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这不是苏女神初春古装新剧的主题曲吗?没想到这个转学生品味那么好!
    玉子琼拿出那个叫“手机”的东西,那是苏长乐离开前给她的。玉子琼看着上头显示的“符文”,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使用。
    “快接电话阿。”
    隔壁的黑发少年不耐出声,但转头就看到少女傻傻盯着屏幕,还真是意料之中阿……心底不禁翻白眼,却下意识伸手替她按了屏幕。
    “三妹阿?”苏长乐的声音从这台“灵器”中传出来,玉子琼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单纯对大姐的声音感到惊喜。
    “大姐!”她声音甜滋滋的,好似含了一块奶糖,舌尖轻卷,让准备坐回去拿书的少年不禁一愣。
    微微侧头,正好看到少女嘴角扬起的梨窝。印象中的呆板冷漠彷佛从未存在,安虞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玉子琼——一个终于有感觉和温度的少女。
    原来……不是感官障碍吗?
    若说原本是一面令人忘之生怯的冷潭,那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潭下生有活鱼水藻,实则是藏有清丽动人之景。
    一时间,安虞年的目光停在玉子琼身上,桌上的书本半开着,乏人问津。
    只见那黑发白肤的少女含着笑,手中紧握着手机,清浅的眉眼明显放松,与先前的冷淡相比,宛如树梢上初融的春雪。
    安虞年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女孩似乎有着不错的家人,却一点也没有被宠大的骄纵傲气,反而表现出一种长久被人忽视的迟钝和散漫。
    所以是本性吧?女孩的本性就是娇笨呆憨,所以根本不用哭哭啼啼引起他人的注意,因为面对着傻姑娘,总是有人会先心软手贱提供帮助,继续助长她的劣根性。
    安虞年对自己先前浪费的同情感到可惜,反正下次不要再当那个心软手贱的人就好。
    苏长乐的交待很简单,她让玉子琼去操场走一圈,带着一袋水果去钓饵。
    玉子琼虽然不明究理,但源自心底的信任和敬爱使她对苏长乐言听计从。
    中午午餐时刻,玉子琼只吃一颗苹果果腹,其他的是给地基主的饵,所以不能动。玉子琼握了握那颗小得可怜的苹果,她抬头盯着营养午餐提供的那一整袋橘子,心中难得升起渴望。
    “我讨厌综合沙拉,”隔壁桌的凡人把一个饭盒递给她,还一脸嫌弃道:“跟你换那颗苹果。”
    玉子琼的苹果不过就她的一个粉拳大,而对方是满满一盒的蔬果沙拉。所以玉子琼衡量不到几秒,很快就同意了这场交换。
    很公平。
    她很满足地嗑完那盒沙拉,倒是对方等她吃完后又把苹果丢还给她。
    面对少女不解的表情,少年有些僵硬解释:“我讨厌所有蔬果。”
    不过玉子琼其实是在对他的挑食摇头。她暗叹怪不得几千年下来没剩几个凡人修士,好好的大地灵气不吃,非要吃一堆没什么用的血肉。
    随便找个时间溜了出去。
    玉子琼拿着那袋水果,往靠着后山的学校操场走去。
    大概是有了苏长乐的暗示,玉子琼这次很准确就找到她的目标。
    跨越一整个操场,那栋背山的体育馆大门附近,一大排垂着根须的榕树密密麻麻,像是某人懒得刮干净的落腮胡,不少在操场上运动完的学生都在树下乘凉,玉子琼微微瞇眼。
    照理来说榕树性阴,就算是在无害干净的学校,也难免会招一些孤魂野鬼聚集。一般人感受到阴气,自然不会选在榕树下休息。
    但看那排树下可是一堆学生在叽叽喳喳,只差没拿出桌子打起牌来,可见那里是有什么“东西”镇住了阴气,保护了这群学生,听苏长乐透露就是一个树木化灵的地基主在镇守。
    好热阿,吃颗水果吧。玉子琼突发奇想,从袋子里掏出一颗苹果。
    “借过一下。”一个扫地的老太婆挡住她的路,
    玉子琼挑眉,她拿起那袋水果径直道:“吃不吃?”
