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就在几分钟前,伦敦疗养院打来电话,说他的母亲又绝食了。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绝食了,自从他把郑民从她的身边带走以后,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就降至了冰点。
    在这以前,他从未意识到他同母亲的那份感情已经如此经不得考验了。
    或许很多感情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你若怕,就别去试,安于现状才是最好的,人性往往如此,在比较之下,脆弱的不堪一击。
    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顾顺南因为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去世,十三岁的时候,母亲黄意琴再婚,嫁给了郑民。
    一头野心勃勃贪得无厌的狼披着羊皮骗了他们整整三年,当时的郑民温柔体贴,对他也照顾有加,堪称好男人的典范。郑民离异,有一个女儿跟着妻子移民去了英国,据说他是在顾顺南的葬礼上遇上黄意琴的,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顶着与她毫不相配的身份展开了追求。
    一开始黄意琴对他的追求毫不在意,她生的美,也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虽然性子温柔却也多少有些骄傲。丈夫死了之后给她留下大笔遗产和公司,身边不乏对她大献殷勤之辈,可是那些人在处处碰壁之后多半选择了放弃。
    而郑民却坚持了下来,用尽手段,三年时间他融化了一颗冰冷的心。
    黄意琴本不愿再婚,不知郑民用了什么办法,他们还是领了证,甚至举办了一场温馨的婚礼。
    顾斐宁对那场婚礼印象深刻,那是六月,夹竹桃花盛放的季节,微风拂过花朵和所有人的脸。而郑民牵过他母亲的手,成为了他的继父。
    他并不排斥郑民,虽然只有十三岁,他却比一般的孩子早熟的多,郑民对他母亲好,他知道,他只希望他们生活在一起,母亲能够快乐。
    婚后,郑民搬进了顾家的大房子,住进了主卧,他也告诉自己,没关系,爸爸知道妈妈过的开心,也会替她高兴,因为他的父亲是如此豁达而睿智,如此爱他们。
    但天不遂人愿,结婚后,郑民渐渐变了样子,筹谋多时,他说服了黄意琴,名正言顺的拿走了父亲的一切,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对他下狠手……
    顾斐宁猛然吸了一口烟又缓缓的将烟圈吐出来,他眉头紧皱,神色郁然,瞳孔中充满着狠厉的颜色。
    当他忍耐良久,蛰伏良久后终于一举将郑民这老狐狸踩在脚下的时候,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让他溜走,哪怕他的亲生母亲,再三以这样的方法威胁他。
    他回想起黄意琴哭的快要喘不过气,几乎要跪下求他放过郑民的时候,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扯着,让他快要不能呼吸——
    无数个夜晚他都梦到这同样的场景,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早已孑然一身。
    天下最痛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最亲的母亲,却不肯相信自己说的话。
    他没有了父亲,也失去了那个曾经疼爱自己的母亲,全因那个狡诈、自私、阴险又卑鄙的男人。
    放过他,简直休想。
    他如今百炼成钢,早已被狂风骤雨千锤百炼,现在若是掏出他的心脏,想必也是坚硬无比。
    他对着电话那头漠然开口:“不吃,就注射营养液,顺便告诉她,如果继续绝食抗议,郑民会比现在难过一百倍。”
    .
    第24章 v章
    第二天,段大海就从外地回来了。
    他回来放下东西,问的第一句话不是超市这几天发生的情况,而是:“听说咱们家昨天来客人了,还是男性客人?”
    段言正慵懒的卧在沙发里看c家送来的vip客户新一季宣传册,闻言,她皱了皱眉头:“爸,你还真挺神通广大啊,什么都知道。”
    段大海擦了擦手给自己沏了一壶茶,然后招呼段言过来喝:“火气不要这么大,喝点茶散散。”
    段大海泡茶是一把好手,自从他发家以后便学着很多上流人士做一些比较有品味的事情以提升传说中的“逼格”,譬如打高尔夫、海钓还有收集一些古董。唯有泡茶是他年轻时到现在一直保留的兴趣爱好,据说段大海的爷爷的爷爷是潮汕人,因此段家人对品茶这一块还算小有研究,只不过到了段言和方靖琏这一代,却没人把这个优良的传统给继承下去了。
    段言坐下接过段大海泡的茶,虽然她不太懂这些,但也觉得手中的茶醇香浓厚,入口微涩,但到了喉咙口又开始泛出甘味来,令人回味无穷,齿颊留香。
    趁着小树不在,段大海一边斟茶一边说道:“听说小树也很喜欢那位先生——感情的事情当然是以你的感受为主,只是小树我是知道的,这孩子不是很容易对外人敞开心扉,有机会你可以带回来给爸爸看看,爸爸给你鉴别一下。”
    段言就知道这番话最关键的还是最后一句,说的义正言辞,归根到底就是段大海想见顾斐宁。
    “我跟他八字没一撇呢,”段言不以为意的说:“而且我跟他成不了,所以你不要太积极。”
    “成不了你把人往家里带?”段大海瞪大了眼,有点不懂女儿的思路。
    段言神色淡淡的,“人家帮了我,要进家门看看难道我还拒绝?再说你讲的不错,小树确实挺喜欢他,但这也不代表我会跟他结婚,你想得太多了。”
    “靖琏也回来了,”段言刚说完就听见陈嫂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看来晚上得多加几个菜呢。”
    段大海被这么一打岔,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很快,方靖琏便开了门,在玄关处换鞋,他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超,因而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抿着的嘴唇显出他此刻有些不耐的心情。
    因为个子很高,身材又尚有些少年的纤瘦,所以看上去倒是很像欧美的年轻超模。
    方靖琏进屋看到段大海和段言两人正在客厅品茶,他取下墨镜,“你们很有闲情逸致啊。”
    段言耸耸肩:“下雨天和清茶很配,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是说要呆七八天。”
    “我要是还待得下去才怪,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星海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我朋友刷微博看到了道歉信,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屁股坐下来,问题连连,语气中有些急躁。
    “事情……解决了,”段言说:“事故是意外,人多导致推搡哄挤,不是人为的,当天生鲜部的地板确实有些滑,老年人你推我我推你,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双方都倒霉。本来我去医院并且跟他们谈好了赔偿,报社那边周经理也打过招呼,哪知道第二天他们就反悔了,对星海不好的舆论也越积越多,原本我真的脑子都快炸了,你们都不在溪城,差点就给你打电话求援了。我想来想去,没道理大家态度变得这么快,就猜是苏正明搞的鬼,结果还真是。”
    “苏正明,”段大海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这老东西一向心术不正,当年雨花的老板就被他搞过,现在又趁机弄星海,真是商圈败类。”
    方靖琏危险的眯起眼睛,“他不是第一次找星海的碴了,这人坏点子多的很,用的手段也很下作,你没跟他硬碰硬吧?”
    “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跟他硬碰硬?”段言没说她去富贵居找苏正明的事,否则依照方靖琏的个性恐怕这事儿就得闹大了。
    “那就好,那老色鬼出了名的喜欢吃女孩子豆腐,”方靖琏喝了口茶,慢慢的说道:“你要是找他,非但事情不会解决,说不定还要被他恶心一把。”
    他没再说下去,反而问:“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我在回来的路上打电话给老周,他说了半天废话什么也没说清。”
    “有贵人相助,”段言笑得有些玩味,“所以你老姐我逢凶化吉了。”
    “贵人?”他跟段大海难得对视彼此一眼,“我听说昨儿有人上我们家做客,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就是这个贵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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