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不一会，老板娘端出来两小杯芝麻糊。“先垫垫肚。”她笑着说。裴煜道了谢，又跟欧阳静说：“趁热吃，她家的是现磨的。”
    难怪这么香！欧阳静端起小碗细嗅了嗅，非常浓郁的芝麻香一下子从鼻尖里钻了进来，还没吃，五脏六腑就仿佛得到了美食的抚慰一样，无比熨帖。许多店都会在客人等位的时候提供免费的零嘴或者茶饮，但是像这家送这么实打实手磨芝麻糊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虽然塑料杯跟超市试吃的一样大，但是可以找老板续杯。
    “老板不怕破产啊？吃完芝麻糊就跑怎么办。”欧阳静吃完随口问。
    “不要脸的还是少。而且他家的主打牛腩煲比这好吃！”裴煜说着，恰好被站在门口的老板娘听见。
    “小姑娘来吃过呀？”她打量“欧阳静”。
    裴煜连忙说：“没有，是朋友推荐过来的。”
    老板娘点头：“就说嘛，来吃过的我都有点印象。”这时里边空出一桌来，她话说一半就撂下了，进门招呼客人。
    “才考了第三名你心情怎么还这么好？”欧阳静问，想了想还是说了：“老师挺生气的，觉得‘你’没好好学习。”
    “不告诉你。”裴煜笑道。他也不是刻意装神秘，只是他能说出来吗？在他的记忆里，重生前欧阳静压根就没有考到能进集训的名次。而现在她不但能进集训，而且排名还不错，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扭转了她的未来？是不是说明他们离换回身体又近了一步？
    他不说，欧阳静再好奇也不会继续追问。恰好口袋里还放着单词本，她就习惯性的摸出来背单词。
    裴煜瞄了她一眼，心道这种见缝插针的学习精神，就是他也自愧不如。
    他们来的赶巧，又过了一会一下子空了两桌出来。欧阳静把单词本揣进口袋，跟着裴煜进了小店。店里的布置是用了心的，从桌椅到墙上的布置再到灯具，都是走古拙的风格，不过大约是为了最近的圣诞节氛围，每张桌子上都有圣诞的装饰物——带着圣诞帽的麋鹿玩偶，一小簇扎着红缎带缀着铃铛的松枝，各桌都不尽相同，足见主人的心意。
    而随后端上来的菜肴也没叫人失望。油黑的砂锅做成半球形，嵌在同样质地的碗托上，端上来的时候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一口咬下去，花腩里吸收的汤汁淌过唇齿，萦绕在舌尖的全是花腩香浓的滋味。
    欧阳静只觉得一个激灵过后，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暖意从口腔到胃再蔓延到四肢。给冷风吹得有点发僵的关节这时都在牛腩的香气中活了过来。
    “超赞吧！”裴煜有点小得意。
    欧阳静嘴里全是食物，只能点头示意。
    裴煜也吃得满足，只是欧阳静身体的食量不比他，欧阳静还没吃完，他就已经饱了。坐着等消食的时候，他突然起一件事，连忙向欧阳静要了手机。登上自己的小号，发现果然有一条消息。点开来，只有一句话：“搞定了，人已经进去，不待个两年别想出来。”
    裴煜忍不住笑了笑，回了谢谢后退了账号，才把手机递给欧阳静。
    ☆、第三十四章
    “进去了”的人是上次来找茬的“堂伯”的儿子。也是凑巧，裴煜本来只是托朋友打听他，却意外的发现那小子参与了一起比较严重的校园斗殴,有一个学生在斗殴中被打成重伤。本来学校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起恶*件压下去。
    本来那学生的家长已经被学校说的要松口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又突然改了口，不但拒绝私了，还把这事捅给媒体。这么一闹,学校就再也捂不住，最终还是走了法律程序。一查下来，那个堂伯的儿子居然还是“主犯”,当然少不了刑事处罚。
    至于受害人的家长突然改口,当然有裴煜的功劳。送上门的来的机会不抓住,除非他是脑残！
    他当即委托做朋友煽风点火，又找学生家长找了律师,致使那学生的家长拒绝私了。要不是这样，欧阳静的堂伯肯定还会为了过继的事继续来纠缠他们祖孙。恐怕重生前欧阳静没能获得集训名额就是被他们耽误的。