    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学生,老婆婆一脸莫名其妙。
    “最近你们年轻人阿,真是越来越不懂敬老尊贤了……”老太婆拿着干枝捆成的扫把、身上花色的棉衣棉裤,脸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真是有模有样。
    “不吃我吃了。”
    “等等!!”老太婆枯燥的声音立刻轻脆起来,若说方才是一片枯叶,现在就是一片鲜嫩的脆叶了。
    她随手将扫把一扔,急冲冲拉着玉子琼去一旁树下隐密的凉亭,行动灵活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年轻人?论起岁数,我足足长妳一千灵七十六岁,妳不光要敬老还要敬祖呢。”面对眼前这只不过三百岁的柳树妖,玉子琼很不客气。
    其实苏长乐和胡荞喜还真是小瞧了玉子琼,在怎么说她也是千岁妖灵的老妖怪,就算与妲己和妹喜差了一点,那也是妖界的开山祖先一员。现代坐有神庙的土地公看到她都要绕到走,哪会需要靠什么地基主!
    老太婆自知露陷了,只见她往头上一捉,几片伪装性的枯叶掉落,再度站在玉子琼面前的已经是一个穿着碎花裙衣的高挑少女了。
    “妳怎么看出来的?我老早就把妖气练得隐密住了。”杨柳妖一脸失望,她还想探探虚实,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对方揪出来。
    “很简单阿,”玉子琼很干脆道:“方才妳明明不在,我只是想拿一颗苹果吃,妳立刻就出现了,还是凭空出现的,我又没瞎。”
    原来是护食冲动下露陷的……杨柳妖觉得很委屈,她像个孩子跺跺脚道:“那明明是要给我吃的,妳偷吃!”
    “名字。”不理会对方的指控,玉子琼坐在石椅上,拿起一颗苹果清脆地啃起来。
    “杨翠荻。” 杨柳妖巴巴看着对方手上的苹果。地基主可不好做阿,特别是学校,一般只有在盖新校舍和举办盛事时才会有祭品上来。杨柳妖上次吃的大餐是在一年前的校庆上了。
    “从哪里来的?”
    头上两个姊姊,玉子琼第一次尝到作老大的过瘾。
    原来睡了那么久还是有好处的。想当初她不过是深山荒野里的小妖,得到女娲的召唤还毕恭毕敬、受宠若惊,但没想到这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大家都矮了她一大截。
    虽然没有熟悉的家乡山水,但满地都是弱得要死的凡人和小妖。玉子琼的算盘打得叮当响,相信日后的妖生绝对是畅行无阻!
    “还不说话?”看到杨翠荻不满的表情,玉子琼挑眉道。
    她记得妲己姊姊的交待,来到陌生环境,不管对方敌友,首要是立威!就像妲己当初干掉皇后、独宠后宫一样,所以她打算先瞄准这座学校的妖怪,就从这只杨柳妖开始。
    “这里以前有一条大河,我是长在河畔旁的柳树。后来河流枯了,我也死了,根被埋在地下,吸收日月精华,就这样成妖了。” 杨翠荻吞吞吐吐、不甘不愿。
    玉子琼对她的答案还算满意,耳边传来孩童嬉戏,她突然有些好奇道:“妳在保护凡人?”
    杨翠荻摸摸头,有些害羞道:“也不完全拉,因为地基主的香火不够,所以我去接了城隍爷的委托,帮他保护一些孩子免受邪气干扰,他就会分我一些香灰。”
    “城隍?”
    “就是阴间的神祇,凡人死后的灵魂都归他们管。” 杨翠荻早就从苏长乐那里知道对方的状况,明白她对近代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只是她没想到所谓的“三妹”竟也是一只厉害得变态的千年老妖,和预想中的小灵怪相差太远,所以昨天才吓得一整天都不敢现身。
    “你替神明做事?”因为女娲的关系,玉子琼对仙界观感已经差得不能再差,对杨翠荻的作为极为不解。
    其实女妖大多天生丽质,在人界很吃得开,很少会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修炼。像是妲己和媚喜,一个做明星,一个做写手,以凡人的精神崇拜做粮食,似乎活得更为光鲜亮丽。
    看对方一脸茫然。杨翠荻忍不住叹气道:“没办法阿!不是妖妖都像妳和妳大姐一样有千年以上的岁数根基。像我们这种百灵小妖根本没办法长时间化形,我们在凡人面前的存在感是零呢!昙花一现知道吗?就算人形再怎么美,也很快就会被遗忘掉!”
    玉子琼沉默了,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名声,也没有香火。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可不像以前一样晒晒月光就有源源不绝的灵力涌入,就连这个肉身也是靠着姐姐们才寻来的。
    再这样下去,妖力岂不是会渐渐枯竭,到时她可就要再度陷入沉睡阿……
    “话说,” 杨翠荻小心打量着玉子琼,她看不透对方的真身,好奇得很:“妳大姐是狐狸,妳也是吗?”
