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86|76.
    宋弘璟入了将军府,径直往世安苑行去,愈是靠近步伐显了一丝急促,然却听得身后女子一声轻咳,堪堪刹住了脚,回身凝向项瑶,眼眸里略有暗光。
    “宋将军,艳福不浅呐。”项瑶挑着眉梢,故意携了一丝意味不明道。
    宋弘璟看着她,沉默地抿住嘴唇,眸光中匿了万千星光,本来想张嘴解释的,但他深知项瑶的性子,总一副活了一世看透的情爱的样子,鲜少有这般表情,便觉得心里痒痒的,想逗逗她,“……吃醋?”
    项瑶挑眉,一副你说呢的神色。
    宋弘璟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叹然,“当初听说你与小侯爷在酒楼,这种心情也是深有体会。”
    “……”所以,您老还记着那茬呢!
    “我与小侯爷那是光明正大,不是后来还邀你去了。”她故意解释给他听,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身子又不便,越发不顺气了。
    宋弘璟见她面色“红润”,怕她真的气坏了身子,收敛了逗她的心思,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都是我的错,阿瑶别生气,不该记你这么长时间。”
    项瑶讪笑干咳,亦是察觉最近自个脾气有渐长的趋势,尤其在宋弘璟没原则的纵容下,忙是转了话题,“你们怎么会在一道?”
    “随成王去焦下,回城时偶遇,见我马车坏了便送我一程。”在焦下被发现的确是名剑藏锋,成王一掷千金将它买下赠与,被他以无功不受禄婉拒,当时就见成王身边的人脸色难看,许是哪个想替成王出气做的。
    “成王……”项瑶刚起了话头便听有争执声隐约传来,与宋弘璟对了视线,俱是往那处瞧去。
    几乎是同时,一抹妃色身影冲了出来,一边拿袖子抹着脸,正要直直撞上项瑶之际让宋弘璟挡下,撞到了宋弘璟,踉跄退了两步,一抬脸满是泪水。
    “玉珠?”项瑶诧异。
    “玉珠,你给我站住!”宋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追至跟前,瞧见宋弘璟夫妇二人,略是隐了尴尬神色。
    赵玉珠咬着唇,语带哭腔地唤了声弘璟哥哥,猛地一头扎进宋弘璟怀里,似是说不出的委屈。
    “玉珠,别闹脾气了。”赵瑞是跟着宋氏来的,见状劝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要把我嫁给不喜欢的人么!你们都是自私只为自己!”赵玉珠窝在宋弘璟怀里闷声还击,对自己亲哥没了往日敬重,还不如项瑶这个嫂子待自己真心。
    “玉珠!怎么跟你大哥说话的!”宋氏又是一声沉喝,只神色里似乎还隐了一丝慌张。
    项瑶听明白了意思,大抵是宋氏不满意沈暄想让赵玉珠另嫁他人?依着赵玉珠的性子必是不肯从的,闹这一出的也不奇怪。见下人们远远围观,交头接耳,不想赵玉珠最后落了难堪,便邀玉珠去她那坐坐。
    赵玉珠抽搭了两声,睁着迷蒙泪眼瞧向项瑶,回想起在宋氏房门前听到的,愈发觉得母亲和大哥的不堪来,竟要算计……余光瞥见宋氏略是僵硬的模样,黯了黯眸子,噙着哭腔唤了声嫂子便跟着项瑶头也不回走了。
    “弘璟,你帮我好好劝劝,玉珠是被宠坏了,不能什么都由着她性子来,日后终归是要嫁人,这脾气的怕是要吃亏。”赵瑞忍不住开口道。“何况吏部侍郎家的并不差了去。”言下之意还是赵玉珠高攀了的。
    宋弘璟闻言略是扬眉,“倒不至于。”
    “嗯?”赵瑞听出宋弘璟话里的反驳意思,不解觑着他。
    “玉珠是将军府的小姐。”宋弘璟神色淡淡,目光直直落了赵瑞身上,语气里不乏护犊意味,“哪个娶,都不差,哪个也亏不了。”
