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云唐摸了把眼泪。“主子遭人行刺，受了重伤，血流不止。莫姑娘若是不赶快去，恐怕就……”
莫明珠心底一沉，脑子一懵。“快，去龙额侯韩府！”
莫明珠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害怕，害怕就此再也见不到韩沉。入宫这些日子，她整日只有如何自保，以及……那个男人，竟越发少的想起韩沉。
莫明珠懊悔担忧，备受煎熬，一摸脸才发现，已是两行泪水。
☆、第119章 夫妻归府
莫明珠抬眼看那大门上的韩字金匾额，心下焦急，疾步进去。
龙额侯府一如往昔，刚到韩沉所住的琴墨阁院子里，便见丫鬟、小厮哆哆嗦嗦跪了一地，贴身伺候韩沉的书童、丫鬟并着大夫和药童进进出出，神情凝重焦急。
门口有一个身着石榴红色、缠枝纹直襟缎衣的中年妇人，她见莫明珠来凝眉狐疑而视之，待莫明珠疾步走近后看见她容貌俊俏、衣饰华贵，猜到了什么，将她拦下。
“想必这位就是新晋的宸王妃娘娘吧。”妇人不善瞧着她，“王妃身份尊贵，我们沉儿可经不起你的探望，请走吧！”
这是赶人，莫明珠不想韩沉竟也有长辈，她一直以为他是完全的孤儿。“不知夫人是……韩大哥怎么伤着的？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是沉儿的姨妈，我们沉儿不需要你来关心！”
她语气不善，莫明珠被她挡着进不了门，用透视眼透过门帘一看，屋里光线昏暗看不慎清晰，满屋子都是药材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莫明珠心里更急了。
“夫人，我只想进去看看韩大哥到底怎么样了，而且我也懂些药理，说不定能帮上些……”
“你不出现就是帮大忙了！”妇人不客气打断，而后挥手让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奴才都下去，只剩了大夫、药童和几个，而后见莫明珠眼眶急得发红，才缓和了语气道：“你既然如此挂心于沉儿，怎么这般狠心就嫁入皇宫？连个解释误会的机会都不给他，沉儿痴情专一，他从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越矩的事，你却……”
妇人拭泪水。“可怜的沉儿，他连昏迷都喊着你的名字……”
莫明珠听着心如刀割，不顾阻拦冲进屋去。床榻上躺着的高大男人，大夫正在施针。莫明珠虽急却不敢打扰，捏着手帕捂唇，眼泪已是濡湿一片。
韩沉安静的躺在床上，肩膀像是被箭所伤，一个狰狞的血洞，血腥味满室。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清创完毕，上了药，松了口气的样子，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大夫忙差遣药童出去给外头的夫人报信儿。
“大夫，侯爷可是没事了。”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不过一番活罪是少不了的，伤筋动骨，短时间内没那么容易痊愈。”大夫回莫明珠。
一干闲杂人等退下，屋里只有莫明珠。床上的男人安静躺着，仿佛熟睡，浓重的药味让人心发颤。“韩大哥……”
