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枪响?”
    中年男子张嘴,“没事,就是教训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家伙,让头等舱的富人们老实一下。”
    若蒙上眼睛挡住视线,真的以为是那男子说的话呢,声音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
    “悠着点,别把人整死了。”对方不疑有他的叮嘱道。
    中年男子将对讲机别在腰间,捡起地上的冲锋枪,望着头等舱里的众人,这个时候顾繁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这个男人有着一双如豹子般锐利的眸子,挺拔的鼻梁,削薄的唇瓣,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想活命就把你们的嘴闭上。”收回视线,他冷冷的威胁道。
    墨染望着男人,目光深邃幽暗,这男人的身手狠辣果断,似是当过特种兵,但军人身上是不该有这么浓郁的戾气的,不是军人,那么只有可能是…。雇佣兵了!
    顾繁看着中年人,低头沉思,她隐约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的样子就印刻在顾繁脑中,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这人,会是谁呢?
    “你,过来,将这衣服换上。”
    中年人指着墨染,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灰色西装外套,一边命令着他。
    墨染起身,接过中年人退下的西装套在身上,随后根据他的指令,坐在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你,脱了他的衣服。”
    顾繁几个人好死不死的坐在他身边,自然便成了他指使的对方,这次被他下达命令的人是黄黎明。
    黄黎明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要是能活着回去,他非得出本书不可,名字就叫做——与死神共舞!
    根据中年男子的指挥,黄黎明剥下了恐怖分子身上的衣服,中年人随意的将枪放在黄黎明手中,换上了恐怖分子身上的衣服。
    冲锋枪不沉,但黄晓明却觉得,这枪足以压垮他的身躯与神经。
    换好衣服后,中年男子拿回枪,让黄黎明将恐怖分子拖到他自己的座位上,将外套穿在他身上,并将头上的帽子盖在他的脸上。
    此时,从背影看去,墨染就变成了中年男子,而中年男子就变成了恐怖分子。
    “来人,请求支援。”
    急促的呼叫声从中年男子的口里发出,随后他将对讲机扔到一旁,一把拽起墨染的衣襟,将他按压在地。
    “你们两个去看看。”
    经济舱,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对着身旁二人说道。
    那二人应了声,举着枪奔向头等舱。
    脚步声越发接近,躺在地上不曾动弹的墨染瞬间挣扎了起来,其他的人如同鸵鸟般降头埋在怀中,唇瓣铁青脸颊煞白,颤抖的不能自己。
    “八嘎!”
    咒骂声后传来,伴随着皮革布料的摩擦声。
    中年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容,提起冲锋枪转身扣动扳机,子弹划过枪杆从枪口射了出去,溅起火花无数,四溅开来。
    “噗噗噗!”
    子弹射入肉中,发出类似于东西渐入水中的声响,两名恐怖分子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的打成了筛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啊~”
    距离边缘最近的女人被鲜血覆盖,那炙热而猩红的血液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的崩断了。
    而这惊恐的叫声似乎是能传染般,一传十,十传百。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眼里染上一抹毙戾之气,墨染心头一跳,暗道不好,像他这样收割人命如斩草的人而言,根本不在乎在多杀几个,人名在他眼里,怕是不必猪狗的命高上多少。
    “嗯~嗯嗯嗯嗯~啊啊~”
    顾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低声吟唱。
    只是单纯的音节,温和清澈,干净如同溪泉流淌过众人被恐惧阴霾遮蔽住的心。
    她的声音很大,几乎遮盖住了所有的尖叫声,但奇怪的是,这样的大的声音并没有破坏这柔美的歌声。
    尖叫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小,最终,依旧存在的只有顾繁哼唱的声音,动听而悠扬。
    中年男子诧异的看了顾繁一眼,在她的歌声中,就连他都生不起愤怒之心,心灵深处只有平和与安宁。
    顾繁哼唱的是安魂曲,她的歌声直击心灵,将安魂曲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见众人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墨染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望着顾繁眸子亮了又暗。
    这样特别的她,终究不是他的。
    顾繁睁开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阴湿。她真怕众人的叫声会将所有的恐怖分子都给招来,她还没有活过,还不想死。
    “头等舱发生了什么事?混蛋,快说话啊!”气急败坏的吼叫声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透过音频发出的声音有些失真,却还是能听出对方声音中的怒火。
    这次,中年男子并未用那恐怖分子的声音,而是用了自己的声音,对着那人道:“就凭这几个货色就想抓到我?告诉我是谁想要我的命,我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
    “混蛋!”
    他嚣张冷傲的话彻底激怒了对方。
    “吱——”的一声尖锐噪音,对方看来是愤怒到砸坏了手中的对讲机。
    两名恐怖分子的尸体就躺在过道,中年男人捡起他们手中的枪将其中一把扔给了墨染,“会用!?”
