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微微扯开的衣领,只能瞧见手掌大小的肌肤,因为醉酒,莹白上多了一层绮靡的米分色,原本还乖乖巧巧的人儿,因为这点裸、露,就成了那个全身心都在吸引他的小妖精了。
就连那散乱的头发,都在这一刻变得不同起来了……
可即便这样,周允钰也只是一开始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些,随后就利落地为舒瑶换好衣服,盖上了明黄锦被,只一张红彤彤的小脸还露在外面。
但周允钰却在这一连贯的利落动作之后,久久地僵直在那里,许久许久才松下口气,冷沉的脸上浮现了一股类似懊恼的神色,“只一个月罢了……”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了。
周允钰又伸手摸了摸舒瑶的小脸,感受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确实只是沉睡,并无其他异样,他从庆德堂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缓缓松懈了下来,思绪里也渐渐恢复了该有明断和警觉。
不过片刻,他眸中就浮现屡屡精光,又因为顾忌着眼前的人儿,死死克制住,但脸上却浮现了几丝极为冰冷的感觉,低语声中溢出一丝丝冷漠的杀意来,“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段之澜,好,很好!”
他起身踱步到了外殿,比了一个手势,一个隐在暗中的龙卫就到了近前,
“告诉龙三彻查庆元十年,十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任何一点都不容错过!”
庆元十年是高祖在位的第十年,那一年云氏怀着舒瑶,除夕之夜早产,她去世后不就,段之澜就被送到京城,这本该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但往往越无关联,这其中才蕴藏着更大的玄机。
他不是没想直接去问段之澜,但段之澜若是肯告诉他,上辈子他就不会最后把自己弄死了,他那几个兄弟或许只是他死的诱因罢了。
“顺便……让人注意陈氏接下来的动作,”他不能再局限在上辈子是怎样怎样的思绪里了,人外有人,他没能看透的大有人在,这其中就有陈氏一位。
周允钰在猜测到陈氏是推动十年前政变的真正推手,他就不免疑惑,他父皇选择造反,是因为觊觎皇位,那么陈氏呢,她总不可能毫无理由就拉一个皇帝下来,总是为了什么目的的,但这个目的,两辈子,他都没能猜到。
周允钰有一种遇着对手的感觉,但还是头疼的感觉偏多,她可不仅仅是一个对手,还是舒瑶最喜欢最敬爱的祖母,如果让舒瑶在他和陈氏之间,选择一个,根本不用想,舒瑶肯定选择陈氏。
“母后是因为你母亲,那她呢,她是为什么?”周允钰看着沉睡的舒瑶,低低语着,突然嗤笑了一下,便是有为什么又如何呢,她如今还不是全心全意都为了舒瑶好,就是他也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才会对舒瑶另眼相看,进而才……
这世上本就无多少没来由的喜欢,谁又能说没来由的喜欢就比有来由的喜欢真挚到哪里去呢。
两天两夜的时间过去,舒瑶还是没有醒,脸上的绯红,在一日前已经褪去,可是无论他怎么唤,沉睡的人还是毫无知觉,除了水,连点稀粥都不能喂进去。
林太医顶着周允钰冷凝的目光,给舒瑶收针,半刻钟后,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才给周允钰禀告,“蒋姑娘身体里的酒力已经完全散去,再过些时候,就会醒的。”
“嗯,”周允钰应了一下,挥了挥手,让林太医到隔间里继续候着,在舒瑶没醒之前,太医院的太医们是难得安宁的。
“方子上的药材都凑齐了吗?”周允钰脚步轻抬,到了他这两日办公的隔间,想到了什么,随即问了一句随身伺候的陶义。
“只差最后两味,正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京城,大致端午前后就能抵京,”
陶义轻声回到,这两日龙章宫里的人都是这样的音量,只因为里面睡了一个谁都不能碰的主儿。
周允钰点头,他上辈子总还不算太失败,至少这明觉告诉他的药材出处都是对的,“收齐后,让人送到皇觉寺交给明觉……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陶义立马点头下去吩咐。
周允钰又处理了半个多时辰的政务,再次回到了内殿,看舒瑶还是睡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脚步轻抬,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摸了摸舒瑶的脸,“怎么还不醒呢……”
太医一再和他保证舒瑶一定会醒,可是他心里还是慌得厉害,若不是理智还在,他几度甚至想去测一测舒瑶的鼻息,他觉得这么下去,他就要疯了。
“唔……”舒瑶贴着他的手突然蹭了蹭,似乎嫌弃他手上的硬茧,又偏开头去,闭着眼睛,话语也含糊不清,“祖母……舒瑶渴……”
周允钰脸上露出喜色,听到舒瑶的话,又不由得轻叹一下,他真想将舒瑶脑中的陈氏拉出来,怎就时时刻刻都只急着她的祖母呢,他是她夫婿,是不是也该记住他?