    赵瑞闻言讪讪,比起他这个亲大哥,宋弘璟似乎更是称职,还因为他近日来所为隐隐觉出些打脸的意思,当他知道自个与那些人结交……
    “咳,我不是那意思。”
    一旁宋氏自赵玉珠走后略有些走神,原先正跟赵瑞商量玉珠的婚事,没想到让赵玉珠听了个正着,也不知听得全不全,前头说的那些可……这会反而没心思顾这茬,只盼着赵玉珠嘴上能把得住门儿,别在项瑶面前捅出去。
    此时勉强维持住笑意软言道,“有弘璟你这话姑姑就放心多了,不过玉珠却是叫我给惯坏了,叨扰你们小两口过不去,让她回来我们好好说说。”
    宋弘璟应下,往世安苑去,入了屋子见赵玉珠已经平复稍许,只是情绪依然低落。
    “你要真喜欢沈暄,我同祖母说说,把你俩的事儿定下来。”宋弘璟走近,秉着一贯直截了当的风格道。
    赵玉珠一怔,脸上愁绪霎时被冲淡,浮了红晕,半晌憋了句话。“他……他都没来提亲。”
    项瑶噗嗤笑了声,到底脸皮薄没经得住宋弘璟这般直白,羞红着脸跑了。
    “沈暄确是不错,不过玉珠的婚事你插手不大好罢?”毕竟宋氏在那,今个的事要是她二人晚些回来,赵玉珠恐怕就要离家出走了。
    “放心,有祖母在,不会委屈玉珠的。”祖母对于小辈的婚事向来开明,尤其沈暄又是她看着长大,前两日就说起如今沈暄成了姑娘们想嫁的热门,怕相中的外甥女婿跑了。
    项瑶含笑颔首,“也是,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咱们这一头热,改明你见了沈暄提点下,也别让玉珠等着急了。”
    宋弘璟应声,想起之前被打断的正事,复又提起了道,“顾妧的住处我已命人盯着,还有今日这出巧遇,我怀疑她与成王有联系。”
    项瑶睨着他,嘴角噙着一丝促狭,“果真是美色惑人呐。”言罢,故作轻佻地挑了他下巴似作端详,待察觉面前之人渐渐转暗的眸子,十分机灵地收了手,干咳一声转了正经神色,“不论是否有联系,叫人盯紧了总没错的。”
    心中却不无疑惑,毕竟上辈子她所知的是顾妧与顾玄晔,里头又关了成王什么事,她还真不清楚。
    日子一转就到了十月二十五,离太子妃生辰还有五日,也是太子解禁的日子,早早让人备了马车携太子妃一同前往蔺王府探望,项筠闻讯,借机在太子面前露了一脸,蹭在后面一道去了蔺王寝居,这才得以见上一面。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腥味儿,即便支着窗子,味道也是不散,太子进门略是皱了皱眉,便瞧见床上躺着的顾玄晔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听着他的唤声并无反应。
    “他……这样多久了?”
    安瑾的目光忙从险些失态恸哭的项筠身上收回,临了暗暗警告了一眼,回了太子的话,“有些时日了,说是烧地太久离了魂,吃了宫里御医开的方子才稍微有些起色。”却也不见多大用处就是了。
    项筠见蔺王如此,捂着嘴默默流泪,总算顾忌着太子与太子妃在场没往前扑。勾勒着他消瘦几许的脸庞,不复印象中的意气奋发,如此模样真是叫人甚感心痛……
    太子同样在细细打量着顾玄晔,同胞兄弟,又如此优秀,蒙此劫难确是令人惋惜。遂上前独坐床沿同他说话,企图唤醒,说的大多是兄弟俩小时候的趣事,背着的身子似乎涌动着异样悲伤,然落在顾玄晔面上的目光却是复杂。
    待太子夫妇离开,安瑾送二人出府,项筠当下叫人‘请’出了屋子,站在过道上,目光紧紧凝着那道重新闭上的门,脑海中满是王爷了无生气的苍白模样,愈发难过了起来,嘤嘤垂泪不止。
    “王爷……”
    “小姐。”玉绡见状递了帕子,往门那处瞧了一眼,像是怕蔺王妃突然回来似的,不掩担忧,随即压低了嗓子以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询问道,“小姐今个约了人,还去吗?”
