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元王爷却是怔了片刻。刺客的话如此明显,这又是谢景修引来的祸事?!
    “孽子,孽子!”元王爷面色铁青,连连怒道。
    元王妃从车中探出头来,脸色惨白地唤道:“王爷,王爷……”
    元王爷忙走了过来,拉住她冰凉的手。
    “景修呢?景修——”
    元王爷打断他,面色铁青地道:“休再提他!都是他惹来的祸事!你放心,我必定护你周全!”
    元王妃有些慌乱地看着四周,悍匪一样的刺客令人心惊胆寒,她茫然地摇着头:“你怎么能让景修去追那个女人的车?!双拳难敌四手,你怎么能让他去追?!”
    “景林也在。”元王爷道,“景林可以,他为什么不行?他是世子,也是未来元王府的支柱,遇事岂能躲在后面。王妃莫慌,景修不会有事的。”
    元王爷将元王妃哄回车里,自己心中也是大定。
    他这个儿子向来深不可测,极有城府,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笃定了他才是元王府的继承人。
    这点小小阵仗还不能将他怎么样,元王爷并不担心。
    这一战就是两个时辰,刺客越战越勇,却敌不过元王府侍卫训练有素,合作无间。
    曹瑞指挥三十人结成灵活百变的阵法,硬是将元老王爷和元王爷的马车护在中央,滴水不漏。
    刺客见讨不到什么好处,终于知难而退,一道沙哑的嗓音命令道:“撤!”
    还在围攻的刺客瞬间收手,如同潮水一般纷纷退往小树林的掩映当中。
    曹瑞再次命令众侍卫变换阵法,严守以待,以防敌人杀一个回马枪。
    又是两柱香的时间过去,曹瑞派出两名侍卫往林中探查一番,知道那些刺客果然已经退了个干净,这才松懈下来,令众侍卫归队。
    元王爷沉声道:“曹瑞,速速带人增援世子和侧妃!”
    曹瑞肃声应是,元老王爷从车中走了下来,也道:“老五,老七,跟曹侍卫一同去找世子。”
    五七九三人都是谢景修训练出来的人,心中早已急得不行,只是他们的职责是保护老王爷,此时也不敢擅离职守。
    只因谢景修临行前特特叮嘱命令过,命他三人无论如何都要守在元老王爷身边,片刻不得离身。不管心中再是焦急,即便得了元老王爷的吩咐,老五老七也仍旧相视一眼,一同拒绝了。
    “属下只管守着老王爷,这是世子的命令。”
    元老王爷见他们如此,也莫可奈何。
    这些人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却惟独只能谢景修的命令,他早就知道了。
    曹瑞马上带着十名侍卫遁着车轮的痕迹找了过去。这一去又是一个时辰未归。
    原本还是朝阳初升的早晨,这一耽搁便到了下午。元王爷不敢松懈,仍令其余侍卫摆出守护阵型,严阵以待。
    一个时辰之后,曹瑞带着侍卫护送着丁侧妃的车驾回来了,谢景林随行在一旁,肩上似是受了伤,只用衣衫草草包了起来。
    却惟独不见谢景修。
    曹瑞走到元王爷面前复命,向来散漫的脸上却是从不曾有过的沉重神情。
    “王爷,世子……不见了。”
    元王爷一怔:“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侧妃和景林都回来了,他怎么可能不见了?!”
    曹瑞抿了抿唇,面色难看,回道:“属下遁着车迹追到了侧妃的车,二爷正与几名刺客搏斗,属下杀退刺客,将二爷和侧妃带了回来。这一路上,确实没有看到世子。”
    元王爷一听,怒火翻腾。
    “这孽子!让他去保护侧妃,他果然是不愿意!如此心胸狭窄,如何担得起一整个王府的重担!”
    元王妃是女子,她可以为侧妃争风吃醋,可谢景修一个要成为未来一府之主的男子,必须将王府中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平等看待,将来才能真正承担起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岂能如此任性妄为?!
    曹瑞看了元王爷一眼,低首道:“属下虽未见到世子,却看到路上脚步凌乱,树枝草木折断,依属下的经验,从这些痕迹上看,在世子去往的那个方向,至少还有百八十人追击。”
    “什么?!”元王爷一震,瞪大了双眼。
    曹瑞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刚才那些刺客,虽非顶尖,却也不是乌合之众。如果有另一支百八十人的队伍单单追击世子和老六二人,只怕……”
    他没有把话说尽,可是还有什么听不出来的。
    两个人对上一百人,任是你武功盖世,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第163章 心惊胆寒
    元王爷脸色一白,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元王妃在车中早听到曹瑞所报,一把掀开帘子,顾不上丫鬟的搀扶,几乎是跌下车来,上前揪着元王爷的衣衫。
    “我早说了,我早说了,你怎么能让景修去救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他才是你嫡出的儿子啊!你是让他去给那个女人和屈屈一个庶子赔命吗?!”元王妃浑身颤抖地大喊道。
    元王爷却只是摇头:“不可能的,这孽子素来狡猾,便是本王让他孤身去追,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身陷险境?!”