“喝点水,”周允钰端了水,扶起舒瑶将碗放到她的嘴边,喂了起来。
舒瑶一时还迷糊,而且她确实渴得厉害,就着温水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但她总是醒了,喝到一半就觉得不对了!
她祖母的怀抱才没有这么硬呢!她祖母才不会拿着碗喂她喝水,她便是再渴,都是一勺子一勺子喂的!她祖母身上才不是这种龙诞香,而是好闻的兰花香!呜呜……所以她这是在哪里?
舒瑶两天两夜没吃任何东西,身体虚弱得厉害,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这才看到了周允钰,话语也愈发磕巴起来了,“为为……为什么是你啊!”
她一睁开眼睛,不是该看到她祖母吗?为什么是周允钰?为什么是他……舒瑶满心都是这样的疑惑……
周允钰心中因为舒瑶醒来的高兴,立刻缩水了一般,另外一半全变成了气闷,“为什么不能是我,你忘了从小到大的婚约,还是忘了我两日前才给你下的圣旨?”
周允钰觉得很有必要纠正舒瑶的想法,他便是还不能和从小照顾她长大的陈氏比,也该和别人不一样,怎能这般惊讶呢!
“我……我没忘,那……我不是还没嫁嘛,”舒瑶嘟了嘟嘴儿,低着头一副被数落难受了的模样。
“我……我头疼,你还骂我,”舒瑶还是低着头,也不哭,可是声音却愈发委屈了,要是对着陈氏,她一准儿哭出来了,但她对周允钰还不够熟悉,怕惹人嫌弃。
周允钰却真心疼了,话语却没软和多少去,“躺着,我让太医进来……”
“只是醉酒的后遗症,养两日就好了,”林太医对着舒瑶明亮清澈一如往昔的眼睛,声音里也多了些许慈和,“这两日喝素粥为好,太硬的东西不能吃。”
“我晓得啦,”舒瑶应了一句,对林太医笑笑,显然是认出林太医来了,但周允钰还虎视眈眈的,绝不是叙旧的好时候,舒瑶也没再多说什么。
啊,宫里总算多了一个除萧太后之外的熟人了……
御膳房里何时都备着吃食,没多久,陶义就端了一碗燕窝粥上来。
周允钰端过,吹了吹,喂给舒瑶,这动作这两日陶义并不少见,周允钰担心舒瑶身体,试着喂过好几次,但真正进入舒瑶肚子的并不多,所幸,她终于醒过来,除了精神更差些,并无其他大碍,但这酒是绝对不能让她碰了。
可被周允钰伺候了两日的舒瑶并无这些记忆,她瞪圆眼睛,似乎想夺路而逃,可惜身体没体力不说,那种被周允钰目光锁定,逃无可逃的感觉,实在明显,逃不了只能受着了。
“我是皇后,所以你……喂我?”舒瑶的意思是她是皇后,所以她如今的身份能承受得起周允钰如此对她,得周允钰肯定的点头,舒瑶也终于不再那么心慌了。
舒瑶抿了抿嘴唇,有点嫌弃,“都没味道,比林嬷嬷给我煮的药膳还难喝,”
“你乖乖喝,身体好了,就不用吃这没味道的粥了,”周允钰也算是摸着舒瑶的一些秉性了,知道她心地向来柔软,对于一些真诚待她的人,最没办法。
果然他这话出来,舒瑶即便还是不情愿,也是乖乖把粥喝了大半。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舒瑶见周允钰要走,连忙扯住了他的袖子,仰着头,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对着这样的舒瑶,周允钰却想把她永远藏在龙章宫里,到时候直接从龙章宫嫁到凤翎宫好了。但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立马就被他自己拍灭了。
