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可这些圈子里的龌蹉事,她不愿讲,怕孙静影觉得介绍她进娱乐圈是害了她。
    接近饭点了,孙静影才起身:“我去给你买点晚饭。”
    “我跟你出去吃吧!”顾一兴冲冲地掀开薄被,却被按住了。
    “去什么去?不识字吗?”孙静影涂着夜空黑甲油的指尖指着床头的医嘱,“卧床,静养。这四个字你认识吗?”
    顾一可怜兮兮地拉着被头,盖了半张小脸,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那我想吃柒家锅贴,姐……买五两,咱俩分吧。”
    “给你买三两,我不吃。”
    “为什么?”
    “我晚上的航班,明天托店里的姑娘给你送饭。”
    “你别担心我,医院有病号餐,可以直接送过来。”顾一忙说,又探头问,“你去哪儿呀?”
    “昆明。”
    顾一愣了愣,终于想起这又到了那人的祭日,孙静影惯例是要去祭扫的,“哦”了一声,就见穿着红色大开领针织衫的孙静影,已经踩着高跟鞋婷婷袅袅地出病房了。
    隔壁病友阿姨问:“你亲姐姐?”
    顾一笑笑:“不是。”
    “我说呢,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老阿姨唏嘘,“感情倒是真不错,亲姐妹也就这么回事了。”
    “嗯!”小妞笑得眉眼弯弯。
    *
    孙静影下了住院楼,穿过急诊和住院区共用的走道,一眼看见迎面走来的大男生有三分眼熟。
    她原想不起这是顾客还是朋友,直到跟那男孩眼镜后清冷的目光相遇,脑海里猛地闪过顾一的那句“装的,其实挺有趣的一人儿”。
    “程……”
    程北川闻声停住了脚步,眼神疏离。因为轮廓太硬朗,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显得冷硬得难以接近。
    “我是顾一的姐姐,”孙静影满意地察觉,对方冷淡的神色在听见小妞名号的瞬间,有细微的动容,“你还记得我吗?”
    “你好,孙老板。”
    依旧冷淡,但好歹,孙静影确定了这孩子记忆力还过得去。
    “你来探病?”
    程北川微怔,一秒后,终于主动开口:“顾一住院?”
    孙静影看了眼他清爽干净的宽松白t,微露脚踝的休闲裤与三叶草板鞋,长睫一闪:“她受了伤,住在楼上。我本来要给她买晚餐,不过现在赶时间去机场……”
    *
    左等右等,孙静影都没回来。
    顾小妞的目光无数次飘向放在柜子上的乳酪蛋糕,想吃,又怕待会儿被孙静影发现了又得数落,咽咽口水,可怜巴巴地裹在被子里,阻挡住来自走道的饭菜飘香。
    入院开始,她就没上过游戏,不知道有没有谁找过她?
    过去,她玩得独来独往,没兴致的时候,一连十天半个月不上线也心无挂碍。不知怎么,自从玩了那个部落小牧师,加了最强公会之后,反倒是牵挂上了。
    再来……前天听说程北川生了病没上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哎,她都“瘫痪在床”,不管怎么着,他总不能比她还惨吧。
    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有脚步靠近,塑料袋和餐盒放在桌面的些微动静,为了赶走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某人,顾一猛的掀开被子,夸张地嚷嚷:“饿扁我了!要不是被子压着,我都要飘上天花板了——”
    一句碎碎念叨完,顾一的目光终于从餐盒移向了送餐人。
    白t瘦削的身影印入眼帘,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下一秒,小妞重新将被子拉过了头顶,鸵鸟一样躲回去,在黑暗里眨巴眼睛。
    她昨天没磕着脑子吧?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以你的吨位,再饿十顿也飞不上天花板。”程北川清泠泠的声音,穿过薄薄的被褥传了进来。
    顾一闷在被子里,手指整理着蓬乱的发丝,努力地压下慌张,闷在被子里牙尖嘴利地反驳:“总比有些人一阵风都能吹跑的好吧?”额,其实回想回想……程北川虽然又高又瘦,可是看得出肩宽腰窄,并不羸弱单薄……说一阵风能把他吹跑,好像太夸张了些。
    然而程某人却并没有反驳。
    顾一等了许久,没听见他动静,几乎要疑心人已经走了,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到眼睛下方,桌边果然已经没人了。
    她撇撇嘴,真是……没耐性。
    “伤到腰了?”
    声音却突然从床尾处传来,顾小妞一惊,下意识地将脚趾一缩,蜷起腿来。
    只见某人大约刚刚弯腰看过她床尾的医嘱,正直起身来,目光不经意地从伸出被褥外的雪白小脚上滑过,又落在她脸上,白净的面庞有丝可疑的红晕。
    程北川食指轻轻抵着镜框,见她红着脸不说话,又“嗯?”了一声。
    语尾微抬,是个疑问的语气。
    顾一这才反应过来,人家在问她话。
    “吊威亚的时候撞在墙上了……”
    “你不是专业的么?”
    “专业替身也会遇见意外啊!”顾一不自觉地撅起嘴,“你又没做过这行,哪里知道其中的辛苦。”
    本以为,以程北川的毒舌必定要反驳,没想到他闻言只是轻声“嗯”了下,就转身去拆包装袋了。
    袋子才开,饥肠辘辘的顾小妞立刻嗅到柒家锅贴特有的油香,朝上挪了挪身子,看着他的背影问:“你怎么会买这个来?”
