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怎么?”周允钰问道,眸中却闪过几丝兴味儿,又有几丝期待。
“难怪说,这里会有宫人转不出去,这竹林布局是按照奇门遁甲来的吧?”
舒瑶跟着陈氏,所学颇杂,而且她记忆卓绝,又爱看书,此时那书中描绘,到了眼皮子底下,她也才反应过来,却依旧算难得了。
“你学过这些?”周允钰眸中的异色更重,他是学兵法战术才需要涉猎到这奇门遁甲,而舒瑶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只是几眼打量就能认出来,在他看来,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算不上学过,只是看过几本残篇,”舒瑶笑道,眸光微敛,片刻之后,软音清扬,一篇晦涩的古文,在她口中,一字一句清晰吐出。
原周允钰也只是听着,最后却惊讶地坐直了身体,这可不是普通的残篇,而是失传的古篇,若非他曾经看过总序篇,还不定能听得出来。
一篇背完,舒瑶转身对上周允钰那炙热似乎想要将她灼伤的眼光,有些警戒地后退一步,但又见周允钰并无异动,目光依旧灼热,却似乎是沉静在一种顿悟的状态中。
她又轻叹口气,有些懊恼自己对着周允钰总是过于敏感,她等着周允钰思考结束,眼里恢复了清明了,才继续开口解释,
“我可不懂,我只是会背,眼下瞧着熟悉了,才想起来的。”
她可不想让周允钰误会,她有多大本事,她也真就这点会背书的本事了。
“你若是需要,我回去后,就默写出来,让人给你送来,你看可好?”
舒瑶还未能知道这古篇对于周允钰行军布阵的重要性,只觉得他需要,她也能帮上忙,自也乐意非常的。
这个古篇,周允钰曾经耗费好大力气,也没找全,现在却很可能就这么被舒瑶给拼凑出来了。
周允钰并未应答,两步到了舒瑶跟前,心中喜悦第一次这般喜形于色,在舒瑶没反应过来时,一下子抱住了她,一低头啃在了她米分嫩的腮帮子上,
“瑶儿,你就是老天送与我的宝贝,”这辈子终于失而复得,将她抱在怀里,这是他多大的幸运呢。
舒瑶明丽的杏眼里瞬间溢满了吃惊,脸上又羞又怒,却还是无法挣脱周允钰的怀抱,而高兴无比的周允钰,也不在意舒瑶几个明晃晃的瞪眼,他此时又是高兴,又是骄傲,种种情绪,明明很简单,却又无法言明出来。
“快放开,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姨母该担心我了,”舒瑶看他越抱越紧,眼中的占有意味愈发灼人,顿觉危险,但也不敢继续挣扎,只是低声劝说,把萧太后都搬出来了。
周允钰久久看着舒瑶,觉得这么放开,实在有些不甘心,他一低头再次啃上了,却不再是她米分嫩的腮帮子,而是那微微嘟着的樱唇,四目相对,一触即分,也顺势放开了她。
若是再不放开,他就没法保证自己不继续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了。
“我……我我要告诉祖母,你……你欺负我!”
舒瑶是真怒了,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她还没计较周允钰啃她腮帮子的事情,他居然轻薄到她唇上了。
舒瑶觉得仅仅瞪几眼,实在有些不解气,一时怒上心头,不退反进,狠狠踩了周允钰一脚,才气呼呼地离去。
第041章 :勇敢
周允钰低头看着靴面上一个清晰秀气的脚印,脑海中却不觉回放着刚才的场景,那娇美的人儿,那柔软的触感,唔……这一脚挨的不算冤。
周允钰轻轻抿了抿自己的唇,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冲动去亲密接触一个人,而舒瑶的反应也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周允钰突然笑了起来,真正的笑,不再只是平日里那似嘲似讽的弧度,从上扬的嘴角,到溢满愉悦的双眸,勾勒着他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笑,只是想笑,只是高兴。
常年冰山不化的脸,因为这一舒心浅笑,有一种照破云深的强烈美感,原来他不只是一个威严赫赫的皇帝,还是一个长得本也十分好看的皇帝。
怒气冲冲的舒瑶一转头,就瞧见了如此微笑的周允钰,她的羞恼一瞬间被眸中深深的惊艳冻结,原来,他笑起来是这般好看的。
只是从她认识他以来,就有一种他不会笑的错觉,便是偶现的温柔,都需要极细致地感受才会发现,他的情绪一直都淡漠得几乎没有,故而才显得此时乍现的笑容,也如此让人砰然心动吧。
舒瑶转头,随即就塌下了小肩膀,有些唾弃自己刚才一闪而过的惊艳,好看也是一个登徒子!舒瑶啊,你可不能被表象蛊惑了!