    裴煜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欧阳静,心情有点微妙——虽然一直都知道命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但他从前并没有这样深刻的认知……
    “你看我干嘛？”欧阳静终于发现裴煜在盯着她看,不由摸了摸脸,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古怪的看着裴煜：“想不到你还挺自恋，自己的脸也能看那么入神。”
    好吧，什么同情心在她开口的时候都没了。裴煜送她一个白眼：“胡说八道之前先把下巴上的酱汁擦干净！”
    欧阳静面露窘色，赶紧扯了纸巾去擦下巴。擦完还问裴煜“擦干净了吗？”
    随口匡她的话也信，真是一脸傻气！怕是全身的精明细胞全用到学习上了，难怪后来被人绑架也不知道求助。裴煜有点无奈的想。反正也互换了身体，能帮她一点就帮一点吧。
    饱餐过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觉得必须散步消化一会才能坐车回去。便沿着公交路线往回走。吃饭的地方属于老商业区，虽然商业地位已经被现代化的新区取代但散布在街巷中的各色小吃店和各种淘便宜货的商铺地摊还是让这片地方维持着昔日繁华。
    当然，热闹归热闹，街道的卫生却令人不敢恭维。路边摊泼出来的油水，各种小吃的外包装，甚至还有宠物的排泄物，搞得人行道乌七八糟的。欧阳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垃圾中穿梭，时不时看看裴煜。
    “你老看我干嘛？”裴煜拉了她一把，免得她因为回头撞到路人。
    欧阳静：“有点好奇，这里这么乱你怎么会来这里吃饭。”
    “当然是看了网上的推荐。”裴煜看了她一眼，补充，“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这里不就跟你家那片差不多！”裴煜说完觉得话不大对，尴尬的想要补救。
    然而欧阳静倒是一脸平静，随意“哦”了一声，“说的也是。”就再没继续这个话题。
    裴煜估摸着她听了心里会不痛快，但看表情却又像根本没放在心上，让他连道歉都说不出口。
    两人一前一后，在诡异的沉默中穿过了最热闹的一段以后，人和垃圾都迅速减少。欧阳静放慢了脚步，等裴煜赶上，跟他并肩而行。
    “裴煜，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欧阳静看着脚下被阳光拉长的影子说。“我们互换身体以后，我甚至都想过如果能够不换回来就好了。”
    啥？！她这是换身体上了瘾？裴煜一惊，连忙抬头看她。
    但欧阳静没转头也没看他，只是自说自话的往前走：“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用面对我家那堆破事……我爸妈的事你应该也听奶奶说过好多遍了。她没事就挂着嘴上，只要我露出一点要谈恋爱的苗头，她就会拿我爸出来说事。不像你，有那么开明的父母。”欧阳静说着摇了摇头。
    裴煜因为她说不想换回来而紧张的心砰砰乱跳，他可以帮她，但是如果是要就此交换人生？他肯定不会乐意。
    欧阳静不知道自己成功的吓到了裴煜，还在那往下说：“而且男孩子的身体多好啊，力气大，还不要面对大姨妈……”
    “你给我等会……”裴煜听到这里终于阴了脸，抓住欧阳静手腕，“你好像还没有面对过大姨妈吧……”他黑着脸问。
    “看你来姨妈的样子都够了。”欧阳静说，又拍拍他肩膀：“别担心，我也就是稍微想了一小会。不会不肯换回来的，你爸妈再好我也舍不得奶奶呀！而且这段时间学习都是你在帮我，我要是还像侵占你的身体也太说不过去了。”
    等等等等！！什么叫“侵占身体”裴煜听得一头黑线，“你好歹也算个学霸，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有歧义？！”
    “歧义？”欧阳静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自己话有问题，脸上不免一红犟嘴道：“污者见污，明明就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