    “孙老板说你要吃。”
    原来是静姐,就说程北川怎么会知道她住院,还知道她的最爱是柒家锅贴……简直吓得她心跳都加速了。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在哪儿?”这是家小巷深处的老店,几乎从不做广告,只有住在那附近的人才知道。
    程北川将一双筷子拆开,相互搓了搓,随意地递过来:“我不知道它在哪,找了很久。”说罢,抬眸看她,“所以,你要付我辛苦费吗,小顾教练。”
    顾一被他难得的戏谑吓了一跳,接过筷子,半晌才接茬:“谁说我一定要吃这家了?你高兴跑就跑呗,又不是我求你的。”
    程北川嘴角一挑,原本已经送到床边的餐盒,打了个转又回到了柜子边:“既然你不想吃,那我勉为其难独享吧。”
    金黄脆嫩的锅贴,被程北川一口一口地拆吃入腹,平素里颇淡的唇色也因此红润了些,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有种奇特的诱惑。
    腹中空空如也的顾小妞,双手搓着木筷,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戳向下一只锅贴,终于从被窝里发出了悠长婉转的一声饥鸣。
    程北川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目光落在小妞气鼓鼓的脸上,动作极缓、极缓慢地张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小朋友那点心思,静姐老司机还能看不明白嘛?
    只不过,在静姐心里,宋先生比程同学要适合一点啊……_(:3j∠)_
    ☆、chapter13
    锅贴的香气直直地钻进顾一的鼻子里。
    小妞半靠在床头,很有骨气地没去看食物,而是目光坚定地投向咬着筷尖的程北川。
    后者一脸静观其变,她不动,他不说话。
    终于,来自顾一肚子的咕噜噜,又一次打着卷儿从被褥里传出来,打破了平静。
    她朝着天花板无声地翻了个小白眼,佯作平静地伸手将头发撂到耳后,白净的小圆脸满是平静,仿佛那个丢人的声音来自外太空。
    程北川挑眉,目光从她的脸,移到被子,又从被子移到锅贴袋子,见顾小姐死鸭子嘴硬不肯松口道谢,也不强求,夹起一只锅贴,转身就着窗外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潮细嚼慢咽。
    “咳。”顾一清了清嗓子,然而对方不为所动。
    她只好双手撑在床上,稍稍朝上坐了些,一本正经地问:“所以,你想要什么报酬?”
    程北川这才回过脸,单手撑在窗台上,看着床上浑不知自己可怜巴巴的顾一,平淡地说:“问你个事,就当报酬。”
    “什么事?”顾一尽量低调地咽了口唾沫,距离上一顿饭已经过太久,她真的饿了。
    程北川没说话,转过身将锅贴连着塑料袋一起端起,再回过脸见顾小妞满脸期待地正要掀开被子下床,立刻冷着脸喝止:“别动!”
    顾一被他突如其来的断喝一惊,动作打了个颤,原本就绑着护具的腰一抽,立刻疼得呲牙咧嘴,右手扶腰,左手撑着床单嘶嘶地直抽冷气。
    一双大手适时地托着她的后腰,送她半躺下身来,腰背接触到柔软床垫的刹那,小妞一口气才勉强缓了过来。
    发觉自己和某人之间的暧昧姿态,顾一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目光不知道往哪儿搁才好。
    为了给小姑娘受伤的腰提供支撑,程北川整个手掌和前臂都贴在她的腰后,这会两个人几乎是面贴面,中间不过一掌空隙。
    他高挺的鼻梁,线条刚硬的唇角,还有那双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近在咫尺,轻微的呼吸落在顾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气息。
    小妞疑心,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听见她的心跳,那么急,像要从喉头跃出来。
    就在她怀疑自己再多憋气一秒,就该窒息的时候,温厚的大手终于从她腰下撤开了。
    那人的身子很快就退开,将她包围的属于异性的气息终于散去,她大喘了口气……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心跳是因为腰疼,还是因为某人。
    程北川的目光落在顾一的脸上,似乎在分辨她是否还疼,见她面色红润眼神飘忽,一垂眸,转过身去。
    顾一这才得以放松,双手捏着脸颊,恨不得给自己俩小巴掌——干嘛,干嘛?这是秋天,春心荡漾之类的事留待春暖花开时不好吗?何况……对方是小朋友啊!
    还没等她修正好情绪,“小朋友”已经把一只椅子踢到床边,端着锅贴盒子坐在她床头。
    顾一咽了口唾沫,终究熬不过美食的诱惑,盯着金灿灿的小煎饺,问:“干嘛?”
    一只煎饺被送到她嘴边,某人简短地说:“吃。”
    这是哪儿来的好事?顾一打记事起,就没被人喂过的印象,更别说是来自同龄异性。她只觉得脸发烫,连肚子都顾不上叫了,吃,还是不吃,that’s a question。
    然而程北川没给顾一思考的机会,十秒后他作势要收回筷子,小妞连忙一迭声地说:“吃吃吃。”说着脖子一抬,就着他的筷子咬下半只锅贴来,顿感唇齿留香,就差没发出满足的喟叹了。
    程北川起身抽了张餐巾纸,在她唇边一掖,将油渍擦去。
    顾一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起落,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手指真长,难怪刚刚托着她腰的时候那么稳。
    一口咽下去,下一口送来的正是时候。
    原来,被人照料是这种感觉。
    就算是少女时代高烧40°,她也没被人喂到嘴边过。更别提成年之后,三天两头的这儿擦那儿碰,绑绷带、上膏药已经成了常事,打着石膏单脚跳着给自己冲泡面也没让她自怜。
    可如今这一对比,顾一才发现原来自己完全不知道“小公举”三个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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