她埋头向外走去,但她果然如她自己告诉周允钰的,她真的只是会背书,眼力也还算不错,她气呼呼地离开,却诡异地饶了一圈,一抬头,就见还在原地的周允钰转过身来,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依旧笑看着她,却依旧有那一回眸的惊艳在持续。
舒瑶觉得十分挫败,她被周允钰欺负了,连这个竹林也一起欺负她了。
但她也并未再次率性掉头离去,只是低着头,抿着唇,生闷气。
周允钰轻轻叹气,款步就到了她的跟前,他轻轻抬起了舒瑶的手,将她不自觉紧握的双拳,一一掰开。
而后才再次近前一小半步,不及舒瑶后退,他又再次揽住了舒瑶的腰肢,另一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又是竹林,又是揽腰,又是抬脸,舒瑶只觉得他们似乎又重复了皇觉寺里偶遇的那一幕。
舒瑶并未再尝试任何挣脱,在周允钰手中,如此只是徒劳,多次的经验已经足够告诉她这一点了,但是周允钰直入她眼底的眸光,舒瑶也未找到让人更加恼怒的戏谑。
舒瑶的乖觉让周允钰觉得满意,原就未散的笑意再次染上他的眉梢,长久以来一直凝在他脸上的冰冷面具,在这一刻终散于无形,他低低说着,
“不要生气,也不要害怕,我如何都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很高兴,从来没有过的高兴,”方才那一行径,自心而发,没有欲、望,也没有亵、渎。
“你感觉得到的,是不是?”周允钰是第一次给人这么阐述自己的内心,还迫切得到对方的理解和认可。
舒瑶低下了眼帘,脸上浮起了两团嫣红,不是都选择靠近他了吗?既然他不是故意怠慢于她,她是不是也该不用那么生气了呢,舒瑶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够用。
她磕磕巴巴地说着,也不知是在回答周允钰,还是在说服她自己了,
“我……只是还没有习惯,”她所唯一能习惯亲昵的人只有陈氏,周允钰身上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很容易就激起她类似小动物的本能,也似乎让自己过于惊乍了?
“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给你习惯我,”周允钰又笑了笑,他的小姑娘实在可爱,就这么把她自己给绕进来了。
舒瑶自己走不出去,自是由周允钰带着她出去,袖子里周允钰依旧牵着舒瑶,而舒瑶也终于没有再挣脱。
他不时转头看看她,见她始终都低着头,似乎还在思考刚才他们的对话,也不打扰,等快要出竹林了,他才略有些遗憾地放开了她的手,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就要抬步继续引她出去,却见舒瑶轻轻拽着了他的袖子。
她似乎也终于想清楚,她一开始不打算说,现在却想要对他说的话了,
“我们……是从我出生就绑在一起的人,我从没有讨厌过你,也没有不喜欢过这个婚约,能按照母亲的想法,嫁给你,我有些害怕,但也有些高兴,”害怕是对未来的迷茫,而高兴则是因为这个婚约的祝福得以延续。
“我不知道你能……喜欢我多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做到如你待我这般,但是……我会努力的,”报之以桃李,回之以琼瑶,这是舒瑶她自己一贯的行事风格。
正如周允钰所说,她已经感觉出来了,他是喜欢她的。
舒瑶并不傻,在短暂将自己绕晕之后,她就反应过来了,但她却出奇没有了生气的感觉,甚至觉得心动,有人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等她习惯他。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她都觉得难得,尤其是这是从一个帝王口中说出来的,周允钰都肯这般对她,那她也不需要怯懦,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各自退回自己的位置,如此而已。
陈氏是在赌,她却不是,她只是听从了心的声音,听从了无法挣脱的宿命的安排。与其期期艾艾,彷徨担忧去面对,她更想坦然自在地去对面。
