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新添了一条条这样的标语。
    教室前面的黑板上“倒计时:”后面跟着的数字一天天变小。
    全市一模之后,杨雅雅被老罗叫去办公室“喝茶”。
    “年级102名、全市695名,杨雅雅啊,你这一个多月有没有在认真搞学习啊?”
    两手在背后揪着,杨雅雅垂下眼。
    “语文才考了102分,”老罗扫一眼成绩单,拔高了音调,“数学更惨,92分!以前不都是100分以上的吗?亏得上次月考数学老师还夸你进步不小。”
    “亏得我还表扬你,结果呢,经不得夸是吧?骄傲了是吗?”
    讲到激动处,老罗拍一下木椅扶手,“我看你就是骄傲了、膨胀了,不然怎么会从年级80名——你上次月考是考了年级80名吧?”
    “78名……”
    “对,你瞧瞧你,退步这么大,肯定是骄傲了吧?我常常和你们说,骄傲使人落后,这话不是没道理的吧?”
    低着头的杨雅雅看着老罗换了一条腿,翘起来,继续晃。
    “你说,你是不是骄傲了?”
    这个“你说”只是个没意义的词,老罗根本没给她留回话的间隙,接着训:“还有一百来天就要高考了啊,你这样怎么行?我对你寄予了多高的希望,你知道吗?我原来还想着你能拼个十大名校的。”
    老罗摇摇头,“你现在这样……”
    “老师,我会努力的。”杨雅雅受不了他这样的神态,好像自己无药可救毫无希望了似的。
    “我要考n大。”
    “n大?”老罗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你要考n大?”
    “嗯,n大。”
    “……杨雅雅,这个……目标定得高一点,确实有激励的作用。”
    杨雅雅抬起眼睛,“我一定要考n大。”
    “n大哪是你说考就能考的?你知道你现在离n大有多远吗?这么跟你说吧,你至少得考进年级前20!知道吗?”
    旁边桌的投来不赞同的目光,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太应该这样说,老罗轻咳一声,“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时间不多了,很紧迫的。你得给我沉下心来搞学习,不能再躺在过去的荣誉上洋洋自得了,知道吗?”
    从办公室出来,上课铃声已经响过许久了,杨雅雅驻足在空无一人楼梯口。
    老罗说错了,她这次考不好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
    总有个身影跑到脑海里,扰得她静不下心学习……
    可有一点,老罗说得没错,要想进入n大,以她现在的分数还差了一大截。
    一百多天……
    只有一百多天……
    为了能和他在一个校园,为了那张录取通知书,为了不负自己的目标,专心点吧,杨雅雅。
    时间不多了。
    ……
    身心开始专注于一件事之后,时间就变得特别快。
    二模,年级51名,市里307名。
    三模,年级27名,市里167名。
    一次比一次减小的数字,带来的是,来自于老师、同学和家长的夸赞。杨雅雅没有时间去聆听这些声音,因为忙于查漏补缺。
    都说高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终于,这场战争来了。
    一如既往的淡色天空,空气浸在潮湿里。
    下午的tutorial结束之后,周末自此开始。
    扎西莫夫从背后锤了一下走在前的男生的肩膀,“去踢球吗?真主保佑,今天终于不下雨了!”
    前面的黑发男生没回头,嗓音清淡:“不去。你们去吧。”
    “啊……算了,我也不去。”扎西莫夫大步跟上他旁边,“今晚做什么好吃的?还做上次那个宫……”
    “宫保鸡丁!对,今晚还做宫保鸡丁吗?”这道菜肴的名字扎西莫夫用的是汉语讲,讲得不很标准,但也能听得出来。
    没学过汉语的扎西莫夫之所以对“宫保鸡丁”记得这么牢,盖因上上周的家庭派对中,gauge做了这道中国菜,他一尝,就被那鲜辣可口的味道征服了。
    “没有买食材。”
    “这不是问题!”扎西莫夫咧嘴笑,“我去买。”
    “要不要叫上克里斯汀、ellie、凯蒂他们?啊,还有……”热情的哈萨克斯坦小伙扎西莫夫开始数着要邀请的朋友们。
    “一共六个人,gauge,怎么样?”