莫明珠轻声唤了声，床上的人竟渐渐睁开了一条眼缝，露出莫明珠熟悉的眼眸，却有些虚弱，莫明珠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韩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韩沉轻抬了抬眼皮，浓密的睫毛半盖着双眼。“你……终于来见我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莫明珠更加心疼、自责，虽然这段日子在宫里步步险境，但，不得不说，她与宸王在一起是很惬意的，甚至几度让她忘记韩沉带给她的伤痛。这般想来，她实在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其实，莫明珠不是想不到那日韩沉与高雪嫣之事是误会，是那叫莲霜的故意造成的，但是，她要嫁宸王，这事已成定局。以及她一直想远走离开长安的牢笼，这也是她一直心底所渴望，才故意忽略了那一层可能的误会，而没有积极去面对……
“对不起，我来晚了……究竟是谁伤了你？”
韩沉并不气她，安抚地抚了抚她头发。“不必对不起，只怪我没有能力，护不住你……让你落入那华丽的龙潭虎穴，嫁个那么不堪的疯子……”“这些日子，你仿佛瘦了……”
“不是你的错，韩大哥……”莫明珠心疼成一片，她更宁愿韩沉恨她骂她，也好过这样关心她、责怪他自己。“到底是谁伤了你？下手这般狠！”
韩沉默了默，似在掂量是否该说，莫明珠很想知道，于是便拉了拉韩沉的袖子，巴巴地看着他。
韩沉拗不过这双黑汪汪的眼睛，才道：“还记得去年冬的时候，我们去建巫山遇到大暴雪，而后我带你落入地宫吗？”
“记得。”韩沉送她那根九曲碧霄簪，便是那座的地宫的钥匙。地宫中，还有一双像极了她和韩沉的男女。
“其实那不是偶然。当时我看见远山白雪间有杀手跟踪伺机下手，所以才带你落入那洞中，却不想竟真是地宫入口。”
“你是说，是那批杀手伤了你？这些杀手为何要追杀你？”莫明珠想到个可怕的答案，“难道是因为宝藏……”
韩沉长指按住莫明珠的唇，让她别在说下去，瞟了瞟外头。莫明珠见纸窗户处竟有个模模糊糊地头印着，心惊肉跳！
好在那人影立刻被门外的属下青季捉住，处理了。
莫明珠才放下心。“他们是谁的人？”
“……是高府，高家一直想夺走龙额书院和制香堂，此番高家香料铺遭受重创，一直想拿书院的制香堂挽救。”韩沉握住莫明珠的手，“不过不足为惧，这回只是我不小心着了道儿，那些杀手都已处理干净了。你赶紧回宫吧，别让高府的知道你知道地宫的秘密，也别让……别让宸王知道，我们的过去……”“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你……不必自责……”
莫明珠沉默。不放下又能如何，光一个镇国公高府就这般厉害，若是她再将韩沉牵扯进皇权纷争，让宸王知道她还有个情郎放心不下，从宸王以往的战绩和本事来看，只怕给韩沉带来的就是没顶之灾。自古，民不与官斗啊。
哪怕是为了韩沉的安全，她也应该克制了那感情。他安好，就够了……
“你的意思我懂。”莫明珠擦去眼泪，带了个苦意的笑容，“你好好养伤，怎么做，我知道。”
高府，她定要将高府连根拔除！为了自己，为了韩沉……
莫明珠想再陪韩沉一会儿，才坐了一会儿，便听外头说高家姑娘来了云云。韩沉告诉她，是高雪嫣来了。莫明珠心下沉了沉，虽然韩沉已向她解释上次是莲霜骗她的。然而，目前看来，那高雪嫣也不是对他没有兴趣，事情的结果，并差不远……
高雪嫣也是高家人呢。莫明珠本想叮嘱几句让韩沉小心高雪嫣是美人计，但一想，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说着些了，便住了嘴。
“好好照顾自己，我……改日再来看你。”
莫明珠说着出门，却听身后韩沉淡淡道——
“若没有必要，王妃……还是别来了，免得让人说闲话损了你的名声。”
莫明珠心底一抽，心知他是为她好的。
“……好。”
莫明珠戴上披风帽，从后门出去，仿佛听见后头高雪嫣的声音，在与奴才闻讯韩沉的情况。
……
莫明珠回了莫府，却发现，莫府大门外停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流苏祥云宝石，暗香喷喷，一看就是皇宫顶级的高贵人物才能坐得起的。
