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是夜,用晚膳的时候,厨下做了干贝粥上来,钟意用了药也并未缓上多少,宁祁又是亲手扶了钟意起来用膳。
宁祁喂粥的手法很是生疏,钟意被喂的也很是别扭,但无奈此时动弹一下的精力都是没有,便也随着宁祁喂了一些。
用了晚膳,宁祁梳洗了去回来,绿媛从柜中拿了另一床被子过来。
“做什么?”宁祁问道。
“少奶奶今日身子不便,将军于少奶奶共睡一榻,免得打扰了少奶奶,且分开用被子吧。”绿媛道。
宁祁觉着好像有那么一点到道理,便点了点头。
钟意在床上听着,自是知晓分被子可觉不是这样简单的理由,如今她身上不便,也是污秽的时候,旁人家的丈夫此时该是分房了出去才是,可绿媛大约是看着宁祁对她好的态度,便没提分房的事情,只是让宁祁分开用被子。
烛光暗拢,绿媛铺了被子叫宁祁躺下,便拢了烛火退了出去。
钟意静静地蜷曲着身子朝里躺在床上,头上昏沉,可睡意却并不明显,只是挨着小腹上一抽一抽的疼痛。
钟意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楚。
帐中寂寂,钟意正是尽力让自己睡去,忽觉有一只手轻轻扫过了自己的脊背。
钟意的身子一僵,然后清晰地感觉身后被子里灌进了一股气流,有人钻了自己的被子。
宁祁钻过来了。
钟意睁开了眼睛看着床内,没有吱声。
身后的人扯了她的被子躺平,却没有立即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翻过了身子朝着钟意的方向,伸出长臂揽在了钟意的腰肢上,晃了一晃,又循着了她搁在腰上的手臂,一路摸到了她冰冷的手掌,紧紧地攥了攥。
“你手还是很冷。”
身后终于响起了宁祁的声音,嗓音低低的。
钟意没有答话,钟意决定装睡。
身后的人等了一等,始终没听见声儿,似乎也是在犹豫,然后移动身子又靠了一些过来,对着钟意的后脑勺问道:
“我可以抱抱你吗?”
钟意的心中怔了一下,还是决定装睡。
身后的人见又没有回应,稍稍等了一会儿,松了松握着钟意手。
钟意只当他要退却,正是心下一舒的时候,那温暖坚实的胸膛倏地便整个儿的贴上了她有些发冷的后背,大手寻了她的两个手掌过来一起攥住,让钟意的整个儿后背牢牢贴进了他的怀中。
“还是抱着吧,你身上太冷了。”宁祁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温热的身子贴着自己的身子,冒着冷汗的身子霎时暖了暖,有那么一小会儿钟意觉着小腹的痛好上了一些。
抱着自己的人是自己的丈夫。钟意告诉自己。钟意选择缄默,闭上了眼睛。
月亮过中天,昏暗的屋中灯罩下拢的蜡烛轻轻爆了一声烛花儿。
软罗帐内,钟意的呼吸声已是平稳,僵硬的身子渐渐柔软。
宁祁睁开眼,轻轻地把背对着自己的姑娘翻了一个身,用双手抱进了怀里头。
☆、第27章 将军夫人怼莲花
翌日,天明。
钟意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长着青青胡茬的下巴,然后清晰感觉到的,是自己挂在宁祁脖颈上的手臂和勾在宁祁腰上的腿。
呃……
钟意默了默地静了一小会儿,然后眸光缓缓往上移动,看到了宁祁灿若星辰的眸子。
“娘子,你醒了。”宁祁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他的大白牙。
多么惊悚的体验。
钟意僵硬地回以了宁祁一个笑脸,缓缓地将自己的手脚往回挪,“醒……醒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会把自己挂上宁祁的身体?
钟意垂下头,希望宁祁能够如往常一般安静地起身离开,可宁祁偏偏一动不动,问道:“娘子,你肚子还疼吗?”
钟意垂下的眼睛简直没法儿再抬起来了,“不……不疼了。”
宁祁单手枕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在眼前仿佛含羞草一般蔫拢了去的小娇妻,天地良心,虽然他昨夜是贪心地把人抱进了怀里,但那手脚可不是他给她挂上去的。
“但你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来今日恐怕还得再吃上一剂药才好。”
钟意的脸颊已经要埋进被单里了,“哦……哦。”
宁祁侧躺着,又看了一会儿自家小娇妻不胜羞赧的模样,然后转了过去起身,拉了拉床边的铃铛,示意门口等着侍候梳洗的丫鬟进来。
钟意一直把头埋到了宁祁进了屏风后头,才缓缓抬起了头来。
唉,人一旦有个难受事情就要不好控制,昨夜这是中了邪了不成?
“夫人,您今日好些了吗?”小荑端了洗漱的东西进来,看着依旧缩在床上的钟意问道。
钟意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两声,扶着小荑的手起身更衣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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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病去如抽丝,钟意这个也算不上是病,应当是昨日一贴药起了效果的缘故,今日钟意的小腹倒是没有昨日那般痛得仿佛要穿孔一般的痛楚,只是依旧难受得厉害,也说不出到底是痛还是胀,或者兼而有之,反正就是不得好受。
“将军今日不用去衙门吗?”
