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节

    “史密斯,等他们看完之后,请你再摇醒我……”
    ☆、第279章 扯皮?宣泄?
    姚霁被摇醒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剧烈的争吵。
    不,用“剧烈”都不足以形容,在姚霁看来,他们简直像是“疯了一样”的在争执着!
    “这么吵闹的环境你都能一直睡着,可见你已经疲累到什么地步了。”史密斯用一种爱怜又同情地表情看着姚霁,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我想让你多睡会,可是他们有许多问题想问你,所以我不得不将你摇醒,否则,我担心他们互相会把对方给撕了!”
    姚霁揉了揉眼睛,短时间的深层次睡眠虽然解乏,但强行被唤醒时会更加难受,她现在已经感觉天地都是在旋转的。
    等旋转结束,姚霁顺着咆哮一般的声音。看向那些研究中心里平日里被称为“冷静到没有人气”的研究员们,发觉史密斯的话绝对不是夸张。
    她已经看见好几个熟悉的同事,身上的袍子被撕的不成样子,有几个甚至连上衣的装饰都被扯掉了。
    还有几个鼻子上挂了彩。
    “姚霁,你这份工作日志是从哪里来的?这根本不是真相,对不对?”一个研究人员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像是信仰被一下子击破一般颤抖着问着。
    “你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另外一个研究员将他直接拽了过去,对着他冷笑:“哼哼,玩笑?我不相信你看不出这不是玩笑!数据是不会说谎的,那说谎的只有人!”
    “有人用错误的数据让我们以为那是那个世界的走向,其实完全不是这样的,真相只掌握在观察者手里,可观察者进入时这个世界就已经不可能按照历史进行了!承认吧,我们做的是无用功,那些离开的人才是对的!”
    另一个红着眼眶的研究人员无助地揉搓着自己的脑袋,他的头发已经像是鸡窝一样翘起,可见之前他已经做这个动作很久了。
    “他们一直这样?”
    姚霁傻眼地问身边的史密斯。
    她听不懂复杂的原理,所以原本是想找个精通微观物理的研究员,想要他用言简意赅、其他人也能听懂的话说明白父亲到底留下的是什么意思,又为何说他会“永生”在通道里。
    可看现在这些研究人员的样子,似乎比她还要迷茫,而且一个个两极分化,一部分像是斗鸡,一部分却像是失去了母鸡护着的鸡崽子。
    唯有几个身为历史学者的观察者们,还算是平静的努力在消化着刚刚放出来的投影内容,但是和姚霁一样,对于这世界最深奥的物理学理论,所有的观察者都是一副蹩脚道士在推算天机的表情,满脸懵逼地站着。
    但所有人都知道,姚博士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数据确实出现了问题,岂止出现了问题,而且还有了大麻烦。
    这些研究人员很多是从一开始就“不离不弃”,认为自己所服务的机构是在为了人类壮丽的未来做着锲而不舍的贡献,为了这样的“理想”,他们愿意抛弃原本可以过的很好的生活,而选择如同苦行僧一般地在研究中心里盯着这些完全枯燥的数字,甚至经受着一次又一次失败而重头再来的打击,全是为了这个“理想”。
    而现在,“理想”被彻底打碎了,从一开始,黄博士就在试验中放入了不确定的因素,并且利用一系列美好的包装让所有研究人员承认了“观察者”的存在,黄博士用学术权威的姿态玩弄了所有的研究人员!