马车后跟着整整齐齐的两队太监、宫女，奴才个个锦衣缎子衣裳，从模样道精神气儿都极好，这气派，已引来一圈儿布衣百姓围观驻足，伸长脖子看那马车里究竟是个什么贵气人物儿。
莫明珠也纳闷儿：爹爹寿辰并没有大摆筵席，只请了最亲的几家宗亲，和几家挚友来。这是谁，如此大的气派？
莫明珠过去，立刻来了个眼熟的宫女叩见——“参见王妃，王爷已在马车上等候多时了，就等娘娘回来，一同归府呢。”
“……宸、宸王殿下？”莫明珠吃惊，认出这宫女可不就是倾城宫的人么。莫明珠震了震，一是因为宸王的突然出现，二是因为隐约的心虚，毕竟她方才才和旧情郎你侬我侬告了别。虽没发生什么，但总觉得隐瞒了他心里有愧。
说话间，轿帘子开，虽然马车非常高大，门框也宽阔，但里头的华服男人出来的瞬间，那门边显得格外的逼仄了。
百姓立刻哗然——
“天啊，这……神仙？”“少做梦了，青天白日哪儿来的神仙，一看就是宫里的太子啊……不然怎么能这么贵气非凡？”“太子？太子我远远见过，没这么俊啊……”
莫明珠这下才是真惊着了。萧煜辰身着最高规格的庄重王袍，玉带、金冠，环佩琳琅，没有戴面具，俊美无双的面容就那么清清楚楚的映在明朗的春光里。气质冷冽而又温暖，正对着她笑。
“爱妃，快带本王进屋去见你爹爹吧。”
直到他说话提醒，莫明珠才回神，在一众布衣百姓的惊叹之声中，与萧煜辰进府去。传言宸王貌丑无比，满脸都是战场上落下的伤疤，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般貌美无双的男子！什么伤疤，那脸上根本一点瑕疵都没有好吗？
莫明珠刚与宸王进府，宸王便将一众门童奴才给吓趴了——莫府还从没有来过这么贵气、俊秀的人物，当场连滚带爬地去禀告家主莫鼎元。
莫明珠笑笑，略有些尴尬。“殿下见谅，莫府还没来过您这样的人物，奴才们失礼了……”
“无碍。”他毫无架子，也没有再倾城宫时让人害怕的凌冽气息，整个人彬彬有礼、毫无架子，十分有休养。莫明珠收敛了伤心，渐渐笑了。虽然是圣旨凑的对，但，还好是宸王，若是换个纨绔皇家子弟，她恐怕是一日都忍受不住的。
莫明珠又想起件事，担忧：“殿下这般神智清楚、彬彬有礼，让‘有些人’知道了，可会危险？”若皇帝知道他是假疯，那可能要痛下杀手的呀。
“是有一些风险。”萧煜辰将莫明珠头上那在韩府歪了的金簪，正了正，“不过，这是本王头一回见你爹爹长辈，自是要精神抖擞的，断不能失了礼数。”
莫明珠愣了愣。便是为了她的体面，所以他便甘愿冒性命危险吗？“……殿下，其实不用的，我不是那般在意面子的人，倒是你的安全……”
“你是我的女人，若连这点本王都做不好，又如何让你依靠。”宸王不让她再“可是”下去，笑着往里去。莫明珠心下暖暖的，不得不说，旁人羡慕的眼光确实令她有些幸福的感觉。他是个好夫君，可……她不是个好妻子，每当看着他的眼睛，她便总是想起韩沉……
莫鼎元闻讯立刻赶来，穿了自己最得体、最好的衣裳，举手投足都十足有礼、可见重视程度。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莫明珠竟然和宸王一起，提前一日回府。“宸王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失礼、失礼啊……”
他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如旁人那般因为宸王有发疯传闻而有偏见。
还没走近，莫明珠就见那爹爹大步急迫而来，眼睛就挂在宸王身上崇敬不已，连她这个女儿都顾不上看两眼了。是了，从前她就听过莫鼎元说，比三皇子更合他意的女婿人选其实是宸王，可惜宸王命运多舛，他才使了手段谋了萧景凌那桩婚事……
“萧煜辰见过莫大将军，让将军亲自迎出来，实在是我失礼才是。”
莫鼎元更不想，传言的恐怖王爷是这等高贵而礼貌的年轻人，震惊之余，大喜，欣慰地看莫明珠：女儿啊，你真是误打误撞嫁了个上乘夫婿啊……