    黑发男生眉眼不动,“嗯。”
    “棒极了!我这就给他们发消息。”
    古朴校道,绿荫层层,划过叶尖的风也是凉的。
    不似中国的六月。
    风大了点,有细碎的水珠从叶梢落下来。
    落在黑发男生——亓周黑色的睫毛上,带着树叶的忧郁。
    落在扎西莫夫的鼻尖,“啊呀!”他乱窜着想躲开头顶的那片树荫。
    窜动间瞥见拐角的白色裙摆,扎西莫夫立即恢复像身边的gauge那样“绅士”的站姿——他觉得“绅士”这个词不太对,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穿着白裙的女孩有着苹果般的脸颊,蜂蜜茶色的卷头发,初熟樱桃样的嘴唇。扎西莫夫打量了一番,不错,比前头的几个女孩子要漂亮。
    就是不知道gauge会不会……
    “嗨!gauge!扎西莫夫。”
    很好,没像前头几次那样,把他忽略。扎西莫夫点点头,“下午好,陌生的小姐。”
    “我的英文名字叫ingrid。”
    声音也悦耳,不比园圃里夜莺的歌声差。扎西莫夫点点头。
    “我是日本人,也是……gauge!”
    名为ingrid的卷发姑娘扭头,看向从自己身旁走过去的男生。
    黑色风衣,浅咖色长裤,修长的身影,就连背景都如此优雅又迷人。
    ingrid追上去,挡在他面前。
    “gauge,明天你有闲暇吗?我查过了,”看着他在傍晚含混阴天中脱颖而出的英俊的脸,日本女孩晕红着脸颊,“明日白天也没有雨呢。请跟我一起去莱姆公园吧!”
    被挡住去路的亓周,“没有空。”
    “怎么会?明天不上课不是吗?”ingrid语速有些急。
    亓周将书和资料换到另一边手,拢在右边胸腔下来的部位。
    手指压在书籍边沿。
    没有再回话。
    “gauge,你……”因为他的动作,看到他的手的ingrid咬住了唇。
    “你……有恋人了?”
    骨节分明的手,中指戴着一枚银色的素戒。
    ingrid不死心地盯着面前的黑发男生。
    “这位陌生的小姐,我替我的伙伴回答一下:是的。”扎西莫夫不大忍心这般漂亮的女孩得不到回话,也不好提醒gauge回话。
    因为提醒了,他也不会搭理。
    gauge从来不在乎女孩子,又怎么会在乎女孩子的眼泪呢?
    扎西莫夫看着白裙女孩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这戒指是不是故意用来挡桃花运的?”
    “桃花运”这个中国名词是凯蒂教他的,说是用来形容一个人的异性缘好。
    想到凯蒂,扎西莫夫想到大半个月前……
    那天是凯蒂生日,大家为她开了个生日派对,gauge也被他拉去了。切蛋糕前,凯蒂突然向gauge表白了……
    结果当然是被gauge拒绝了。
    似乎从那以后,gauge的手指上就多了这个戒指。
    然后,“偶遇”的、求联系方式的、直接表白的女孩比之前少了很多。
    这让扎西莫夫有理由这么猜。
    没有得到gauge的回答,扎西莫夫摸摸鼻子,跟上他的步伐。
    “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吗?”
    扎西莫夫以为gauge依旧不会应话,“不……”
    “嗯。”
    “噢真主!你的回复是肯定的意思吗?我猜是的。”扎西莫夫浅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我还以为你那天说的有女朋友是为了让凯蒂死心。”
    “怎么从来没有见你们,我是说,你和你的女朋友,怎么从来没有见你们视讯过啊?”
    “她很忙。”
    “噢噢。”扎西莫夫还想问,见gauge微蹙着眉,几个月的同房而居的生活告诉他,gauge这是不想再讲话的意思。
    看起来,gauge似乎特别爱他的女朋友?
    扎西莫夫不是很理解这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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