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牛大姐,你嘱咐红棉,地址千万别告诉别人。”
    牛大姐点头:“我懂,我明白!”
    完成一桩心事,叶青心头轻松一大块。
    回到家没一会儿鲁师傅也来了,背着一大包工具,肩上扛着一大卷油纸包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还是不怎么搭理人。
    叶青也不在意,好茶好饭招待,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时间飞快,终于又到了领粮票的日子。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这月的细粮票供应二斤富强粉!让大家过个好年,可别买玉米面时候用掉啊!”
    一声哄笑:“都惦记着呐!保证错不了。”
    街道发粮票的同志今天显得格外有底气,每人两斤白面,半斤肉,一两香油,黄酱,白糖,瓜子……比平时多了七八种供应。
    街坊们端来的热水加了糖,递上来的烟卷还有一颗牡丹牌的。
    小洋楼所有居民脸上都洋溢着笑,小孩子也比平时欢实,再等几天就能吃到肉啦!
    叶青也沉浸在兴奋之中,这是她人生中第二十二个新年,和记事起所有新年的记忆相比较,这个年过的最开心。
    田婆婆,贾工,算上叶青三个孤家寡人决定一起吃年夜饭。
    肉票理所当然交给叶青采购,贾工负责买白面,零七八碎的副食交给田婆婆。
    接下来这几天就像打仗一样。
    叶青早晨七点钟去排队,居然没买到肉!骨头渣都不剩!
    第二天叶青狠了狠心,半夜里三点多起来,裹上军大衣,围着围巾,打着手电就出了门。
    到副食店门口一看,叶青险些晕倒,居然已经排了一百多号!
    “叶妹子!这儿!这边!”
    “快过来!”
    小洋楼的人!王大壮何二勇他们,郑大春也在,都是昨白天上班,家里人没买到,今儿赶早来的。
    “咳咳,妹子,你位置在这儿呢,去趟厕所咋不记得了呢?”王大壮滑头,故意这么说给后面的人听。
    叶青笑嘻嘻地挤过去:“是啊,哥,我这不是困迷糊了吗?”
    后面的人就算心里明白是加塞的也不好说什么,一伙儿的好几个粗壮男人呢。
    叶青迷迷瞪瞪靠在电线杆上,其他人裹着被子的,捂着棉帽子的,大冷天黑乎乎的夜里都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东方天机露出一线鱼肚白。
    “开门啦!”
    叶青被惊醒,条件反射般窜起来,跟着就往前挤。
    “师傅,我,我的,要那块。”
    “师傅,来块好的!”
    ……
    叶青蓬头散发挤到前面:“我我……我也来块好的!师傅!”
    对着油腻腻的大师傅眨巴眼卖萌好半天,叶青举着块一斤半猪肉杀出重围,到外堆一看差点没哭了。
    全肥啊!就下面带着一丝丝瘦肉啊,这怎么吃啊?
    拿到小洋楼,叶青手里这块肉却得到一致好评。
    “真肥!”
    “油汪汪的大肉!”
    “能熬不少大油呢!”
    贾工身上脸上沾着白面,衣着狼狈的回来,手里拎着个鼓鼓的面口袋。
    “贾工,你掉面缸里啦?”叶青哈哈大笑。
    毕竟上了年纪,贾工坐那儿直喘大气:“没掉进去也差不多,眼镜差点给我踩碎了!”
    “田婆婆还没回来,我去迎她。”三个人里面就叶青算得上壮劳力。
    刚到门头就看见鬓角散了一绺头发的田婆婆回来,边走还边絮叨:“哎呀呀,只买到香油和黄酱,瓜子卖完了,明天供应一两花椒,两棵大葱……”
    抢购战役还在持续,除了发粮票时候给的副食券肉票,粮站还时不时贴出通告喜讯。
    “最新通知,国家补贴我市居民,新增春节供应食用油二两!”
    “特大喜讯,我市补助城镇户口居民,每人一斤大米,三两生姜!”
    这些都是不占用粮票油票,按人头供应,只要带上粮本户口本副食本就能花钱买。
    每次这样的消息都令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上学的被家长叫回来排队,上班的跑回家拿粮本户口本。
    热热闹闹的直到大年三十这天上午,鲁师傅的家具终于打好。
    叶青这阵子只顾着抢购,没留意什么时候那些断肢残骸已经慢慢减少,一点点拼凑在一起重获新生。
    红木边框光滑细腻,竹节造型连接的天衣无缝,豆绿色真皮嵌着压边,圆弧靠背和下面坐垫看着就彭软弹性舒适。
    一对真皮沙发居然一摸一样毫无细微差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整块木料一起新做的!
