也理智也跟着回来了,赵翼遥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而且他也不敢,他能抱着儿子逃到哪去?天涯海角,黄泉碧落,上天入地,掘地三尺,她都会把他找出来的。
    赵翼遥听到声响,揉了下眼,突然涌进来的光线让他有点不适应,他抬手看了下时间,也吓了一跳,自己居然会睡了这么久,而怀里的儿子还是之前的样子,小手也无力的一直揪着自己的衣服,赵翼遥左右看了看,奇怪,明明听到声响,怎么没什么异常呢?
    他轻轻拿开儿子的小手,蹑手蹑脚的起身,刚转过身,就看到门口,赤着脚坐在地上正真准备站起来的陈嘉月,他以为她不小心摔倒了,赶紧过去伸手想扶她,陈嘉月避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赵翼遥这时候才看到清她脸上还没有干的泪痕。
    赵翼遥心里无比的震惊,别说重新见面以来她一直都跟刺猬似得,随时都想扎一下自己才解恨,就算是以前,自己也都没见过几次她流泪的时候,别看她平时对着自己一副小女人姿态,要么撒泼打滚,要么撒娇卖乖,但自己也知道她的内心一直都很强大,所以就算离开了自己,她活得依然精彩。
    所以要说她是看到自己和儿子睡一起就感动的流泪那不可能,再看她还光着脚,以及脸上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的恐惧,他有点不敢置信的试探着问道道:“你以为我把儿子抱走了?”
    那个男人果然了解自己,陈嘉月也觉得有点丢人,恨恨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赤着脚就走了。
    赵翼遥看着她背影,哭笑不得道:“你也真敢想,我会做那么没品的事吗?”
    “你人都没品,能做出多有品的事?”,陈嘉月头也不回的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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