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阮昊提前二十分钟叫了软件约车,程立随后开车过去。
    程教授的车停好到餐厅这边来时,阮昊已经在座位上等候了。餐厅的服务生在接定位时认为是一对情侣就餐,还特定将桌面进行了布置。红绸缎面的桌布,上面有除精致的摆盘,还有一盏电子蜡烛,桌面上铺着粉红色的玫瑰花瓣。
    当服务生将程立领到这张桌席旁,看见两位都是气质相貌出众的大男人,顿时愣住了。
    有管理组的人过来道歉,询问需不需要将桌面的布置撤离。
    阮昊笑着摇头,说不必了。他很喜欢这个歪打正着的误会。
    一顿午餐从餐前面包到最后的甜点,花费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之间有无数个话题。阮昊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讲昨天在公司做一个小游戏编程出的bug;讲卓宁远跟他八卦的娱乐新闻;讲唐满被父母逼着去相亲,结果相亲对象是几年前甩了他的前前前前任女友。程立都欣然听着。他们也能在饭桌上讨论数学题目,程立自己笔译的一些数学著作都放在书柜上,能读到的人只有阮昊而已。
    吃完饭,他们去了漕溪路的宜家,里面人来人往。
    两人在里面闲逛,程立紧跟在阮昊后面,忽然很小声地问:“不是要买拖鞋吗?”
    阮昊听着无声地笑了。他手伸到后面轻轻捏了一下程立的手指,说:“走,去买拖鞋。”
    正在打折的男士拖鞋,十九块九一双。他过去看到款式还行,根本就不看到鞋子上吊的牌子,按着两人的尺码拿了两双。
    第一件东西拿手上了,第二件第三件就不手软。他们逛生活用品区,买了新浴巾、垃圾桶、一盏造型取胜的床头灯、需要送货上门的立式台灯和一个新书桌。
    去结账时,收银的小姑娘总抬头打量他们,她确定看到当站在前面的男人准备拿钱包时,被后面被高大的男人搂了搂腰,然后递上了自己的卡。
    将买到的日用品都放进车里,他们又去了淮海中路的环贸,一层层地逛商业街。偶尔进服装店,两人皆是全程被店员行注目礼。
    “肯定是你男人太帅了。”在女店员双眼冒光的注视下,两人并排走出门店,阮昊凑近程立耳边低声说。
    他们几乎很少有身体触碰,或并排而行,或一前一后地走。偶尔碰到觉得有意思的东西,阮昊会叫他的名字。就算笑着讨论事情,两人也会注意分寸不凑在一起。
    但爱是藏不住的。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即使无身体接触相互之间的磁场。
    简直就像两个才陷入热恋的小年轻。
    这样惬意地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光,吃过晚饭,还学着身旁的少男少女们买了爆米花跟可乐,两人便进影院等待电影开场。
    拿到电影票时,程立才发现男主角是卓宁远。
    ivan如今是大陆炙手可热的一线小生。他的热ip偶像剧不时有剧照流出,一直保持高热度。他去年接拍了一部抨击现实的大导演作品,演了男二,演郁郁不得志的精神分裂的新闻工作者。他最开始因出众外貌和才识被大台的领导选去做主持人。他在制度内服从,违心的访问,脱实地采访。饰演的本格阳光向上,第二人格阴郁又病态美。他的演技在业内外都获得了挺高的评价。粉丝天天在网上刷他的话题,更有人写专业帖子分析,ivan完全演活了那个疯子。
    整部电影以爱情为基调,以梦想为噱头。从开头的搞笑到gao潮部分赚足泪点。
    电影结束时最后一个镜头,是男主和女主带着新闻报纸过来要给他看,却不被允许探视。卓宁远饰演的角色坐在精神病院里隔着空气莫名地对女主笑。
    他穿着干净的病服,站在有隔离网的草坪上,背后是大片的阳光。
    当电影谢幕时,很多人还沉浸其中不肯离席。
    阮昊有些后悔带他来看这部电影了,手上的爆米花可乐根本没人动,都在认真体会剧情了。买票时根本没细究电影情节,他只知道卓宁远去年拍过电影,还跟他开玩笑说是绝对的本色演出。
    电影散场后一拨又一拨的人流涌动。
    他们俩走在来回的人群里差点被挤散了。程立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伸手牵住了阮昊的手。
    即使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后又松开了。
    直至到地下停车库,两人都默默走着,无甚交流。
    “逛了一天累吗?”给车解锁后,两人先后坐入车内,阮昊问。
    程立摇头。
    负一层停车场一片昏暗,偶尔有车辆的喇叭声和开了车灯的光线。
    就当阮昊准备开口打破车里的这片静谧时,程立说话了。
    “她在高三的暑假后,就不认识我了。她记得照顾过她的护工,也记得立俞。但是唯独不记得我。我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也不会哭闹,也不会让我滚,甚至不会多看我一眼。她把我养育长大,但现在她眼里,我是个陌生人。”
    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跟人提起自己的母亲。他不是说恨,他只是说,这个女人养育了他。
    “她真的是和电影里那样吗?”忘记了最让她痛苦的根本就算是解脱了。
    那场婚姻,这个与他父亲一样是个恶心同性恋的儿子。
    “可能吧。我们谁都不是她。”
    程立说:“我每个月都会回去看她,她现在能认识我,有时候还会对我笑。”
    阮昊把他冰凉的指尖握进掌心里,说:“下次我陪你一起回去,我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程立抬头看他。
    他凑过去吻他嘴唇,说:“你不喜欢的事要告诉我,我不会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我都愿意陪你。程立,你还有我。”
    注:生与死,苦难和苍老,都蕴涵在每一个人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相逢。——《看见》柴静
    第31章
    你还有我。
    不,是我只有你。
    回家的路上,程立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这一天的“约会”他精神状态依旧紧绷,也是从未的充实。周三的晚上他一个人去了赵衍那里,以从未有过的放松状态跟他聊天。赵医生问他的失眠状况,他仔细回想,这个星期的几个晚上,除了跟阮昊因做那种事到后面困倦地半昏睡,其余夜晚都是十点钟左右便上床睡觉了,阮昊会搂着他聊天。
    跟他说军营里那几年的大小事,他极认真地听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因为家里有客人到访,他跟赵衍取消了这周日的预约。来做客的是他们高中时代共同的朋友。
    程立睡得很熟,也胡乱做着梦。他梦到了高中的晚自习。十点半的放学铃声一响,班上就开始喧哗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相继离开教室,走廊上到处是脚步声和嬉闹说话声。
    程立依旧坐在自己座位上写卷子,一直到整栋教学楼都安静下来。
    突然有人在后面拿笔戳轻轻戳他后背 ,阮昊趴在桌子上用懒懒的声音说:“还有五分钟就要熄灯了,你还不回宿舍?”