    裴煜刚要怼她，就发现欧阳静已经走到人行横道上，而这时候灯还没有变绿。“你等会！”他还没喊完，就见一辆车飞快驶来，他下意识的用了全力把欧阳静往回一拉。欧阳静往后退的时候被人行道的台阶一绊，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裴煜虽然反应快，但到底用的是女孩子的身体，这会被欧阳静倒下去的力量一带自己也站立不稳跟着摔到她身上。
    两人额头咣的撞在一起，裴煜只觉得眼前一花，映入眼帘的就成了欧阳静的脸。而他正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搂着欧阳静的腰。这是换回来了？！裴煜来不及细想，那辆车已经贴着他俩飞驰而过，吓得他飞快的收了脚。
    然而再回神的时候，他眼前的人又成了自己的脸，而他正以不太好看的姿势趴在“自己”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他震惊的看着欧阳静，欧阳静同样满脸诧异，两人异口同声的问：“刚才……”
    一开口，裴煜就确定了，刚才不是他的幻觉！那一瞬间他们真的换回自己的身体了！
    但是怎么又换回来了呢？他脑子都是懵的。
    “你先起来。”欧阳静说，她心里也砰砰直跳。
    裴煜立马爬起来，还顺手拉了欧阳静一把。等两人都站好了以后，他问：“要不我们再试一次？”
    ☆、第三十五章
    再试一次？
    “撞头？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欧阳静问，虽然互换好像就是在两人额头相撞之后，但她真的很怀疑这么做是否真的有用。
    “没错！”裴煜伸手捧住“自己”的头。“管他的,互换身体本来就够不靠谱了,试一试就知道了。”
    两人的身高差迫使欧阳静不得不低头，看着自己近在咫尺的脸，欧阳静感觉更加奇怪了，“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怪……嗷！”
    她话没说完,裴煜就已经抱着她的头“咣”的一下撞上去，痛得欧阳静嗷的一声叫出来。
    “你那么用力干嘛！”她捂着额头抱怨，然后发现发出的声音还是裴煜的,而视野也没有改变。“你看,我就说不靠谱了。”
    裴煜也捂着脑门,奇怪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刚才确实是撞头之后互换的，难道说撞头只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他把推测跟欧阳静说了,想想又说：“应该是姿势不对。要不你再摔一次吧。”
    “喂，很痛的好不好？”欧阳静没好气的否决了他的提议,“你也不看看你多高,这么摔下去小心瘫痪！”
    裴煜晃晃手：“笨死了，你别真摔，照刚才那样坐到地上不就行了。”
    欧阳静左右看了看，这一段行人稀少，倒也不怕丢人。她就在照着裴煜说的坐到了地上。裴煜还不满意，在一旁指点她“复原”刚才摔下去的造型：“往后边斜一点，手撑着地。”
    “你够了！要撞快撞，丢死人了！”摔倒在地和自己主动坐在地上摆造型完全是两码事，欧阳静窘得不行连声催他。
    “能不能有点实验精神？”裴煜严肃道，“不复原一下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影响我们换回来？”他说完绕着欧阳静转了一圈，觉得差不多，自己也照着之前的姿势开始摆造型——稍微跪下后猛的朝欧阳静脑门撞去。
    一阵疼痛加眩晕过后，两人失望的发现，他们仍旧待着对方身体里，还是什么奇迹都没有发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裴煜认真的琢磨着，他捧着自己的脸，仔细看额头上的红印，“是不是撞击的点不对？”
    “不管是不是，你能不能先起来？”欧阳静一脸尴尬，虽然抱着自己身体她并不会有什么遐思，但在旁人眼里看来一定不是那么回事。
    “别吵！影响我debug。”裴煜说着，在她脑门上按了几下，问：“最开始撞的是这里吗？”
    “大概吧。”欧阳静只想快点结束这种尴尬的姿势。
    裴煜二话没说，咣的又是一下，直撞得两人眼冒金星，然而身体依然如故。
    “你看吧！我就说不靠谱，这样根本换不回去！”欧阳静揉着额头，这小子下手真狠！对自己身体都一点不客气！
    裴煜刚要说什么，就听旁边有人结结巴巴的喊：“你、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俩一齐转头，只见于一洋满脸震惊的站在旁边，指着他们的手都有点发抖。就差喊出“光天化日，白日宣淫”八个大字。