    这其中自然不乏早就已经发现出不对,但却没有表现出疑惑的研究员,这部分人几乎是立刻警醒开来,和不愿意承认自己被玩弄的研究人员起了激烈的争执,这些平日里被看出“书呆子”的同僚们,甚至因为这个大打出手了。
    科学的“信仰”,有时候比“宗教”的信仰更可怕,一旦信仰破碎,能让人失去理智和生存的意志。
    这也是为了之前宣布姚博士在研究中心中自杀之后,虽然很多人表示惋惜,却很少有人产生怀疑的缘故。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最纯粹、最固执的那一群人,所以才能有这样研究成果。
    比起这些硬生生被打碎了固有认知的科研人员,姚霁要好的多,她是在日复一日的“穿越”过程中,慢慢地感受到其中的违和,而后一点点探寻到的真相。因为是历史学者而不是科研人员,她长期处在“观察者”的角度,和这些一直认为是自己“创造”了整个世界的科研人员不一样,并没有那么深的“信仰”和“理想”,在摸到真相的那一刻,没有太过失态。
    但姚霁现在需要一个能为她解释他父亲到底怎么了的人。
    她找了自己在研究中心里最熟悉的研究人员,将心中对于那一大串专有名词的疑问和父亲的状态向他提出了疑问。
    这些研究人员对姚霁的态度是复杂的,这一刻,她几乎就像是伊甸园里引诱亚当夏娃的那条蛇,虽然给了他们“真相”,可也打碎了他们的信念。可因为姚博士和他们还受到雇佣军控制的缘故,这位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的研究员尽力用自己听得懂的语言告诉她“结果”。
    “假设,假设我们‘创造’出来的并不是一个纯粹由数据组成的世界,那就几乎等同于平行世界了,但平行世界理论上和我们应该是‘叠加’的状态,这也是你们这些‘观察者’能不被系统内那个世界的人感受到、看到的原因,因为即使你进入了那个世界,但你还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使用的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你只是在某种情况下和那个世界‘交叠’了……”
    研究员自己也说的很是艰难,显然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用“npc世界”或“虚拟世界”来看待那个世界,乍然用平行宇宙理论,他自己也要消化一会儿。
    “导向仪,我们一直以为导向仪是一套类似gm使用的内部程序系统,就像我们玩虚拟游戏时,gm在内部输入‘出现一个怪兽’,就会出现boss那样的程序器,然而如今看来,导向仪应该有更多的不被我们所知的作用。”他的脸色有些灰败,“但我们这些研究员都曾经试图研究过这些工具,然而我们现有的知识完全不能得知它们的工作原理。所以我们才跟随黄博士进行这个研究,因为对我们来说,黄博士的知识和研究已经走在了人类的最前端!”
    “不能得知它们的工作原理?”姚霁难以置信地问:“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工具,就和我们在其他地方使用的导向仪没有什么区别!”
    “是,外表上看是这样的。不仅仅是导向仪,这些设备舱、这套最初的传导系统,在我们来到这个研究中心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我们一直使用它,但不能了解它的工作原理,它的结构太精密太复杂了,以至于哪怕我们想要拆卸它,都无从下手的地步,更不要说完好无损的拼装起来。黄博士曾告诉我们,这些仪器使用的精密元件已经无法再得到了,所以任何一具导向仪都不能有任何损伤,我们更不可能对它进行破坏性的研究……”
    研究员接着说,“只有游客使用的那些设备是姚博士基于最早的设备舱改造的,能让没有导向仪的人也能做短时间的‘传送’旅行,只是消耗的能源较多。姚博士是个天才,我们研究中心里除了他,没有人能在原来的设备室进行更多的改良……”
    “游客系统是我父亲改良的?”
    姚霁捂住自己的嘴,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问:“是什么时候?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其实不是秘密,最初的观察者只有那几个人,每一具‘导向仪’对应一座设备舱,但姚博士提出设想,既然不能再创造出新的设备舱,那就可以在原有设备舱的基础上进行改良,将这种传送功率变大,让导向仪能够牵引更多的人进入其中。这样,观察者和研究员就可以同时进行研究,从数据和历史两个方向一起相互佐证。所有的研究员都对这样的设想很有兴趣,甚至连黄博士都支持姚博士继续进行深入研究,甚至将马修的导向仪和设备舱任由姚博士继续开发下去。”
    研究员叹了口气:“但是突然有一阵子,姚博士像是发了疯毁去了他所有的研究资料,又将马修的导向仪和设备舱关闭了,他说,他说……”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说,他的研究是错误的,不该有更多人进入那里!更多的人进入那里会让整个推演系统造成灾难性的结果,根本就不该存在!”
