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陆向北打趣道:“还真是个宝贝,打算一辈辈的传下去啊。”
    闫宝书把卷好的衣服夹在腋下,关了柜子门后推着陆向北绕过换衣服的人往过道入口处走,“你啊,别什么都放在心上,自己出门在外还是留点钱在身上的好,至于我吗,就算再穷也是跟家里人的眼皮子底下,情况不知道比你要好多少倍。”
    陆向北仰着头,慵懒的迈着步调,“说你傻你还真傻,我这都送上门了你还不要了?不过我这人就这样,明儿咱就去供销社,我给你买一条裤腰带去。”
    “有钱烧的啊你,我真的不需要。”闫宝书嘴上是拒绝的,心里却是甜蜜的,尽管他有些言不由衷,可一想到陆向北只身在外,他实在不好让陆向北再买条裤腰带给他了。闫宝书叹了口气,“向北,你别这么大手大脚的,你能给我买件衬衣回来,我就已经很感动了,真的。”
    陆向北微笑道:“真感动?”
    “恩,真感动。”
    “恩,那你说不买就不买吧,不过等你想要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不管咋说我这条件吧……”陆向北不太敢把话说完,多半是怕伤了闫宝书的自尊心。
    闫宝书越来越了解陆向北了,虽然他只说了半句话而已,“放心,如果我想要了,又是在自己买不起的情况下,我一定找你陆大少慷慨解囊。”
    陆向北傻笑着挠了挠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向北这一走就两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有任务在身上,不过就今晚而言,闫宝书和陆向北之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的,在闫宝书回了文工团拿了挎包之后,两个人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闫宝书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陆向北则是一边笑着一边努力的蹬车,“宝书,我咋感觉你重了呢。”
    “有吗?”闫宝书其实自己也察觉到了,这段日子虽然害相思比较严重,但却在吃喝上增加了不少的分量,以前一顿饭可能吃两个馒头,现在要三到四个才能饱,米饭也增加到了两碗半左右,于是,闫宝书发现他的胳膊上大腿上长出了不少肉,再加上他在文工团总是扮演个打杂的角色,这些肉自然而然就不是那种松垮垮的,而是结实的。
    “让我摸一下就知道了。”陆向北也不待闫宝书有反应,左手握着车把右手直接往闫宝书的胸上用力的抓了一把,这一把抓的力气不小,甚至让闫宝书尝到了丝丝的疼痛感。陆向北抓完以后还用手揉了两下,傻笑道:“的确有肉了。”
    闫宝书黑了脸,揉着被抓过的地方说:“陆向北,你当这是大姑娘的胸脯子呢?”
    陆向北笑着解释道:“冤枉啊,我就是想摸一摸你有没有肉。”
    闫宝书顺着这个话题找到了突破口,“向北,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辽宁那边喜欢上哪个大姑娘了?并且……并且……还毛手毛脚的摸了人家?”
    陆向北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捧腹大笑起来,“我说宝书同志,你这联想能力也太丰富了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去了辽宁以后,除了要操练以外,最多接触的就是农业工具了,瞅瞅我这手……”陆向北把大手往闫宝书面前一伸,“看到没,全都是茧子吧,才两个月不到啊。”
    闫宝书伸手从他的掌心上摸过,“一定很累吧?”
    “是挺累的,不过我觉着挺充实的,最重要的是……”陆向北低下头,有些害臊的说:“总是盼着你给我写信呢,哈哈哈哈。”
    闫宝书上扬了嘴角,“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就想知道你跟家里好不好,顾军有没有给你撑腰,如果有人欺负你了咋办,我要不要请假回来揍他个满地找牙。”
    闫宝书笑道:“看来,我弱鸡的形象已经在你眼里根深蒂固了?”
    “弱鸡?啥是弱鸡?我知道肉鸡。”
    闫宝书哭笑不得,“先别管他肉鸡还是弱鸡,回答我的问题。”
    “啊……”陆向北放慢了车速,悠闲的说:“回想当初,我见到你的第一印象是你承认了你是狗崽子,当时我就和杜新国说来着,你真是个怂货,不过后来跟你熟悉了以后,我也仔细的想过这些问题,如果换了是我成天被陈宏兵他们欺负,揍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可能我也会胆怯吧?”