    项筠拭了拭眼泪,倏然记起一事,堪堪咬住牙根,坚定道了个去字,不舍离开。
    ☆、87|76.
    长安街宽巷子尽头一间不起眼的茶楼,因着位置偏僻,只有麻雀三两只,就连伙计都闲得在大堂打瞌睡,忽而闻得一阵清香,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见是一名戴了帏帽的女子,身旁作丫鬟打扮的少女出声询问可有人在雅间等。
    伙计一拍脑袋,将人带上二楼的云水阁便退了下去。
    只见项筠坐在窗边,大抵是等的久了,面色稍有不愉,蹙眉瞧向门口出现的人。
    “怎的那么久?”玉绡代为发声质问。
    “……路上耽搁了。”项蓁喏喏回道。
    项筠一贯都不怎么喜欢这个项府三小姐,外室所出,前两年才认回,一副唯唯诺诺好像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也不乏看不起意味。
    “行了,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项筠不愿在这耗了时间,直奔了主题道。
    项蓁闻言轻蹙了黛眉,显了踌躇神色,“你能先告诉我要用这香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府里总有虫蚁作祟作驱赶用。”项筠在她面前连是伪装都不屑,口气略不耐烦道。
    项蓁被一喝,微是瑟缩了下,心下则有些生气,毕竟项筠那说辞真当她是傻瓜来糊弄,咬了咬唇角,从身上袋子里取了一方形的白瓷罐捏在手里,像是犹豫着要不要给出去。
    项筠直直盯着她手里的罐子,眼眸敛了精光,见她牢牢捏着,态度便软了稍许。“我又不会拿着去害人,妹妹且宽心。”
    “……”项蓁唇角抿得更紧,依然攥在手心弱弱道。“要是调不好分量,真的会出人命的。”其实做出来的当下就有些后悔应下了,可项筠给出的条件太诱人……可事关人命,又过不了自个心底那关,一时踌躇莫展。
    项筠听了暗喜,她要的自然是这种,便让玉绡去拿,项蓁缩了手藏在了身后,像是反悔。
    “要良心还是孝心,端看妹妹如何选了,你忍心你母亲老了孤苦无依,我知你最想接母亲入府,而我恰能帮你,届时二叔给了名分,于你亲事也是有益。”项筠拿出当日的话徐徐诱之。
    项蓁眉心皱起,因着项筠的话而陷入纠结。父亲早已忘了母亲,又有沈氏压着,自然不会提收房,更别说还有老夫人那一关,可要是项筠能说动王爷开口便不是难题,即便不图多荣华富贵,在府里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这厢,玉绡得了项筠眼神暗示,上前径直从她手里夺了罐子,“小姐肯管你的事儿已经是莫大恩情,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可……”项蓁虚握了握空了的手,凝向项筠犹作不放心。
    项筠接了玉绡递呈给她的白瓷罐子拿在手里把玩,展开的笑容里携了一丝兴奋与得意,至于项蓁如何纠结又干她何事,反而不愿多纠缠了去,起身正要离开之际,在门口顿了下身形。
    回身冲项蓁似笑非笑地警告,“我要做的事你管不了,我只劝你把嘴封严实了,要透出一个字儿,你和你母亲都落不了好。”见着项蓁受挟制不敢言的神情,略是满意的旋身而出。
    雅间里项蓁在她的身影消失时定了定神,身子微是一垮,手心一片汗渍,脸上却浮起幸不辱命的解脱神色,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快了两步走向窗子,半隐了身子小心往下探望。
    此时正值未时初,街上行人较少,或是三三两两街角对弈,故此当街上出现一名身着神服拖着长长袍子的萨满巫师时煞是显眼,手执骨杖正缓步走着,面罩神衹面具,神秘而高傲。
    刚出茶楼的项筠主仆俩自然也是瞧见,忽而听身旁有个声音不掩兴奋地呼了巫师,原来是茶楼的伙计跑出来看,见主仆俩也在,便忍不住唠上两句,“听说这萨满巫师挺神的,反正京城里不少人不拜菩萨改拜他们了,说是能通神,本领可大了!”