    姚霁“啊”了一声,和这个研究员一样,想到他父亲的留言,那段关于观察者效应的解释:跨越了宇宙的人像电子一样,即使只是靠近、观察,也会对另一个宇宙产生不可逆不可控的干涉,改变其原有状态和发展轨迹。所以,只要有观察者进入过的模拟系统,都不可能得出与现状一致的模拟结果,因为从第一个观察者进入的时候开始,干涉就产生了。*
    “那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姚博士研究进行的并不顺利,所以我们尽量不去干扰他,希望他能够自己平静。可那个时候,不知为什么,明明所有的演算数据都是正确的,可那个世界还是毁灭了……”研究员喃喃自语,“不是都是正确的,有人进入以后,偏差就造成了,只是我们认为是正确的……”
    他定了定神,“总而言之,那件事之后,姚博士就自杀了,我们在整理他的研究资料时发现了最初的手稿,基于那个手稿,黄博士进行了改良,所以才出现了后来的‘游客’系统,可以让更多的人进入。”
    他越说越是迷茫:“但是很奇怪,这段日志我们没有看到过。理论上,每一个研究人员离开或去世,他生前的研究资料都会向研究中心里的人进行交接和公开,可你给我们看的日志,我们从来没见过……”
    “它被销毁了,这是被秦铭带来的数据工程师恢复的破碎资料。”姚霁冷笑着说,“研究中心谁有权限神不知鬼不觉地销毁一个a级研究员的资料,答案很简单。”
    她看了眼已经安静下来听着他们对话的研究员,表情更加冷漠:“就如同他虽然不在研究中心,却还是有掌控能力恢复这里的电力、将你们强制召回一样。他隐瞒了我们太多的事情。”
    “现在,我只想知道,如果那些我们曾经去过的世界都是平行世界,那么它们真的是被‘销毁’了吗?”
    姚霁问出了现在最关切的问题。
    代高祖刘志,代昭帝刘凌,以人性上来说,无疑都是高尚而具有牺牲精神的精英,他们愿意为之牺牲的原因,无非是希望拯救更多的人。
    这样的皇帝即便是在几千年的封建历史中都是少数的,可如果基于平行宇宙理论,他们已经做出的、或者是想要做出的牺牲,有可能是白白做出的牺牲。
    秦铭曾经用“毁灭这个世界”来威胁刘凌,黄博士也曾经数次下令“销毁数据重新推演”,可即便是再强大的科技,真的能毁灭一整个世界吗?
    “这就涉及到我们来往的通道究竟是什么。以前我们以为它是一道数据流,然而姚博士的日志中却说它是‘希格斯场’。格斯场是一种量子场,不具有质量的粒子穿过这个场,然后获得能量,就如同我们在进入那个系统的时候,很可能表现出的并不是实体,人体已经变成具有电子或更特殊的粒子,只有穿过这个场,重新获得‘质量’,才又变成。如果关闭的是这个‘场’和其他世界连接的部分,那很有可能只是‘重叠’的部分被强行分开了,并不会毁灭那边的世界。”
    终于,有越来越多的研究员加入了这场讨论。
    “但是也难说,能量是守恒的,也许强行分开分裂叠加的宇宙,无可避免的会对那个世界造成一系列的干扰,在物理学上表现,就可能是产生异常的能量流。分裂的一瞬间,那个世界可能产生旷日持久的雷暴,有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强大辐射,也有可能是发生地震、海啸或是其他什么可怕的灾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并没有毁灭那个世界,但那个世界却还是因为能量的紊乱而产生了巨大的灾难。”一个研究员很肯定地说。“不,也许可以这么说,它必定会产生灾难。”
    “所以有诺亚方舟,有女娲补天,有神的数次灭世,有太阳神日照躲在洞穴里不出来……”一个历史学者不由自主地说出了世界各地关于“灭世”和“灾难”的传说。
    他瞪着眼睛,不由自主地颤抖:“天,不仅仅是那些世界,我们的世界是不是也曾被进入、被分裂,或是不停重复过这样的过程过?我们的世界,是不是早就□□涉过了?”
    观察者不是研究人员,他们想的更加粗浅,却也更加接近现实。
    “如果按你的说法,岂止是那些有人时候的远古神话,为什么人类会出现呢?那些曾经在地球上占据霸主地位的,可从来都不是哺乳动物!那些强大的恐龙为什么会灭绝?突如其来的寒冷?小行星爆炸?不,科学发展到现在,我们依旧找不到原因。会不会是未来的人不愿意恐龙进化成恐人,强行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干扰,使得哺乳动物正式进入历史的舞台?”