    虽是疑问句,但却很是笃定。
    墨染虎口与食指出都有老茧,那是长期拿枪才会磨出来的痕迹。
    “会!”墨染接过枪,思绪不由飘飘荡荡的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期。当时他为什么要拼命练枪呢?似乎是为了在他哥哥最擅长的领域击败他。
    那个时候,他可是以超越哥哥为人生的最终目标而努力着啊。
    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哥哥都是他永远无法超越的对象,他记得,那天他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自己永远无法超越他的时候,那个一直对他严厉万分的哥哥却摸着他的头,声音难得柔和了下来,他说:“墨染,你无法超过我是因为你只想赢过我,而我想的却是如何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活下来,并且让自己的手下也活下来。你无法战胜一个用生命为赌注一次次超越极限的人,而我,也无法战胜一个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在某一条我从未接触过的道路上发光发热的。”
    “做你喜欢做的事,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墨染永远记得这句话,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所有人对于哥哥的夸奖、赞叹、畏惧,都是他用自己的命,用手里的那把刀,那支枪换来的。
    再次拿起枪,墨染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他要活下来,活着跟他哥哥说一句他从未对他说过的话——谢谢!
    谢谢他撑起墨家的大梁,让自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墨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越发深邃认真了起来,他半蹲下身,躲在座位下。
    四周的声音像是从山谷发出的回声,有些发闷,他穿着粗气,只有心跳的声音与沉重的呼吸声越发的清晰可闻。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军靴踩踏着地面,咯噔咯噔。
    顾念桥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因为恐惧而发出让声音,暴露墨染的行踪。
    整个头等舱只有小声的啜泣声。
    “哗啦!”一声,门帘被用力的拉开,三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出现在头等舱内。
    地上同伴的尸体让他们愤怒的怒目凶光,而诡异的安静让那几人肌肉紧绷的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几人一步步上前,就在这时,墨染霍然起身,举枪瞄准扣动扳机,所有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让人不禁想要拍手称赞。
    “嘭!”的一声,大汉瞪着双眼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眉心处,出现在一个子弹穿过的血洞。
    而在剩下的大汉视线聚集在墨染那边时,中年男子起身,冲锋枪对着毫不防备的几人扫射。
    其中二人当成死亡,还有一个向前一滚,滚进座位之间,抓起手边的乘客挡在身前,充当人质。
    他没有想到,贺军翼竟然还有同伙,情报上说他不是一个人吗?
    “放下枪。”恐怖分子举着枪顶在人质头上,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隐藏在人质身后。
    贺军翼冷笑,人质的死活与他何干?
    墨染却是死死的睁大了眼睛,冲着恐怖分子打交道:“千万不要伤害人质。”
    “贺军翼,放下枪!”
    大汉目光狰狞的望着依旧举着枪的贺军翼,威胁的用枪用力顶着人质的太阳穴,对着贺军翼大声喝道。
    贺军翼的手指慢慢扣动扳机,墨染想都没想的照着贺军翼冲了过去。
    “嘭——”子弹擦过的恐怖分子的耳根,射进飞机机身。
    “艹!”贺军翼的做法惹怒了恐怖分子。
    贺军翼一拳打在墨染的脸上,若非他突然冲过来,如今对方已经死了,人质最多不过擦破脸皮罢了。
    枪声让顾念桥的腿软了,她几乎是依靠着恐怖分子的身子才能勉强的站立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死亡,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肤都在慢慢的被冰霜冻结。
    恐怖分子拽着顾念桥身子慢慢后退,他不得不拿出精力来面对这个浑身瘫软的人质。
    顾繁从顾念桥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梨花木雕刻而成盒子,打开金属扣,将里面的镶嵌着玻璃种绿宝石的白金簪子握在手中,她将自己披在肩上的青丝挽成髻,用金赞固定住。
    随后站起身,面对恐怖分子,“桥姐的腿已经软了,你挟持着这样一个人质,想必是逃不了的,用我换她,你可如河?”
    “顾繁!”墨染慌了,泛红的瞳眸双目欲裂。
    顾繁站在走道上,扬起自己的手,表示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已,桥姐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顾繁情真意切,苍白的脸颊衬托出她惊恐不安的眸,浓密纤长的长睫忽闪,闪烁着点点泪光,将赴死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过来!”恐怖分子权衡了利弊,果然被顾繁说得动了心,招呼着她过去。
    “顾繁,不要。”
    “别!”
    顾念桥与墨染的声音同时响起,竟焦急难安的变了语调。
    “你别动,小心我毙了她!”
    墨染的动向牵动着恐怖分子的神经,墨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繁一步步的向着恐怖分子都去,而他却无能为力。
    姓顾?
    贺军翼微微挑眉,难道姓顾的人都是这般德行?为了心里重要的人能够放弃一切?
    想起那个人,贺军翼心里一片温暖,一把只有手掌般大小的匕首从衣袖中滑落手心。看在她也姓顾的份上,他就救她一命。
    眼见,顾繁就要走到恐怖分子,贺军翼眸子染上一抹凌冽锋芒,如瞄准器般锁定在男人身上。
    迎面相对,顾念桥冲着顾繁摇头,眼泪如决堤的江河怎么止也止不住,她是怕死,但也不想让顾繁来代替自己。
    她已经三十岁了,人生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旅程,该享受的该看的,她都享受过了看过了。而顾繁今年才十七岁,未来还有大把的时光大好的年华,她的生命不该在这里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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