莫明珠混当没看见莫鼎元那亮堂堂的崇拜眼神。没想到自己的爹，竟然对宸王如此崇敬。
几人说着话，往里头垂花厅去。园子里的丫头包括婆子，竟都在树下悄悄看看痴了。脸长得好的男人，但凡都不高；哪怕长得高长得好了，那气度修养大都跟不上，不是浪子就是草包；所以，眼前这又高大结实，模样俊俏非凡，身份高贵、多金，拥有众多传说的人物，简直是世上难寻，能不看痴么？
莫鼎元与莫明珠都看见了那些丫鬟婆子，尴尬不已，与宸王陪了陪笑。莫明珠赶紧使了眼色给管家，将那些丫鬟都驱散了。
☆、第120章 夫妻联手
莫家在莫明珠祖父那一代繁衍得十分昌盛，共有七个兄弟，祖父是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唯一一个读书最多的，可惜就考取了个秀才，穷酸落魄得一度饿肚子，是以与其余几个兄弟间来往便少了，也曾莫名其妙的闹了些矛盾，不想娶了家道中落的贵家女祖母，而后生了极有出息的儿子莫鼎元，自此飞黄腾达、比那六个兄弟都混得好，渐渐的这些年才重新恢复了往来。本来此次寿辰莫鼎元并不想请人来过，就家里几人过就是了，毕竟莫家出了些不太好的事，不宜高调。然而宗亲却主动送书信来祝寿，也就不得不请了。
莫明珠与宸王刚归府，莫鼎元便与宸王谈了两个时辰不见出来。莫明珠真是奇怪，两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窃窃私语的？明明她才是莫家的亲骨血，好吗？
云桃、莫奶娘好久不见莫明珠，十分想念地围着她直打转。
“小姐，宫里生活可习惯？云桃在府上听了二小姐母女事，真是又为您捏了把汗，又大快人心！二小姐母女一直欺负、虐待您，这下真是自食恶果。”
莫奶娘拍云桃的手。“什么‘小姐’，现在是王妃娘娘。”
云桃吐了吐舌头。莫奶娘让她去端些干果、点心来给莫明珠。
屋里只剩下莫奶娘，她拉起莫明珠的手握在掌心，但看莫明珠的手白皙入玉，便红了眼眶：“自你出嫁后，奶娘日夜难眠，听说那宸王是个只知道杀人的疯子，我这心里就担惊受怕。今日一看，宸王如此丰神俊朗，真是替你高兴啊……”
说着她拭泪水，莫明珠轻轻宽慰。莫奶娘又说：“看你这般美貌，又得这般良缘，奶娘总算放心了……从前，奶娘日夜都怕负了当年夫人的嘱托，照顾不好王妃……”
莫奶娘落泪，莫明珠心里淡淡的温暖，捏着莫奶娘瘦瘦的手道。“奶娘，一切都好起来了，我在宫里很好，你也莫哭，好好在莫府颐养天年，别劳累了。”
莫明珠又问了莫奶娘莫府近来的发生的事，莫奶娘一一说给莫明珠听。
在自己应圣旨出嫁后，莫府又没了掌管之人，莫醒初虽性子早熟、思虑也缜密，但年纪小，而且在龙额书院学习，不宜管家，那三少爷莫灵均痴痴傻傻更别说了。是以，现在唯有高氏留下的大儿子、太子身边的红人，大少爷莫正则，可能担当一二。但高氏与人私通，生下女儿，连带他这个儿子地位也岌岌可危。
不过，莫正则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最近正在物色娶妻，想娶个女人回来掌管莫府。
“呵，掌管莫府，他真是想得美！”莫明珠轻声道。莫奶娘忧心拉着莫明珠的手：“王妃可不能让他掌管了莫府，否则指不定怎么报复咱们。现在大少爷还没掌管莫府，每次归家来都已不将旁人放在眼里，要是莫府真落在他手里，只怕到时连老爷都……”
“奶娘无须忧心，此事我自有办法……”
残兵败将还想翻起风浪，简直是天真！莫明珠说罢，正巧云桃气哼哼地回来，将果盘往桌上一放。
“是谁欺负了咱们紫园的大丫鬟？”莫明珠笑着打趣。
“王妃娘娘，就是咱们莫家那些嫌贫爱富的宗亲们。刚刚云桃路过绿柳苑的客房外，就听他们悄悄酸着嫉妒呢，□□真是入不了耳！”
莫明珠从糕点盒里挑拣了些蟹壳黄，剥掉了些芝麻咬了一口，香脆极了。“都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