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姑娘们均都展示罢,谢贵妃抚掌叹道:“世家贵女果然名不虚传,本宫今夜是大饱眼福。适才显露的技艺样样精彩绝伦,本宫都看花眼了,一时真挑不出那个更精彩。这个重任就交给在座的诸位公子了。”
    太子也随着笑道:“果真是难分伯仲,虽然技艺不相上下,但方七姑娘是我的表妹,到底亲疏有别,所以这花就送给表妹了。”
    伸手折了一枝梅,让宫女放到方静面前。
    楚晴不禁为太子叫好,不以才艺分而以远近论,既不得罪其他世家,又抬举了自己的母舅家,而且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只让人觉得他注重情分。
    二皇子却傲然一笑,亲自将花放到楚曈面前。
    楚曈娇羞地颌首以示谢意。
    接着三皇子、四皇子都将花送给其他不显眼的姑娘,五皇子没有表态,六皇子萧文宜折了两枝花顺着女眷的案几一路走过去,走到明远侯府的魏姑娘面前道:“你帮我剪只贪吃的小胖猪,我这两枝花都给你。”
    魏姑娘刚才展示的是剪纸,闻言大喜,“多谢殿下。”当真跟宫女要来剪刀与红纸,不大会儿就剪出个憨态可掬的小胖猪来。
    六皇子把花放下,拿着剪纸原路返回,经过楚晴面前,将剪纸往她面前一拍,“看你刚才那么能吃,赏给你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她吃得多。
    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楚晴这张案几上。
    楚晚羞窘得抬不起头来,暗自替楚晴脸红,早知道刚才就劝着她点儿。
    楚晴却是脸色不变,高兴地起来行礼,“谢殿下赏,我是头一次进宫,之前没尝过宫里的菜,做得太好吃了,实在忍不住。”
    话说的落落大方理直气壮,就是因为好吃所以我才吃得多,怎么了?
    顺德皇帝闻言唇角弯出一抹笑意。
    太子目光闪动,清俊的脸上笑容越发和煦温和。
    谢贵妃含笑问道:“楚姑娘最喜欢哪道菜?”
    “回娘娘,每道都好吃,可我最喜欢烧蹄膀还有松鼠鱼。”楚晴歪着头认真地回答。
    谢贵妃扬声吩咐女官,“御膳房每人赏一月月钱,烧蹄膀和松鼠鱼加倍!另外吩咐膳房明儿将这两道菜各做一份送给楚姑娘。”
    楚晴连忙上前跪下,“谢娘娘赏赐!”又躬身退回原处,老老实实地坐好。
    中间打了个岔儿,女官复又提起刚才的话题,走到楚景几人的案几前,笑着问道:“楚公子最看好哪位姑娘的才艺?”
    楚景左右为难。
    这种场合下,不管是楚曈的表演还是楚景等人的献花,其实都代表了卫国公府的态度。
    论情论理,他们几人都应该将花献给自家妹妹楚曈,可眼下楚曈明晃晃地表露出站在谢贵妃一边的意愿,倘或他们再有举动,落在在场众人眼里,楚家就是二皇子一派的。
    可若是把花送给别人,那就表明楚景不遵从长辈的意愿,卫国公内部是有分歧的。
    无论哪种做法,于卫国公府来说,都有害无利。
    明氏也蹙紧眉头替楚景发愁。
    恰在这时,从外头走进一人,身穿扎眼的绯色衣衫,头戴白玉冠,腰间一条白玉带,上面缀着各色宝石,俊美无畴的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容。
    正是刚下值的周成瑾。
    许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湿,垂着的发梢洇湿了肩头的衣衫,使得那处的颜色格外深了些。
    谢贵妃也注意到了,嗔怪道:“阿瑾怎不擦干头发再来,快热热地喝一盏茶,免得染了风寒。”
    “肚子饿了,惦记着这里的好菜。”周成瑾大大咧咧地回答,环视一下四周,坐在六皇子萧文宜的旁边。
    他是沐恩伯府的庶长子,理应在后头与周成瑜坐在一处,可并无人提出异议,就连诸位皇子也认为他本来就该坐在那里。
    谢贵妃回身吩咐宫女,“让膳房捡着阿瑾喜欢吃的赶紧做几样送来,再酽酽地煮碗姜汤。”
    宫女应声而去。