    项筠闻言半信半疑地瞟过去一眼,也是巫师快要离开巷角之际,有一妇人小跑着从巫师来的方向追了过来,口中声声呼着留步,眼角似有泪光闪烁,却是溢满喜悦。
    街上的人皆因为这一动静纷纷停驻瞧看,对这一幕猜测纷纷,俱是好奇。
    “巫师大人,妞妞醒了,她醒了。”妇人近乎喜极而泣,一遍遍重复着,跪在巫师面前不住感激磕头。
    路人里有认出妇人的指了道,“那不是黄家大嫂嘛,她孩子前几天跌进湖里救回来就一直昏迷,都说魂儿让水鬼拉走了。”
    “是啊,我那天经过还听大夫说悬乎,让准备后事,老黄家两口子哎哟抱着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另一人附和,看巫师虚扶起妇人,咋舌道,“这是让巫师给救活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自打他们进城后,给治病救命,驱邪问神,大家伙又不是没瞧见过,厉害着呢!”
    “也是,反正大夫治不好的,他们都有法子,那圣水也是灵验的很。”
    “不知道讨一杯喝了能不能长命百岁。”
    “哈哈,你去试试。”
    两人说着就歪向了玩笑话,然项筠听了前半段却是入了心的,离魂,岂不和王爷的症状相似,实则已经动心,见巫师要走忙让玉绡代为上前,自个上了马车等候。
    众人见怪不怪,纷纷散去,项筠撩了帘子紧张地望着巫师方向,见玉绡又折=回来忙是问道,“巫师说什么了?”
    “奴婢把王爷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瞒下了王爷的身份,巫师大人说王爷的魂魄被恶神掠去,要借助祖先神的力量与恶鬼搏斗,把王爷的魂魄夺回来方能得救。”
    项筠急急追问,“那要怎么做?”请巫师回府的念头过了一遍便叫她否决了,安瑾必是不会同意,想到她那□□行径,暗暗咬了牙根。
    玉绡随后体贴道,“奴婢道了不便,巫师说不便有不便的法子,让取王爷随身携带之物或者贴身之人的亦可,当是媒介作法驱病。”
    项筠闻言沉吟片刻,就抚上了藏于衣襟里的项坠,小心取下,中间那颗圆润南珠尚戴着余温。
    “小姐……”这可是王爷所赠。
    “快拿去。”项筠敛了不舍,催促道。
    玉绡只好拿了前去,不多时便拿着巫师给的一只漆黑锦袋快步走回,递给了项筠。
    项筠从里头取出一块绿褐色玉璧,中间有一圆孔,素面无纹,打磨得较是光亮。“这是?”
    “巫师大人说王爷离魂较久,这良渚玉璧是镇魂用的。”玉绡照搬原话道,“取王爷的发丝系在孔上,随身佩戴七日。”
    项筠听了仔细收起,心中涌起期待,迫不及待地往蔺王府赶。
    而街对角的客栈三楼,小轩窗旁一抹窈窕身影伫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女子莹白手上蔻丹艳丽,环在臂弯上轻揉了下,目光泛起思量。
    “郡主,那不是我们的人。”身后侍立的健壮青年皱着眉头道。
    顾妧微眯起眸子,“巴勒,去跟着那巫师,看是什么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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