周允钰深深地看着舒瑶,她总是这般轻易就让他的心,随她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似乎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会在她面前黯然失色,他想说很多,最后开口依旧只有轻轻的一个“嗯”。
经历了太多,让他知道说的再多都不如做,舒瑶也不需要他什么甜言蜜语,她要的从来都是以心换心。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但他也会努力,没道理他多活了一辈子,还没一个小姑娘勇敢。
没人听到这段对话,在舒瑶气愤地绕回来的时候,陶义和依依等人就都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了,等出了竹林,才又再见到陶义他们。
“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有眼神好的女眷一眼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周允钰,当下就呼啦啦跪了一路。
周允钰也没多和她们说话的兴致,继续引着舒瑶往汀兰水榭的地方走去。
“陛下,”慕幼薇猛地转过身来,就看到周允钰一行人的侧影,她眼中一下子迸发出极为浓烈的情感色彩,以至于她这一声呼唤有些过于刺耳。
但周允钰却并无回应,或者说在袅袅的丝竹声乐中,他并不想去回应这个在他看来无关轻重,甚至都想不起是谁的声音,此时他心中依旧回荡着舒瑶的那番话,这话似一坛清酒,能在回味中,越酿越香,让他越发沉醉了。
汀兰水榭的主位上,左侧的位置就是为周允钰留的,他对这个宴请皇亲女眷的宴会并无多少兴趣,送回舒瑶没多久,他就和萧太后告辞离开,再多呆下去,他或许会忍不住和陈氏抢人了。
一个宫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美景美食,又有歌舞助兴,难得连周允钰都出席了,这个宫宴也算圆满。
申时之后,萧太后就带着舒瑶回寿安宫,来宫宴的女眷们也都陆续散去,又过不久,陈氏就来接舒瑶了,萧太后没留人,一个月后舒瑶就进宫了,她再留,只怕陈氏再好的涵养也要和她翻脸了。
“回府了,这几日也好好休养,莫要让姨母担心,”萧太后摸了摸舒瑶的小脸,叮嘱道。
“舒瑶晓得的,”舒瑶软软地回道,也不和萧太后见外,细细叮嘱了一番,萧太后身边的宫人,劝萧太后多走动云云,这才和陈氏一同告辞离开寿安宫。
等她们出了皇宫,正要坐上回府马车时,舒瑶抬头看去,夏日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那别样灿烂的星空,也似乎一如往昔,又似乎有了不同,凝视片刻,她这才钻入马车,爬到陈氏的怀里,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好似永远也抱不够似的。
陈氏也能体会舒瑶这一刻的心情,她轻轻拍着舒瑶的后背,像是曾经她每一个哄她入睡的夜晚,林嬷嬷等伺候的人,看见这一幕,也都放轻动作,不忍打扰。
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陈氏就是顶在舒瑶头顶的天,教她说话,教她认真,教她如何去看待这个世界,是可以托付她全部信任的人,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温存许久,舒瑶才渐渐给陈氏说起了她这俩日在宫里的事情,不过是睡觉吃东西,却也能让她絮絮许久,但陈氏也感觉出来了,舒瑶要与她说的,并不只是这些,到了最后,舒瑶也还是说了出来。
“祖母,我能感觉出来,他是想要对我好的,”舒瑶给陈氏解释自己为何那么说,“您不是告诉我要听从心的声音吗?我一直都听着。”
陈氏许久无语,她并不知道她的那句话会给舒瑶这般大的影响,舒瑶不记得了,她却还记得。
当时舒瑶不知哪里找来一个话本看了,带着满腔的疑惑前来来问她,“祖母,瑶儿想要知道要如何分辨是坏人,还是好人?这样就可以省去好多麻烦,您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舒瑶气愤于话本中的主人公轻信他人,不辨善恶,差点家破人亡,或许鲜少看这样离奇的故事,让当时的她十分执着于如何分辨好坏。