    女官笑着看向楚景,示意他做出选择。
    周成瑾不知什么情况,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五皇子萧文宬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周成瑾嚷道:“这不公平,你们楚家来了三位公子,谢家和魏家一位都没有,依我来看,你们该给哪两家也各送一枝花才对。”
    楚景连忙道:“周大爷所言极是。”当真请宫女折了三枝梅分别送给谢依芹、楚曈和那位魏姑娘。
    明氏不由松一口气,虽然之前楚曈所为极不妥当,但楚景等人总算免于为难,也使卫国公府避免了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楚晴也想到这点,不由偷眼朝周成瑾望去,见他手中不知哪里得来一把折扇,正得意洋洋地摇着,神情倨傲之极,也欠揍之极。
    少顷,众位均送完梅枝,宫女们分别计了数,竟有四人各得了五枝花,谢依芹、楚曈、方静还有剪纸的魏姑娘。
    谢贵妃神色未变,让女官又取来两件物品,分别赐给了四人,笑意盈盈地说:“你们才艺不相上下,待会儿猜灯谜可得分出个高低来,猜中灯谜最多的人有赏,这次可不单是姑娘了,各位公子爷可以参加。你们年轻人自去玩吧,我们做长辈的正好守着暖炉说话,就不跟你们凑这个热闹了。”
    正如明氏所料,外命妇要陪谢贵妃,而姑娘们就要单独行动了。
    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不管发生什么,传到外头都会是一段佳话。
    明氏再叮嘱楚晚跟楚晴一遍,“你们是嫡女代表着府里的颜面,务必记住来前我说过的话。”
    楚晴郑重地点点头,莫名地心里有些恐慌。
    祖母的意思她听得明白,从楚家的平安与发展来说,楚家的姑娘能嫁得只是五皇子。
    其余的最好连沾都不要沾,免得惹上一身腥。
    可从晚宴来说,五皇子萧文宬对一切显得漠不关心,连最后的送花也是借了六皇子的手。而谢贵妃与二皇子却对楚家表现出极大的善意,不但当众夸赞楚曈的琴,还赏赐楚晴菜肴,丝毫没有因楚家拒绝谢成林亲事而表示不满。
    想到此节,楚晴既后悔晚饭不该贪吃,至少不该说出那两道菜名来,这样谢贵妃想赏赐也不能赏赐整桌席面,又有点讨厌六皇子,平白无故地注意自己吃饭干嘛。
    思量来思量去,仍是拉了楚晚的手往外走。
    楚景已先出去了,特意在外面等着她们,笑呵呵地说:“咱们一道去猜谜,人多力量大,兴许能拔得头筹。”
    楚晴正要答应,忽然一宫女过来,恭敬地说:“银安公主请六姑娘一同赏灯。”说罢指了指浮碧亭。
    楚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灯光辉映下,银安公主身披一袭大红色的斗篷正站在亭子边朝她招手。
    公主相请不可能不去,可如此一来,楚晴便要落单。
    楚晟便道:“我送六妹妹过去。”
    楚景笑着点头,“六妹妹好生陪着公主,别玩太晚,过会儿我们还在这里汇合。”这话与其是说给楚晴听的,倒不如是说给宫女听。
    宫女笑道:“现下刚戌正一刻,灯会到亥正也便散了,楚大爷尽管放心,定然把六姑娘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楚景欠身道谢。
    楚晟便陪着楚晴跟在宫女后面往浮碧亭那边走去。
    亭子四角各挂一挂五子串珠的宫灯,照得亭子亮如白昼。亭中石桌和石椅都用绣花锦缎铺了,那些用金丝银线绣就的花纹在灯光照射下发散出点点星芒,非常漂亮。
    银安扫一眼楚晴身边的楚晟,认出是卫国公府的人,淡淡道:“我与六姑娘有话要说,楚公子请自便吧。”
    跟前两次见面的和气不同,这次银安的语气很疏离,明显摆出公主的架势来。
    楚晟不敢不应,躬身退到一旁,却未走远。
    亭子里原本伺候的宫女也悄声地退了出去。
    楚晴本想把怀里的绢帕拿出来送给她的,见状只得消了这个打算,屏住气息,垂手站着,恭敬地问:“不知公主传唤,有何事吩咐?”