    程立没吭声理他。
    阮昊就拿着笔像是弹钢琴一样来回地在他肩上背上点来点去,整个班级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程立放弃了数学卷的最后一道题,他将笔收进笔盒,卷子叠好放进文件夹,整个桌面都整理好后,起身准备出教室了。
    身后的人也跟着他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室。
    阮昊跟在他后面,轻声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程立都没应他,下了一层楼梯后,他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胳膊。
    “我……有话想跟你说。”
    长时间的沉默,感应灯也熄了,楼梯间只有微弱的应急灯光亮。程立想要拉回自己的胳膊,却被
    阮昊更用力地拽紧。他甚至往后推他,把他困在墙面与他的怀抱里。
    阮昊剧烈的心跳声在安静的楼梯道口格外清晰。那么快频率的“砰砰”声,一声声敲击在程立的心尖上。
    他说:“我明天要带我们学校的校队去a市打比赛了,这个星期都不在学校。”
    他说:“我晚上给你写的纸条,你怎么不回我?”
    他说:“几天看不到你,我会想你的。”
    他最后说:“程立,我喜欢你。”
    毫无经验的表白,全凭满腔柔情的本性。他用期待又焦灼的视线看着程立,从他低垂的眼皮一直扫到嘴唇,他慢慢地低头凑近他,听见了两道急促的呼吸声。
    “程立。”他低声喊他名字,灼热的呼吸喷洒到他脸上,就在要吻上他嘴唇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巡查教学楼的老师要上来了。阮昊牵着程立带他从另一边的楼梯道往下跑。
    就是从这天起,阮昊不经他同意,霸道地把他从阴暗的角落里拉到阳光下。
    自此以后,程立的世界里有了光,有温暖,有他。
    他在睡梦中微微弯了唇角。
    “宝贝儿?”
    “在做什么好梦呢?”
    “再不醒就抱你回去了?”阮昊轻捏他脸颊,笑着问。
    程立转醒,静静地看着眼前男人,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他眼型较长,双眼皮薄薄的一层褶皱,真正地笑起来,眼睛像两轮弯弯的月牙,周身的气质都被柔软了。
    程立说:“梦到你了。”
    周日上午的时候,他们在宜家买的家具送货上门了。俩人在家里折腾好几个小时,把客厅的格局改了一些,客厅能容纳两个人分别办公又不相互打扰。卧室添了桌椅和床头灯。
    到下午三点多,阮昊正在训练儿子学在地上打滚,桌面上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卓宁远打过来的,说在附近小区的公园里,手痒想打篮球,让阮昊十分钟内到达组队。
    阮昊二话不说带着程立出发了。
    公园里的篮球场因有些年岁已经算破旧了。他们赶到时,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唐满正在追着穿一身黑的卓宁远跑,要抢他脸上架着的大黑超。
    许棉直一脸淡定看着,见阮昊跟程立过来了,对他们笑了笑。
    阮昊看着这俩人,心说:怎么都快三十岁的人,他们俩还这么幼稚。
    两人绕着球场跑了两圈,黑超被唐满抢到了,他乐滋滋地戴着杵到阮昊跟前:“帅不?”
    许棉直说:“没有ivan戴着好看。”
    “你,不准回答。”唐满竖着一根食指对绵羊摇了摇,又问程立:“是不是特酷?”
    程立点点头。
    阮昊心里不是味儿了,他抢过了唐满鼻梁上架着的黑超,再问程教授:“他帅还是我帅?”
    刚刚还嘲笑别人幼稚的人,加上追过来的卓宁远,三兄弟又玩起了追赶游戏。
    玩够了墨镜,几个人终于把被冷落的篮球从地上捡起来。
    没什么比赛规则,就比谁进的球多谁赢。程立跟许棉直当观众和裁判。好久都未曾这么放松过状态,他们都卯足劲儿争球,一个个打得浑身热汗。
    程立的眼睛完全黏在了阮昊身上,仿佛学生时代的桀骜少年从他昨夜的梦里走了出来。阮昊以前也教过他打篮球,手把手地亲自教,从后面贴着他教他运球带球的手势步法,故意撞他,再痞笑着拉他站稳。
    路过这边的小年轻们也过来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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