舒瑶和她不同,她善于从点到面,再到形势地去分析一个人,而舒瑶更善于去感觉一个人的情绪,极是敏感,又出奇准确,故而她才给舒瑶说了那番话。
但她的瑶儿似乎真的做到了,一时间,连她也不能准确判断,舒瑶这样做是好是坏,她只能轻叹一句,“不怕,祖母会一直看着你。”
第042章 :胖了
她能看舒瑶多久呢,大概不会超过十年的时间……她很了解自己,若是十年后,真出现一个会威胁到舒瑶地位的所谓宠妃,她一定不会容许她的存在。
在后宫里要弄死一个妃子实在很容易,但相应的,一个妃子要上位,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做到,至少以她对周允钰了解来说,不容易做到。
他要是能看重美色,现在的后宫里不会连一个嫔都还没有,能打动一个帝王,让她真正对一个人另眼相看,除了最纯粹的真情,那就是利益了。
而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能有什么利益可以挖掘,陈氏思考着,眸底的幽光暗暗浮动,她到能走到现在,最大的一个体悟,就是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她最擅长的其实是发掘每一个人身上的价值,能让她所需要的那些人都为她所用,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敌人,阴谋阳谋她都很擅长,但她也不是天生就擅长这些,无不是一点一点在尸山血海,阴谋诡计里被逼出来的。
知道了自己大致的死期,陈氏没有丝毫的害怕,彷徨,担心,她此时的心情,应该说是兴奋,诡异的兴奋,一种发现了猎物的兴奋。
她不怕死,也不怕活着,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活得很无聊,但若还有不少有趣的事,她或许会愿意取争一争命。
有的人越活越老,就会越怕死亡,特别是告知死期的时候,只怕没等死限到来,就会有很大一部分先奔溃了,然后自己把自己弄死。
但也会有一部分,特别坦然,这一部分人不是活得太痛苦,就是活得太幸福。
然她都不在此列,她的这种兴奋,已经不在正常人的范畴了。
舒瑶发觉她祖母此时的心情似乎特别好?但陈氏本就不是舒瑶可以看透,她也从未试图去看透她,陈氏高兴了,舒瑶也只会跟着高兴,虽然她还真不明白这好心情的来源到底是为什么。
由此,马车内的气氛奇异地好了许多,舒瑶调节自己心情心态的能力,本就极强,一番倾诉之后,又得了祖母保证,她顿觉得心安无比,回她紫萝院没多久,就彻底睡沉过去。
舒瑶从接过圣旨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在家的日子就只有一个月了,从宫里回来之后,更觉急迫,恨不得每天的日子都掰成三天四天来过。
但可惜,因为自小的困症,她一天就睡去了一半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她如何精打细算地过,也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居然就到了五月底了!
刚被严嬷嬷拉着洗完药浴的舒瑶,正披着乌黑长发,半蜷在外间的软榻上掰着指头数日子,九天,怎么会就只剩九天的时间了呢。
舒瑶不死心地再算一遍,她确实算错了,她把婚礼当天也算进来了,那天根据嬷嬷们和她所说,她从早上起就已经不能待家里了。
所以其实,她在家的日子只有八天的时间了……
“呜呜,年糕,怎么办,只有八天的时间了,”舒瑶抱着跳上软榻的年糕,将头埋在年糕柔软的金毛里求安慰。
年糕出生有五十来天,正进入生长特别快的时候,原本还小小的一只,现在却已经长到舒瑶膝盖的高度了,看起来已经初具了獒中皇者的威势,然这是对着外人的时候。
在舒瑶面前,它还是那个只会傻乎乎打滚卖萌的萌物,舒瑶一唤,它就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了,最近都会和寻香依依等人争守夜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