    研究人员们纷纷发问,犹如在这狭窄的盥洗室里掀起一场头脑的风暴。
    “还有人类数次莫名的进化,从猿人变成直立行走的人类,其中那几百万年,我们是怎么突然有了‘智慧’的?真的有亚特兰蒂斯吗?如果有,史前人类从哪里得到的先进知识,那可是个连纸和文字都没有的时代,智慧如何传承?”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史密斯看着所有人彻底失控,几乎要被这场讨论变成面红耳赤的疯子,连忙高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现在的问题是,黄博士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真相,秦铭控制了这里,而黄博士势必要夺回控制权,我们究竟站在什么位置!”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安静了下来,虽然神色还激动着,但再也没有高声呼喊着“神”或“灭世”之类问题的人了。
    史密斯看着姚霁,还有从门外握着通讯器走回盥洗室的四十七,再一次重复了他的提问。
    “秦铭要什么?黄博士要什么?姚霁,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看了看四十七:“秦铭一直没有出现,反倒是你和这些雇佣兵出现在一起,秦铭出事了吗?
    姚霁向他看去。
    这位对她表现出强烈关心的同事,向来是敏锐而细腻的。
    “秦铭没有出事,但他不方便出面,我需要得到父亲生前的资料,所以选择了和他合作。”姚霁选择了坦诚,“我并不是秦铭那边的人,也不是黄博士那边的,我选择站在自己这边。研究中心进行的‘推演’是注定失败的,观察者是个错误的存在,所以……”
    她突然想起了刘凌。
    如果她是错误的话,无论以后是谁在主持这个穿越项目,都不会有人再进入这个系统了,包括研究人员自己。
    所有一切的结论,只能通过数据来读取,任何“进入”的举动,都会造成既定目标的偏差。
    “所以这个项目,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姚霁轻轻地说道。
    “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们的研究,就是为了让人类避免日后出现巨大的错误,也许我们还可以提前预言某种灾祸,在人类灭绝之前就避免它!”
    研究人员们彻底怒了。
    “因为姚博士,所以推演永远不可能正确了。”一个和姚博士一样属于a级研究员的科学家白着脸,打着哆嗦说道:“姚博士为了防止黄博士预见的未来会影响到现在,他留在‘通道’里了!”
    姚霁身子一震。
    那位科学家即使是在研究员中也是极为出色的人物,所以他一张口,所有人都停止了对姚霁的“控诉”。
    “姚博士的研究应该已经成功了,研究中心没有少过任何一个导向仪,那他是怎么进入通道的?那时他已经改良了设备舱,并且成功的让自己进入了‘通道’!他是游客,第一个游客!”
    他颤抖着说着:“没有导向仪的保护和牵引,他一进入通道就选择了滞留,最终同化成了特殊的存在,一种我们不能理解的状态。能量和质量是可以互相转换的,他可能是一束电子,也可能是更小的单位,希格斯场是万物质量之源,它无处不在,所以姚博士也已经无处不在,只要希格斯场通往的地方,他都可以到达,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是任何一种我们认知的生命形式了,他可以任意通往过去和未来……”
    这位科学家恐惧地环视着四周。
    “也许就在我们讨论着什么的时候,他就在某处凝望着我们……也许我们未来发生的一切,他也早已经通过希格斯场窥见到了结局……”
    “我们的推演不可能成功,因为最不可能改变的‘通道’已经发生了改变,只要他想,他可以随着通道的打开进入任何平行空间,只要是场经过的地方,都会出现错误。但如果关闭了‘场’,虽然那个世界的运行会回复到原本的轨迹中去,可我们的目的是通过这个实验预见我们想要的知识和未来,如果放弃了从‘场’中穿梭的能力,还要导向仪和设备舱有何用?数据只能告诉我们未来的前进方向,并不能告诉我们具体发生的事情。”
    他经过这番充满矛盾的解释,做出了可怕的结论。
    “姚霁说的没错,如果我们追寻的是‘正确的历史’,这个项目,已经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他不可以这样做,他剥夺了我们预言未来的能力!”
    其中一位研究员哀嚎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研究员开始低泣。
    从姚博士的角度看,阻止一个野心家从未来获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是一种必然的选择,甚至为了这种选择,没有力量反抗的他孤注一掷地选择了自己也不知道的结局,孤身通过自己改良的设备进入了希格斯场。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高尚,和刘志、刘凌一样,姚峰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但对于这些科学家来说,他们接二连三的在希望和希望破灭之间循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反倒是观察者们,只是对于自己是造成前几次“系统”失败的原因而感到有些难以接受,微微情绪低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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