    闫宝书微笑道:“那你觉着我当时那么做是对的?”
    陆向北毫不犹豫的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现在总算明白这个道理了,以前总觉着事儿事儿都不能躲,是男人就得硬着头皮上,就拿我和完四宁来说吧,每次都是我退让,结果却让他得寸进尺,我估摸着在完四宁眼中,我也是个怂货吧?”
    “那你为什么不跟完四宁硬碰硬的刚下去呢?”
    陆向北噗嗤笑了:“没那个必要。”
    闫宝书点点头,“向北,其实有一点是真的,我是真的不会打架的,说白了,我是属于蔫坏的那种,我没办法和别人用武力硬碰硬,只能靠着有限的智商去整垮那个人。”
    “哈哈哈哈。”陆向北大笑几声,紧接着用下巴用力顶了闫宝书的后脑勺,“我看你也是个蔫坏的人。”
    闫宝书趴在车把上笑着,抖动肩膀的同时,陆向北低下头小声说:“哎宝书,来唱首歌听听咋样?自打我去了辽宁,总会想起你这个‘小喇叭’。”
    “可以啊,正好我今儿心情好。”
    陆向北笑出一口白牙,“我回来了你能心情不好?”
    “德行吧。”闫宝书清了清嗓子,想了半天能够切景的歌也只有这么一首了,虽然这首歌是1976年才发行的。所以闫宝书也就是想用这首歌来表达一下心境而已,“唱了啊。”
    “来吧。”
    闫宝书张嘴唱到,“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的多甜蜜,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
    闫宝书清唱了一小段过后就停下了,陆向北听得意犹未尽,“咋突然就停了啊?继续唱啊,正好给我点蹬车的动力。”
    闫宝书眼珠滴溜溜的乱转,随即微笑道:“向北,我教你跳舞啊?”
    “啥玩应?教我跳舞?”
    “啊,咋了,你不想学?”
    陆向北苦笑道:“我不行,我没那个天分啊。”
    “放心,有我这个老师在,一教你保证就会。”闫宝书兴奋的直拍车把子,“待会儿咱在去吃饭,找个没人的地儿我教你跳舞。”
    陆向北实在拗不过闫宝书,只好听了他的话,于是两个人骑车自行车跟附近找了好半天,终于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地方。没有人任何人打扰,下了车陆向北把车停靠在一颗大杨树上,顺便还手贱的用树枝子挑掉了上面趴着的一条杨树辣子。
    闫宝书看的直咧嘴,“你没事儿碰那玩应儿干啥。”
    “我小时候总用手去抓,哈哈哈哈。”
    闫宝书哭笑不得,“你可真够淘的,虽然我也抓过。”
    “哎,那你还说我。”
    “行了,过来我教你跳舞。”
    陆向北挠挠头,“你说你,干啥非要教我跳舞呢。”
    闫宝书心想,现在教会你了,在过个两年你就知道你会跳舞有多么的帅呆了酷毙了。闫宝书摆好姿势,双臂端起,“跟我学。”闫宝书教的是陆向北男步姿势的端法,陆向北还是挺聪明的,照葫芦画瓢的摆起了架势,“这样吗?”
    “对,就这样别动啊。”于是闫宝书走上前,用女步的端法和陆向北面对面的抱在了一起,“四拍一小节,每一小节一步,我上左脚你退右脚,你的重音始终要维持在左脚上,知道了吗?”