“再休养些时候,傍晚的时候,我送你去母后那里,”周允钰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遗憾,人醒了之后,舒瑶肯定不能还一直在他这里待着。
他再次告诉自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等得起。
舒瑶收回自己的手,点了点头,“也好,这两日……谢谢你了。”
舒瑶对于醉酒的记忆并非毫无印象,加上这两日里迷迷糊糊之中,总有一个声音在唤她,有一点冷,却也有一点温柔……
她总归一个月后要做他皇后,虽不比寻常人家夫妻,却也是日后接触最多的人,太过拘谨也无必要。
周允钰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的舒瑶绝对无法接受他们太过亲密的接触,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像一个……长辈那般。
“我让依依进来伺候你洗漱,”话落,周允钰就抬步离开。
舒瑶也终于松一口气下来,她看着自己穿着其他寝衣,心中不是不慌的,但周允钰这话一出来,她就自动理解为,这两日都是依依伺候她换洗的。
“幸好,幸好,”舒瑶拍拍胸口,对周允钰总算多了丝好感了,也幸好依依是周允钰的暗卫,否则和舒瑶一对话,一准把周允钰这两日的行径都曝光,那点点的好感,肯定立马消失不见。
萧太后也一直关注着龙章宫里舒瑶的消息,得了她清醒过来的事情,她根本就等不及周允钰将人送过来,或许,她根本就不大相信,周允钰会把到嘴边的肉这么送出来。
一个皇帝的占有欲是不能小看的,在萧太后看来,周允钰是对舒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了,是好是坏,依旧得留待日后才能知道。
“楠姨……”舒瑶换了衣服,正在依依的搀扶下,在内殿走动,看到进来的萧太后,立马送上甜笑。
“是瑶儿不好,让您担心了,”舒瑶随萧太后摸头摸脸,想起两日前的事情,更多的是自责,当时是她自己心不在焉,喝了酒,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如果……周允钰没把她弄到皇宫里就更好了。
她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要见她祖母……
天知道,她和祖母相处的时间只剩这一个多月,这还凭白在宫里睡了俩日,嗷,太亏了!
“随楠姨到寿安宫,等端午宴之后,送你回去,”萧太后拉着舒瑶的手,脸上的表情极为柔和,似乎看出舒瑶心中的想法,“我已经让人请你祖母进宫来了,许半个时辰就到了。”
“真的啊,您对舒瑶太好了,我太喜欢您了,”陈氏到来的消息,彻底冲散了舒瑶脸上的愁绪,当下就没了顾虑,一不小心也将周允钰完全抛在脑后,没心没肺地就随萧太后前往寿安宫去了。
在御书房门口得了消息的陶义,踌躇几许时刻才进去给周允钰禀报,彼时周允钰正在召见大臣,商量要务,听了他的话,也才皱了皱眉头,没让人阻止,或许他早就预料到了。
第37章
没过多久,陶义又再次进来禀报,听完,周允钰凤眼微眯,脸上终于浮现了极为冰冷的神色,瞬间杀气四溢,“让他到练武场等着朕!”