从用完早膳,钟意看着一身便服悠悠然从书房拎了书册回来的宁祁,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他今日休沐?好像还没到这个月休沐的日子吧。
宁祁找了临窗的光亮处坐下,道:“我今日告假在家中陪娘子一日,不出去了。”
天呐,她何德何能让公务繁忙身居要职的宁大将军在家里耽误一日的光景。
钟意觉着受宠若惊到不得了,真是小女子福薄,承受不起了。
“妾身并无大碍,岂能让将军耽误了公务,将军还是去衙门吧。”
宁祁笑眯眯道:“我已是让人去告假了,岂能再回去?娘子且宽心,今日公事清闲,我在家陪娘子一日耽误不了什么事儿的。”
你特意告假这么在家里陪我一日,我真是让你陪着别扭呀……
钟意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出她此时真实的内心想法,纠结了一下,感受着肚腹间难以言说的难受感觉,选择专心地管好自己。
屋中静静,窗外和煦的阳光洒落进来,宁祁安静的翻着手中的书页,钟意半躺着歇在榻上,时光静谧之间仿若流水。
“将军,少奶奶,二少奶奶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钟意半阖着眼睛就要在榻上给睡过去的时候,绿媛进来禀报道。
云氏,她来做什么?
钟意瞧了一眼在窗边安静地看着书册的宁祁,那一身白色绣银色祥云纹的窄袖便服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又英姿勃发。
钟意暗悄悄地翻了一个白眼,“让她进来吧。”
“是。”
得了钟意的首肯,绿媛出去请了云氏进来,钟意依旧半躺在榻上,一下懒得动弹。
“嫂嫂。”
只一会儿,云氏便进了屋子,到了钟意躺着的榻前,关切道:“听说嫂嫂昨日请了京中有名的千金科大夫,可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钟意笑了笑,“不过是寻常女儿家的痛罢了,没什么大碍。”
云氏闻言,似感叹地叹了一口,“这女儿家的痛呀可大可小,有时痛起来可真是要人命的呢。”
说着,眸光似不经意地往旁转了转,然后忽然惊了一下,讶道:“哎呀,今日表哥也在府中
呢?”
宁祁被云氏惊诧地点了名,意思意思地抬了下眸瞧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钟意很想趁势立即解释上一句宁祁是留在府里陪自己的,老好了。但着实是身上不爽利,淡了怼云氏的心思,只看着云氏又想如何往下去。
云氏一对上宁祁,那面上的笑意便是一种带了生气的柔柔婉婉,问道:“表哥今日可是休沐?”
宁祁这回眼皮子都没抬,不过还是给了个面子,又随意“嗯”了一声。
云氏的笑靥如花,“表哥在看什么书,可是兵书?”
宁祁漫不经心地又嗯了一声。
宁祁冷淡如霜至斯,钟意觉着如果是自己,大概会选择安静地消失,可云氏却仿佛真是无所觉一般,自顾自道:“表哥还是如当年一般痴迷于兵书的,想当年在父亲府中养伤的时候,也是日日手不释卷,当时我每每为表哥送了香茶来,都怕惊扰了表哥呢。”
钟意抬眼看了一眼云氏,这在她面前忆当年呢?几个意思?
大约是接收到了钟意给予注意的一眼,云氏唇边的笑意扬得越耀眼了,“还记得表哥当年最爱喝的茶是普洱,我还特意为此去学了普洱茶的烹法……不知这些年来有没有变过?”
虽然没有宁祁的身高八尺身材魁梧,但钟意自认也不如云氏那豆芽菜的身板,也曾行商与街边生意兴隆,可是钟意现在非常怀疑自己躯壳的存在感。
否则为何在她个正妻明晃晃就摆在旁边的情况下,云氏这个有夫之妇为何能那样自然的同宁祁那个有妇之夫图谋不轨?
“夫人,药熬好了。”
小荑端了药碗进来。
钟意看了一眼那冒着腾腾热气儿的药碗,想到那苦涩的药汁,心里十二万分的不爽快了。
“我不想喝。”钟意别过了头,恹恹道。
话音落下,始终将眼神落在书上的宁祁终于抬起了头,放下了书册站起了身,一步一步往榻边走了过来。
“表哥……”云氏看着一步步往自己这里靠近的宁祁眼底一亮,瞥了一眼一脸憔悴神色恹然的钟意,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得意。
宁祁走过来,径直在钟意的榻边坐下,柔声道:“药怎么可以不喝?为了身子好,再苦也要忍一忍。”
“表哥说的是,”云氏连忙应和,贤惠道:“倒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嫂嫂为了身子好,哪里能不吃药呢。”
钟意的脸朝着里头,沉默。
宁祁伸手从小荑的手上端了药碗,含着温情的面上丝毫不见不耐,问道:“我来喂你?”
咳咳……
钟意的眼底颤了一下,转过身来自己觉得端了药碗,乖乖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