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她撑着脑袋打盹,身畔搁着不少柴禾,而面前则有一个烧得正旺的大铁盆。
    黑猫留意到乔莞剩余的那一抹魂魄,因为进不去葫芦的关系幽幽的在外游荡,好次试图想往下冲,却都被葫身上的黄符震开。
    黑猫盈盈的绿眼泛出一道光,在没有惊动女孩的情况下转身,由原路折返。
    天刚亮,乔爸从一片愁云惨淡中惊醒,小女儿去了,但这日子还得过,于是抹掉眼泪,想处理乔莞的身后事。
    可刚一抬头,便发现了坐在床畔的傅天琅,他还维持着昨夜的姿势,两手圈着乔莞,面色青灰,似乎一晚没睡。
    乔爸长叹一声,想到女儿,似乎还没缓过劲,又难过了。
    这时一夜未归的黑猫从窗台边跳了进来,柔软的四肢轻轻一动,跃上病床。
    傅天琅徐徐侧身,清冷的目光与它对上。
    四目相望,黑猫好似通灵,一双绿眼幽幽泛光。
    “喵呜!”
    它突然叫了一声,张嘴咬上他的袖口,并大力往外拽。
    傅天琅起初一怔,随后眯起眼:“你想带我去哪?”
    “喵呜!”
    黑猫又叫,承着他那身阴煞,浑身发颤。
    其实阿琪也不知道他身上哪来的阴煞,好在他不会用,否则光是轻触,哪怕是她这只百年老鬼也得被伤得体无完肤。
    傅天琅与它对视半晌,终于舍得放下乔莞,他垂眸,神情中并无波澜。
    轻轻摸上她冰凉的手臂,那已经不是一具活人的身体,即便被他捂了一晚上,也不见得能沾上一丝余温。
    “她没有死。”
    “喵呜!”
    “你要带我找她?”
    “喵呜!”
    乔妈昨晚哭了一夜,好不容易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累得睡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屋里唯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只有乔爸。
    他有些吃惊,傅天琅在和一只猫对话?
    下一秒,傅天琅动了,他细心安顿好乔莞与黑猫出去,关门的声音不大,却把乔丽震醒。
    她趴在桌沿问:“琅哥去哪?”
    乔爸不吭声,目光依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
    无边的黑暗淹没了自己,烧灼的沸水,快要将整只葫芦挤爆的热潮,令乔莞乍然惊醒。
    她在地上不停的喘气,抱着已经被烧去二分之一的鬼差袍子,一边告诉自己不能睡,又一边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通红的葫芦壁贴着她的身体,好烫,她难过,看着渐渐化水的袍子,终于明白了身下这潭沸水的由来,也许是一只,又或者是无数只鬼魅,在葫芦里惨死后留下的积物,而且她知道,她很快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她闭上眼睛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剩下的袍子已经无法将她完整的裹住,露出的半截小腿淌在沸水中,疼得她两眼直冒水花,可嗓子哑了,哭不出。
    这时候的乔莞,已经虚弱的无法动弹了,就算有人把她放出去,她也没有行走的力气。
    乔莞迷迷糊糊的抬眼,现在也只剩一双眼睛能动。
    其实她不怕死,反正迟早要死,不出两年,逃不掉,可她不想这么死,身体若是死亡,灵魂还有投胎的机会,灵魂要是烧没了,那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乔莞垂着脑袋,意识渐渐模糊,她本打算在几年以后下到地府,趁孟婆不留意把汤倒了,等投胎成人再去找傅天琅,不管到时他还记不记得她,又或者他喜欢的人还是不是她,她都会找,然后对他好……
    乔莞难过的吸吸鼻子,缩成一团,抱着自己,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还遗憾着,连最后一眼也见不到就要去了……
    赵灵在睡梦中惊醒,望了眼盆中的木炭,火还在烧,可似乎小了点。
    她往里加了点柴火,听着木头遇火烧出的“嘎吱嘎吱”声,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可是天黑天亮关她什么事?她爹没准还在外头赌钱,她还得留下来看火,这才两天,得再烧一天才能干净。
    赵灵撑着胳膊又打了一会儿吨,突然她被一股尿意憋醒,于是提着裤头往厕所走,谁知那内裤还没扒拉下来,“砰”的一声吓得她居然尿了。
    赵灵抖擞抖擞,还以为是自己那疯老爹发酒疯,穿好裤子出去,冷不丁的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们家门口,看情况刚才那声巨响应该是他踢坏了她的家门。
    “你是谁,干什么的!”赵灵恼火,可她就是个姑娘家,从小没好好学艺,就那三脚猫的功夫,能顶什么用?
    傅天琅没回话,人也没动,反倒是身旁的黑猫先一步蹿了出去。
    它来到那堆烧得正旺的火盆边,盯了数秒,冲着他喵喵直叫。
    傅天琅明白过来,一脚踢翻了那盆子。
    “哐”的一声,火盆瞬间倾斜,烧到一半的柴禾,木炭抖了一地,而刚才还被烧得通红的葫芦则在地上滚了一圈,“啪”的一声敲向斑驳的石墙,裂了。
    黑猫上前想撕下那符纸,谁知猫爪子刚触上,随即惨叫一声往后退。
    原来赵通阳以血为引,又用祖师爷留下来的符咒强行改变葫芦本身的介质,令周围形成一个天然的火阵,于是,原本是阳间的火焰一旦碰上那只葫芦,便会形成能焚烧邪祟的鬼火……
    黑猫不能肯定乔莞被烧了那么久还有没有剩,不过随着一股白烟幽幽的从裂缝口往外冒的时候,它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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