    陆向北稀里糊涂的直点头,其实什么也没听懂。
    闫宝书知道他没懂,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他做好了被踩的准备,“开始了啊,预备……起。”闫宝书教陆向北的这个舞步是慢四,慢四是一种很慢很慢的舞步,期间要表现出雍容华贵从容不迫的姿态,不过就陆向北这个初学的菜鸟而言,想要表现出这种姿态是完全不可能的,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陆向北满头脑汗的不知道踩了闫宝书多少脚,“宝书,我看算了吧啊,我实在学不会啊。”
    闫宝书笑道:“今儿我还就强迫你了,学不会不让吃饭。”
    陆向北哭丧着脸,噘着嘴说:“你跟文工团都学的啥啊。”
    闫宝书表现出老师应有的严厉态度,“刚才只是数节拍,现在我用清唱的,记得我刚才教你的啊。”闫宝书清了清嗓子,唱起了刚才的甜蜜蜜。
    陆向北原以为他会艰难的跟着跳,结果却是在闫宝书哼着歌曲的时候,他好像找到了规律,不知不觉间就跟上了闫宝书的步调,你进我退你退我上,原地打转,渐渐地,陆向北好似熟悉了这一套舞步,甚至有些迷恋上了,他搂着闫宝书的腰,在月光底下的树林里,身上穿着一样的白色衬衣,一切一切的一切都让陆向北觉着面红耳赤,就在闫宝书唱歌声未停时,陆向北轻声说道:“宝书,我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咱们两个是不是……”
    歌声戛然而止,闫宝书吃惊的看着陆向北。
    第108章
    闫宝书以为陆向北会不记得那晚的事情,又或许他还记得,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这次陆向北回来,闫宝书发现他们之间并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一分一毫的改变,于是闫宝书选择相信了前一个原因,也就是陆向北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可令闫宝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陆向北会选在今夜再次提起那晚的事情。
    “那个……”陆向北停下了舞步,搂着闫宝书原地站着,“宝书,其实我很早就想在回信里问你了,可我又觉着那样太不正式了,所以我就想着等哪一天回来了,我好当面问你。”
    闫宝书莫名的紧张着,喉咙在吞咽口水时微微动了动,“嗯,你想问什么?”
    陆向北看了闫宝书一眼急忙又低下头去,“那个……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吧,走,先找地儿吃饭去。”说完,陆向北拉着闫宝书的手两个人一同走出了小树林,去找餐馆的路上,两个人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陆向北故作轻松的哼着刚刚闫宝书唱过的“甜蜜蜜”,他不记得歌词,却熟悉了曲调。而闫宝书却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会儿到了餐馆,要如何跟陆向北说那晚的事情。
    有的时候,两个人发生了肌肤之亲是可以增进感情的,但有的时候,发生了肌肤之亲是会连朋友都做不成的。闫宝书当然不想和陆向北形同陌路,可他若是真的问起来了,他要怎么去回答啊?
    小餐馆还是从前陆向北走之前的那个小餐馆,店里的桌椅板凳连位置都不曾改动过,唯一的变化也只是随着季节而多起来的人们。夏季到来,天黑以后出来纳凉的人也多了,出来和友人喝上两口的人也不在少数,闫宝书和陆向北在抵达小餐馆以后,他们找个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务员是个看上去特文静的姑娘,递过菜单以后就跟旁边站着等候着。
    “吃什么?”
    闫宝书想了想,“你不是想喝酒吗,那来个炖菜吧。”
    “好提议。”陆向北笑着和那姑娘点了一盘凉菜,外加一大盆的乱炖,里面白菜土豆子肉片子等等一锅混,正是喝酒下酒的必备佳肴。姑娘取回菜单后就去了后厨,闫宝书正犹豫着要和陆向北说什么时候,陆向北却突然开了口,笑问道:“这嘎达离我家比较近,晚上别回去了,喝完酒上我那儿睡去。”
    闫宝书愣了愣,随即露出一副笑脸,“也行。”闫宝书多少觉着陆向北也是挺紧张的,至于迟迟没有问出口估计是想等着喝上酒了壮了胆子再问出口的。于是,等酒菜都上桌了,两个人敞开肚皮喝的时候,陆向北竟然还是没有问闫宝书有关于那晚的事情。
    闫宝书实在看不懂陆向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他都不问,闫宝书也不可能自己提起这茬,于是这顿酒就演变成了叙旧,成了两个人述说分别两月以来身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讲述会。
    “赶紧干了,你瞅瞅你……咯……还剩半杯呢。”
    闫宝书喝的头晕眼花,“不行了陆向北,再喝酒下去……我们两个都回不了家了。”
    “最后一杯,咱两把杯里剩的这些都干了,咱就不喝了,这总可以了吧。”
    闫宝书实在拧不过陆向北,只好认命的把酒杯里剩余的半杯白酒仰头全部喝进了肚子里,“咯……陆向北……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又会抽烟又会喝酒,都是跟你学的,我都学坏了。”
    陆向北眼神呆滞,却仍旧可以看出笑意,“多好啊,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说完,陆向北从裤兜里掏出钱和粮票,一旁看店的小姑娘很识相的走上来收了钱找了零,“慢走。”
    陆向北笑了笑,打着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吧,跟我回家去。”
    闫宝书只觉着头重脚轻,迷迷糊糊中和陆向北出了门,两个人喝成这种状态是没办法骑车了,幸亏这里离陆向北家比较近,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家了。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肩膀搭肩膀的往前走,黑暗中两个人都是里倒歪斜的迈着晃荡的步伐,“宝书……咯……唉我去……”
    陆向北打了个嗝,酒气瞬间反了出来,闫宝书被他熏的一扭头,笑骂道:“你别是要吐吧?”