    玉子琼摇头,继续思考自己的问题。
    杨翠荻微微皱眉,她知道苏长乐的真实身份,历史上有名的千年妖姬妲己。一开始听对方还有另外两姊妹也没想太多,但现在……眼前的少女有别于狐妖,气质清冷,嗓音轻脆过人,又被称作三妹……
    做为一只三百年的小妖,杨翠荻还是很有文化的。她把玉子琼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突然问了一句:“妳在凡间的化名是?”
    “玉子琼。” 玉子琼漫不经心回答,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建一间假庙骗香火算了。
    杨翠荻楞了几秒,她突然指着少女激动道:“玉、玉石琵琶精!!!妳是封神榜里那只被姜子牙烧死的玉石琵琶精!! ”
    玉子琼第一次黑脸。
    她目光转冷,幽幽盯着对方。
    激动过头的杨柳妖却没有察觉危机,反而是捉着头跳上跳下兴奋道“我的妈妈咪拉!!封神榜传说的轩辕三妖我见到了两个!这是要出运了吗?!我的天哪!!”
    “封神榜?”少女一只隐约透着珍珠白的玉手搭在小柳妖肩上。
    她学着妲己,勾唇不露齿,皮笑肉不笑道:“我想看看那本书,可以替我拿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新角色,感谢奶茶的基友借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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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琵琶精的执着
    说起杨翠荻和苏长乐的认识,其实也不过是萍水相逢、顺手帮忙而已。
    学校的前身,是一条大河冲积成的平原,依山傍水、蒲柳摇曳,许多有灵性的生命居住在此,杨翠荻就是其中一员。
    那时候的杨翠荻不过是一颗稍有灵识的柳树。她生得位置不太好,小柳树靠近河畔,扶柳如帘子般弯腰而下,时不时就被路过的船只和行人折去了柳枝。
    凡人多愁善感,总牢骚着什么相思离别。只是一只手就这样活生生没了,即便不是头一遭,小树妖还是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
    恰好一日,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在彼此送行,不免俗地又要抬头勾一下上头的柳枝,嘴里含着几句哀怨的情诗,然后喀嚓一声……小树妖深吸一口气,树枝沙沙晃动,已经准备好再次迎来断手之痛。
    “别拔。”那女子轻嘤开口,面纱下是一张吐气如兰的樱桃红唇。小树妖不自觉睁开神识,偷偷打量着说话的人。
    “树枝拔下来就枯了,多可惜,还不如让它继续在这招摇吧。”女子对男子招手轻笑,男子立刻点点头,唯唯诺诺,显然已经被美人迷得晕头转向。
    女子在男子的搀扶下搭上小舟。她身子娉婷、纤腰如柳,小树妖悄悄收起迎风乱舞的柳枝,深怕一不小心就刮坏美人身上的绫罗绸缎。
    “呵呵……”
    随着舟身隐入薄雾,那道纤影彷佛也幻为江波上的一缕轻烟。女子的声音似蒙着一层薄纱,若有似无地传进小树妖的耳里。
    “倒是有灵性的,留在这让人糟蹋也是可惜了……”
    本以为只是擦身而过打个招呼,但自女子离开后,小树妖再也没有被无聊人断手断脚了。
    事实上,那些凡人再也看不到她了,好像是被什么迷障挡住,只要一接近自己延伸出去的根,他们就会立刻往反方向掉头。
    修炼讲究因果,小树妖知道自己是欠了对方一份情,日后若不偿还回去必不得突破,于是这三百年来她潜心修炼,静静等待恩人的召唤……
    “小树妖阿,妳在的位置方便,不如就替我照料我的三妹妹,帮助她熟悉人情常理吧。”
    杨萃荻看着满身黑气的玉子琼,恩人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她只能极力与那股螳臂挡车的恐惧对抗。
    “封神榜!”玉子琼这次连笑容都不挂了,她咬牙切齿道:“那本书在哪?”
    杨萃荻叹了一口气,怪自己多嘴,不用想也知道里面的内容绝对让对方分分秒秒暴走。但她不过就一只百年小妖,面对一只濒临暴怒边缘的千年老妖还能怎么做呢?
    思此,她再度叹了一口气,只能对不起恩人了。
    杨萃荻无奈往对方身后一指:“妳往那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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