    所有人都在目光专注地望着他,有焦急的有迷茫的有沉默的,更多的话他却不好说出口了。他隐约感觉得出来谢景修手中握着的并不只有元王府的势力。以往几次遇到危机他都能化险为夷,而且举重若轻。他查也查过,问也问过,只是查出来的情况无不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越是如此,元王爷越是认定谢景修并不简单。只是看他一直对元王府上下还算维护,元王爷便也作罢。
    各家子弟都会在外头有些别的产业,自己的儿子如此有能力,他只有更加放心。因此尽管心里偏疼自小就承欢膝下的幼子,却也从未动过改换世子的想法,他知道谁才是最适合的继承者,当家人。
    丁侧妃和谢景林被人追杀,他让谢景修去救,就是笃定了他暗中必定还有其他手段。若换了任何其他人去救景林,分散了保护王妃和老王爷的兵力不说,谁又能有谢景修那般令人摸不透的实力?
    哪知竟是一个一去不返的后果。
    “说不定是诈……”元王爷咬牙道,似是安慰妻子又似是对自己解释。
    “我打死你这满脑袋浆糊的不肖子!”元王老爷却是举着手杖朝元王爷劈头盖脸地敲了下来,“那是你儿子,不是你的下人,不是你的仇人!还不快点派人去找!”
    元王爷不敢躲,硬生生挨下了几杖。
    元老王爷却已经走到丁侧妃和谢景林面前,面沉似水,冷冷地看着那母子二人,问道:“景修是追你们而去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个马上给我说清楚!一丝一毫也不准省略!”
    丁侧妃有些胆寒地向后缩了缩,谢景林捂着受伤的肩膀,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细细地将刚才的见闻说了一遍。
    发生这种事情,护国寺之行自然是半途而返了。
    萧御坐在广安堂里给人看诊,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虽然他不迷信这些,却也被跳得心慌意乱。
    下午的时候老五和老七一同赶到广安堂,却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
    “你们说什么?!世子失踪了?!”萧御猛地站起身来,手边的病案啪地掉到地上。
    老五眉头紧锁,点头道:“我们护送老王爷和王爷一行人前往护国寺,路遇刺客,丁侧妃的马惊了,元王爷命世子前去救助丁侧妃和谢二爷。世子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老七补充道:“按林子里的痕迹来看,至少有一百多名刺客围追世子和老六二人。”
    老五瞪了他一眼,怨他将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果然萧御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老七低声道:“世子说过,有任何事都不必瞒着世子妃。”
    萧御也听到了老七的话,恍忽想起谢景修离开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说过,只管信他就好……
    可是现在人影不见,他再相信他又如何安心?!
    “马上派人去找他啊!”萧御急怒攻心地叫道。
    老五道:“世子妃莫急,王爷已经派了元王府的侍卫在找,我们也在寻找。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萧御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虚言安慰,想了想急道:“我要去元王府一趟!”
    秦竟将病案从地上捡起,起身时便看到萧御拉着老五和老七急急地出门去了。
    三人骑着马在闹市飞奔而过,一时半刻便回到了元王府。
    元王爷等人都在正厅里坐着,连元王妃也没有回她的怡然小居里去。
    她与元王爷父子闹了半辈子的别扭,可到底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生死关头之时如何能不牵肠挂肚。
    萧御直直闯进厅里,顾不得什么世家礼仪,开口便问:“可有世子的消息了?!”
    元王爷和元王妃本就不待见他,此时更不乐意搭理,元王爷愤然转头,元王妃只是低头垂泪。
    元老王爷叹了一声,招手让萧御走到他身边。
    “正在派人找着,知道你心急,你也在这里等消息吧。”
    萧御眼看着外面的天色将晚,哪里能坐得住。
    “我不在这里等,我去找他!”
    元王爷一拍桌子怒道:“你去了能干什么?!不过是给侍卫添乱! ”
    萧御看着元王爷,想着老七说的是元王爷让谢世子去解救丁侧妃和谢景林的。他堂堂元王府世子,元王爷就这样使唤他,到底拿他当什么人了?!就算谢景林才是元王爷真心疼爱的幼子,长子的性命安危就不重要了吗?
    最可恶是那个家伙,居然还真的去了。
    明知情势危急,他真的会为了救一个心怀不轨的女人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吗?!
    萧御心里想着,一时心急灵焚,一时又觉得这可能是谢景修的将计就计,简直煎熬至极。
    萧御自然无法留在元王府等侯消息,还是由老五和老七带着,飞速地赶往城外出事之地。
    元老王爷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无限怅惘地轻叹一声,微微佝偻着身子,问身边的老九道:“这件事,世子果然事先不知情?”
    老九恭敬地垂首回道:“老王爷,属下等人的职责是护卫您的安全,世子的事,属下着实不知。”
    元老王爷叹了一声,不再开口。
    若是自己那小孙子向他们下了命令,谁也不可能从他们的嘴里掏出一丝实情去。即便是他,也不可能。
    其实不只是元王爷对自己这个长子的势力有所怀疑,连元老王爷也怀疑这是谢景修的计谋,只是终究无人能给他一句准话,这颗心就始终无法落到实处。
    无论如何,总是在心中存有一丝侥幸的。
    元王爷情愿相信这是谢景修的一场阴谋诡计,等他再次那样淡漠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管骂一句“孽子”便可揭过。
    可是上天似乎都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三天之后,曹瑞来禀,说是在山崖下头找到了一点线索。
    一具尸体,一具并不体面的尸体。
    乱刀砍死,高崖坠落,又被饥饿的野兽撕扯得七零八落。
    十几个侍卫下到崖下,拼拼凑凑才将一具尸骸完整地带了回来。
    上好料子的深蓝长衫已经被黑血浸透,惟有衣角处祥云缭绕的银线暗纹仍旧能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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