    软榻就是长沙发,扬琴造型,坐垫靠背都是同样的绿色真皮面。菱形的压缝,摆几个枚红色靠枕放上面,屋子里顿时鲜亮不少。
    叶青按压了下,比外面卖的弹簧坐垫要松软,比纯海绵的反弹力更足,躺上去十分舒适。
    茶几也是红木的,那些黄花梨做了春凳,花架,灯柱,床头柜,梳妆台,点缀在孔雀蓝壁纸和一屋子红木家具中煞是好看。
    叶青嘴都快乐歪了:“鲁师傅,真是巧夺天工!”
    鲁师傅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默,自嘲的笑了下,似乎是在嘲弄这样的小活计侮辱了自己的手艺。
    叶青不管他想,反正自己是喜欢的很:“鲁师傅,总共多少钱?”
    “你送了礼,管了饭,还要给什么钱?”鲁师傅淡淡的。
    “工钱啊?还有用掉的这些真皮沙发面,里面的棕麻弹簧什么的,料钱总要给您吧?”叶青诧异。
    鲁师傅往田婆婆那边看了眼,很快又低下头,“那些不是我的。”
    叶青看向田婆婆,见她微微点头,便也不再提钱,客客气气送走了鲁师傅。
    再回来时候,看见田婆婆正在帮她擦拭家具,脸上带着笑容。
    不知道她以前和那位鲁师傅是什么交情,经历过前些年那些风雨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叶青也不想追问,高高兴兴的和田婆婆商议家具怎么摆放,一番折腾下来,房间终于有了家的摸样。
    “早知道鲁师傅有这等手艺,非让他用剩下的废木料再给我箍个浴桶不可。”叶青悔不当初。
    “真想要年后接着找他就是了,这点事儿也值得你费心?”田婆婆戳了下叶青额头。
    叶青这才转忧为喜,拉着田婆婆去拿新衣服。
    杨师傅早就望眼欲穿。
    “昨天一大早就完工整理好,没想到今天你们才来拿。”
    长竹竿挑下来格子间单独挂着的这两件衣服,摘下防尘布撑子,在台子上铺好麻纸。
    崭新的绸缎棉衣放上去再次整理,一只袖子折到斜襟位置。退后一步做让顾客试衣,不需要修改这就算完工交活。
    叶青早就按耐不住,上前拿起来就去试穿。
    不像羽绒服那般鼓鼓囊囊的“小面包”,绸缎袄面光滑平整,翻开里子也不见针线痕迹,怎么固定羽绒的?叶青看不明白。
    高高兴兴穿上,水红色织锦绸缎金色小花钩,薄暖合身。斜襟一溜精致小盘扣蜿蜒下来,贴合着身体线条凹凸有致,叶青怎么看都喜欢的不得了。
    那边田婆婆的新式棉袄也穿上身了,大红色锦缎银丝钩花料子,中间同色布料包着的纽扣,大方合体。
    两人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连带田婆婆那件新式列宁装,都没找到半丝瑕疵要修改,满意收货叶青给了手工费。
    新衣服换下来麻纸包好,两人离开裁缝铺。
    叶青让田婆婆拿着衣服先走一步,说自己要去办点事。
    晚饭前回来时,叶青手里多了半扇排骨和一条两斤重的大黄鱼,网兜里装着十几个海螃蟹。
    “这排骨上得带了五六斤的肉吧?”贾工啧啧称奇。
    “鱼也是新鲜,螃蟹都圆脐的呢!”田婆婆喜滋滋的。
    东西自然都是叶青空间里的存货,不过田婆婆和贾工知道她有个矿上副食店的老乡,也不做疑心。
    “今晚大年三十,咱们要年年有余!”叶青大喊。
    “清蒸吧?”贾工建议。
    “红烧!”叶青和田婆婆异口同声。
    烧火支锅,三个人忙碌起来。
    排骨拿到贾工屋里炉子上清炖,田婆婆在叶青房子里揉面包饺子,叶青搬了田婆婆的蜂窝煤炉子在走廊煎炒烹炸。
    小洋楼里兵兵梆梆都是剁馅声,时不时的滋啦滋啦下油炒菜声。
    这月每人多供应了二两油,猪肉也能熬大油。宽裕不少过年也不小气,白菜萝卜总要炒上个菜吃,包饺子也舍得呛个花椒油调味。
    各家小孩子跑的欢实,拿着新炸出来的猪油渣显摆。
    楼下突然一声惨叫,刺耳的嚎啕大哭和叫骂声。
    “怎么啦?谁家啊这是?”
    “大过年的还打孩子?”
    “二臭把猪油喝了。”
    ……
    晚上九点多钟时候,叶青家的饭菜陆续上桌。
    红烧鱼,蒸螃蟹,醋溜白菜,拔丝白萝卜,清炖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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