    “那不能够,兄弟我酒量好着呢。”陆向北攀着闫宝书的肩膀,大吼大叫道:“老子今儿高兴,特他妈的高兴,部队里虽然累,但我陆向北撑的住,可我他妈的就是有一点想不通,为啥我总是想你,闫宝书你告诉我,你说我为啥总是想你?”
    闫宝书喝了不少酒,反应能力以及思考能力不是负数也快成零了,他顺着陆向北的话说下去,开玩笑似的说:“谁让咱两是兄弟呢,你想我不是很正常嘛,说……是不是跟部队里想我给你讲‘小故事’了,哈哈哈哈。”
    “别他妈的扯犊子了,老子是真想你。”陆向北歪着脑袋,看着闫宝书的侧脸傻笑道:“俺们队长都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了,没事儿的时候和俺们这帮新兵蛋子开玩笑说,他一人跟部队里待着,总会想他家乡那个要跟他结婚的姑娘。”
    闫宝书大笑:“你这队长也太没有威严了,咋啥玩应都跟你们说啊。”
    “别打岔,这种情况别人也有,他们想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大姑娘,可我……咋就想你呢。”
    闫宝书顺话往下说,没有任何的思考:“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操……”陆向北突然嘶了一声,“我想撒尿。”
    “只要不抬头遍地是茅楼,找个犄角旮旯撒去吧。”
    陆向北冲闫宝书嘿嘿的傻笑,“你得扶着我,不然我怕我尿一裤子都是。”
    闫宝书充当了人肉拐杖,待他陆向北找了个隐蔽的墙根后,陆向北解开了裤子,掏出东西冲着墙壁开始撒尿,闫宝书则是一副发昏的状态站在一旁,那水声似是越来越大,末了又变的越来越弱,最终陆向北猛的一抖身体,随即把自来水管塞进了裤子里,“嘿嘿,舒坦。”
    这一路上陆向北和闫宝书胡诌八扯的许多,等回到了老陆家的时候,老陆家的大门已经上了栓,陆向北气急败坏的拍打着门,“开门,人都哪里去了,给我开门。”
    陆向北的叫喊声让隔壁家的狗开始犬吠,汪汪汪的声音恨不得震的所有人都从被窝里起来。闫宝书忍无可忍,伸手捂住了陆向北的嘴,“大半夜的你瞎叫啥呢,闭嘴。”
    陆向北就此机会靠在闫宝书的身上,整个人慵懒的搂着闫宝书,“宝书,我可想你了。”
    闫宝书直言回应道:“我也想你啊。”
    两个人正跟门口腻歪,突然大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陆建军披着衣服一副怒相跟里头站着,“吵吵把火的干啥玩应,陆向北你一回来就给我找不痛快是怎么滴。”
    陆向北听到有人骂他,抬起头毫不客气的挥了一下手,“你谁啊,敢管我啊?”
    陆建军气的眉毛都歪了,“瞅瞅你两这个德行,喝的烂醉,跟外头睡吧”陆建军这头刚要关大门,身后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照着陆建军的后背就是一巴掌,“你让我儿子睡大门外?陆建军,你要是嫌被窝里不好你就卷着盖铺卷给我睡马路牙子去。”
    陆建军不怕媳妇儿,却从不和媳妇儿拌嘴,尤其是在护犊子这件事情上,陆建军几乎是没有还嘴的余地的,谁让媳妇儿就是心疼这个小儿子呢,“哎,都是你给他惯的,瞅瞅这一回来就和宝书喝的烂醉。”
    “咋地了,向北和宝书这么久没见了,见面喝两口都不行了?那往后你也甭喝了,省的我没日没夜的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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