“是,”陶义领命下去,余光扫了一眼,被周允钰杀气震慑在那里,喃喃不知语何的众臣,有些骄傲,他家陛下虚岁也不过二十二,却已经能在气势上压住这些为官为将十年甚至数十年的老家伙们了。
“继续,”周允钰冷声说着,原本停滞的空气,再次恢复正常,议事的气氛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在场各自心里多少是有想法的,老怀欣慰,或如陶义一般骄傲,又或是惊诧不已。
但略过这些种种,都会猛地浮出唯一相同的想法来,那就是周允钰已经不是一个轻易可以被糊弄的帝王了,而他做到这些才不过两年时间罢了。
一个时辰后,议事的大臣散去,周允钰也在练武场看到等了他一个时辰的段之澜,他正在练剑,明明是招招都冲人性命的诡异剑法,却让他给练出一种扭曲的美感来,就如他这个人一般。
从里到外都是一种病态的扭曲感……
或许他以为的了解他,也不过是他展露给他看的一面罢了。
周允钰根本没有和段之澜寒暄的意思,他提起一把□□,就对着段之澜出招,招招凌厉,根本没有任何留手,此世十多年练武,再加上上辈子的经验,或许曾经可以和他旗鼓相当的段之澜,此时却不是他的对手。
段之澜在十招之后就一直被压着打,他练的杀人剑,周允钰却是帝皇气势,本就不适合对练,但即便如此,段之澜也渐渐被周允钰的不留情激发出了一股血性。
依旧狼狈,却越发拼命,场外的陶义看得心惊胆战,几次都怕那没分寸的段之澜伤着周允钰哪里。
但场上局势,转眼瞬变,周允钰的□□从段之澜左肩胛的位置刺出,而原本还全力抵抗的,却突然就不动了,甚至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随那□□近身,只眼睁睁看着,不惧不退!
他不要命,周允钰却还不能伤他,但也仅仅是不能见血的伤,他扬起似嘲似讽的微笑,该刺为砸,那一下狠狠挨在肩上,够他痛个三五天的了。
“三哥,几年没见,身手这般了得了啊,”段之澜温柔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龇牙揉着肩膀,略有些愤恨地道,“还没消气,要不再来一下?”
他都能感觉到他的肩膀顷刻间青肿起来了,可真不留手呢!
“段之澜,我最后说一遍,无论你有什么主意,都不准往舒瑶身上打,招惹了她,这代价不是你能付得起的,”周允钰警告着,神情并未因为段之澜示弱,而有任何的缓和,他的杀气也是真的,舒瑶如今就是他的逆鳞,触之必怒!
何况,舒瑶的身后,可不仅仅只有他,还有一个本事通天的陈氏,他今天过来找他,也不是因为诚心思过来给他道歉,而是他已经感觉到了麻烦,几番碰壁,可不就以为是他动的手。
但这仅仅是陈氏给他的见面礼罢了,若非他特意让人盯着陈氏的行动,还真很难发现,但相应的今天这锅,他还得给陈氏背着,他还不想让段之澜不管不顾地找上陈氏去。
这两个人要是正面对上,估计能把京城的天给捅破了去,最后收拾残局的肯定是他!他发现得知了以前并不清楚的真相,也没多大好处,反倒要处处给那些人处理麻烦。
段之澜听着他的话,脸上也终于没了那时刻伪装着的温柔,而是面无表情,许久,他才缓缓道,“我知道了。”这回是真知道了……
“不过,三哥,你知道了什么?”段之澜的目光锁定了周允钰,清潋的眸光一瞬间暗如深渊,如最纯粹的漆黑夜幕,所有的阴暗都能在其中肆意滋生。
“你觉得我知道了什么?”周允钰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然原本如临大敌的段之澜却再次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恢复往日的神情,而后才很认真地和周允钰说,“我会告诉你的。”
却不是现在,也许是下一次见面,也许是他下一次来京城,看他心情!
周允钰也没觉得这么就能把段之澜的话诈出来,“陶义,宣太医给他看看。”
“是,”两人敌对战斗唯一在场的陶义,立马跑到练武场外嘱咐小太监去找太医,他觉得他不仅得去学一学歧黄之术,他还得学点功夫了,要不然以后跟着周允钰出门,很可能会拖后腿。
打过一架的周允钰和被太医略略包扎的段之澜,继续到御书房里商量些西南的局势,因为舒瑶,周允钰确实搁置了好些国家大事,今天估计得忙到深夜才能休息。
在寿安宫里刚刚送走陈氏的舒瑶,也在暗暗掰着手指头算出宫的日子,
他们二十八药王佛诞去的皇觉寺,回来二十九傍晚被赐婚,她三十午时左右醉的酒,睡了两日,今天是五月初二,端午宫宴自然是在初四,那其实她在宫里也就需要再待一两天。
为了能让时间过得快些,舒瑶打算去睡觉,既然都睡过两天了,干脆把剩下的也睡过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