    银安板着脸道:“六姑娘好大胆子……”
    ☆、第57章
    楚晴愣了下,脑子转得飞快,刚才在宴会上,除去六皇子萧文宜拍给自己一张胖猪的剪纸,然后谢贵妃问了几句话之外,再无惹眼的举动。
    银安公主这话是因何而出?
    心中思量着,可身体的反应更快,已曲膝要跪下。
    银安公主一把拉住她,“怎么这会儿胆子又小了?在席上还见你跟六弟挤眉弄眼的。”
    楚晴连忙解释,“落座时不当心帕子掉到案几前头,六殿下提醒我一声。”
    “就为这个?”银安公主不信,指着旁边的石椅,“坐吧,六弟说有东西赏你,亲自回去拿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六弟?”
    楚晴不敢大咧咧地坐,又怕石椅太冷,偏着身子坐了半边,没想到锦缎椅袱下还垫着蒲团,坐上去毫无不适。
    顿一顿,方答:“就是祖父做寿那天,我跟公主说话,后来不是有个丫鬟找我吗,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得六殿下应允,我不好擅自告诉公主。”
    银安公主手里攥一角帕子揉搓着道:“倒真是生分了,是恼我开始没告诉你我的身份,还是上次没看好你家二姑娘?我是真没想到你竟不认识我,一时兴起才说的小名儿,也没想到孙月娥敢在大长公主的府邸胡作非为。还是前几天周琳进宫说本打算要把你引荐给我,我才想到……”
    楚晴微微欠了欠身,“我没恼公主,家里进宫前千叮咛万嘱咐,进宫不比在别处,务必要讲究礼数。”
    银安公主恼道:“讲究礼数就跟六弟挤眉弄眼,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你还是叫我阿菱吧,我不怪罪于你。”
    楚晴苦笑,银安公主不是跟皇上一起来的吗,她怎么敢大声招呼,而且要不是六皇子正巧坐在她对面,她也不会注意他。
    可仍从善如流,“好。”
    银安公主才又缓了神色,“周琳说原本约你一道去银楼挑石头镶簪子后来却没去成,我手头正好有一些,平常也不怎么用,就给了她几块,顺道给你做了那条璎珞,要是不喜欢就把石头拆下来另镶。”
    楚晴恍然,笑道:“这便是了,二姐姐给我时,我还觉得纳闷儿,原来是阿琳从中传的话儿……你那条璎珞做得很精致,非常喜欢,我没有什么好回礼的,就绣了这个。”说着从怀里将丝帕掏出来,展示给银安公主看。
    料子是普通的月白色素绢,花样也平常,就是一株月季开着两朵花,一朵开得正盛,另一朵刚刚鼓起花苞,花朵上面飞着一只大凤蝶。
    银安公主不经意地扫了眼,忽地睁大眼眸,一把抢过去对着灯光细细瞧了片刻,喜笑颜开,“可见是用了心思的,我承你的情。”再端详一遍,小心地折起来。
    “那是自然,”楚晴抿了嘴笑,“这阵子就绣它了,足足绣了七八天……之前听说银平公主女红好,还以为你是银平,差点闹出笑话来。”
    “银平……比起你我是差得远,但她向来会作势,时不时绣个香囊荷包之类的往父皇和贵妃娘娘跟前送,名声就传扬开了。”银安公主笑笑,“你是不是还听说我性子跋扈?”
    楚晴笑而不语。
    银安公主道:“我最见不得那种动不动掉眼泪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人,既然她成心给别人自己软弱被欺负的印象,那我不欺负欺负她怎么能对得起她?再者我是长姐,理该管教底下的姊妹。”
    话音甫落,只听亭子外面传来男子温和的斥责声,“六弟这么跑来跑去当心冲撞了别家女眷。”
    楚晴回头一看,是六皇子萧文宜手里捧了只匣子正要往这边跑来,旁边拽住他胳膊的却是太子萧文宣。
    六皇子见到楚晴,抬臂挥了挥手,对太子道:“大哥放心,我跟银安约好在浮碧亭说话,不会乱跑。”
    太子认出楚晴来,眸光闪了闪,拍一下六皇子肩头,“那边可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六弟以后说话可得经点心,别当面让人姑娘下不了台。”
    六皇子不以为然地说:“我又没说错,她真是吃了一整碟烧蹄膀。”
    太子眸中含着笑意,神情却是无奈,“就是真的吃了,六弟也不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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