    欧阳静也震惊了，恨不得立马学会隐身术！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熟人？！而且还是于一洋？他俩现在的姿势，就算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啊！
    一片惊惶中，只有裴煜最先镇定下来。他麻溜的从欧阳静身上爬起来，风轻云淡的跟于一洋打招呼：“好巧，你也来这里玩？”
    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吗？欧阳静迅速领悟了脸皮厚的精髓，跟着爬起来，拍了拍手上跟身上的尘土。“你在拍照？”她看了眼于一洋脖子上挂着的单反。
    于一洋简直要被这两人不要脸的精神感动了！在看完全过程的人的面前，这么装无事发生过真的好吗？
    怎么办？面对如此不配合的于一洋，欧阳静觉得自己也演不下去了，连忙用眼神向裴煜求援。
    裴煜也很愁，于一洋脑子一根筋，还特别爱脑补，天知道他们刚才的行为他看到了多少。但僵持着也不是个事，他只得走到于一洋面前晃了晃手，笑问：“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于一洋仿佛沉浸在震惊中没能回神，他盯着跟他打招呼的“欧阳静”，刚才看在眼里的，令人遐想的画面渐渐退去，而他们的对话却越来越清晰。
    最开始撞的是这里吧？
    你看，我就说不靠谱，这样根本换不回去！
    换回去？换什么？
    于一洋看看“欧阳静”又看看“裴煜”，曾经怀疑过的事情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释。他突然一言不发的捉住“欧阳静”的手，拉着“她”就跑。
    “你干嘛！”裴煜只来得及喊这么一句，就被拖远了，于一洋力气大得很，他用欧阳静的身体完全挣不开。
    什么情况？！欧阳静一脸懵逼的看着那两人跑远的背影，这事情发展也太出于意料了！足足愣了几十秒以后，她才猛然想起来裴煜说过于一洋跟“欧阳静”表白过。连忙顺着那两人跑的路线追过去。
    于一洋本来就是校田径队的，跑起来别说欧阳静，就连裴煜自己的身体也跟不上。这会被他连拖带拽的跑了好长一段路，凉气不断的灌进来，胸腔简直痛得要炸裂一样。“我跑不动啦！”裴煜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使劲摔开于一洋的手。
    于一洋终于停了下来，松开他。裴煜这才跟得救一样，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等稍微缓过来，他才抬头：“你在搞什么鬼？”
    “裴煜。”于一洋突然喊出他的名字，吓了他一跳。“你是裴煜。”于一洋撑着墙。将裴煜圈在两臂之间。不等裴煜狡辩，他就接着说：“你别找理由，我听到你们的对话了。我就说嘛，怎么老觉得那个‘裴煜’感觉不对劲，原来你才是。”
    裴煜紧贴着墙壁站着，一脸黑线，想不到他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壁咚女孩子，就让男生给壁咚了……*！而且于一洋这傻叉不觉得两大老爷们挨这么近很恶心吗！他想着伸手罩在于一洋脸上把他推开。骂了一声：“你脑子进水了吧！知道我是裴煜你特么还靠这么近，你不觉得恶心我还觉得恶心呢！”
    于一洋被骂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高兴的笑起来：“我就说嘛！咱俩的交情，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裴煜双手交叉，鄙夷的看他：“你期中考试语文又是刚过及格线吧？这话是形容交情好的吗？”
    于一洋摸着后脑勺傻笑：“没关系啊，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又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跟那个妹子交换身体？你们之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