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开口说:“滚。”
    “你说什么?”她显然很意味,因为我脸上还带着笑。
    我依旧笑着解释,“听不懂人话是吗?我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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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伪装骄傲
    这次宝乐嫂总算是听清了,气红了脸,扯着嗓门儿道:“你这孩子怎么和大人说话呢!一点教养都没有!”
    “教养?”我将杯子里的热茶劈头泼到她脸上,“我自小没妈,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啊——夏三断,你这死孩子!你给我等着!”她像蚱蜢一样蹦出门去,扬着胳膊叫骂,“就你这泼皮鬼丫头,有娘生没娘养,别说十八,八十岁也嫁不出去!”
    “你再放一个字,我把你牙都打掉,信不信?”
    “你来,你来,我就不信了你敢再动我一根手指头!”
    她站在原地,昂着脖子挺着胸脯,一幅你敢碰我试试的嚣张模样。
    我怒从心头起,冷笑,“好,等着!”
    厨房案板下面放着两排刀,长的、短的、直的、弯的、带刺儿、带勾儿的,都是路青为讨好我二姐买的,老夏总说浪费没什么用,今天我就让它们排上用场。
    我挑了把一尺来长的砍刀,踏出厨房房门宝乐婶就吓傻了,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救命啊!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看着她狼狈的跌出院门,我却没了追击的想法,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站在阴影里,然后扔了刀慢慢蹲下身去。
    有同学说夏三断你太傲了,整天挺着笔直的脊梁高高的抬着下巴,好像不屑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能跟别的孩子一样跟人真诚交流,因为不知道那些人会在背地里说些什么坏话。
    不能随意的对人笑,因为无法确定对方回予的是不是冷嘲热讽。
    我已经吃过太多次亏,上过太多次当。
    所以才在外人面前,总是摆出幅不屑一顾的模样,其实自卑才是我骄傲的种子。
    所谓的骄傲,也不过是一意孤行涂上的自我保护色罢了。
    就像宝乐婶,生活中看似和蔼可亲的长辈,心底却认定十六岁的我只配得起一个三十一岁离巡婚瘸着腿的老男人,甚至还觉得我是高攀。
    即便我这么固执倔强的骄傲着,他们还觉得是我高攀。
    冬天的夜很冷,每一丝都像把刀在割肉,它们哼唱着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手已经冻僵了,腿也麻木的失去了知觉,努力了很久,我才把自己挪进屋里。
    回到房间后,我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夏三断,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傻事了,要好好爱自己。你要是病了,难受的还是你。要是让那些讨厌的人知道了,他们还是会笑你。
    我洗了个热水澡,躺到温暖的被窝里,尝试着将大脑慢慢放空。什么都不要想,睡觉,你需要睡一个香甜的觉,然后才能打起精神面对明天。
    清晨七点,阳光如约照进房间,暖暖的打在我的脸上。
    我伸伸懒腰,起床煎了个馒头片和鸡蛋,又煮了一碗甜粥,就着小菜将它们都装进肚子里。
    然后我拿起电话,打给小姑姑。
    小姑姑很开心,“三断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啊。”
    我说:“昨天晚上爸爸不在,我一个人在家,宝乐婶过来了,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是你们安桃的。姓赵,父母都是读书人,曾经离过婚,腿还有点瘸,不知道小姑姑你认不认……识。”
    我话还没说话,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老夏曾担忧的对我说:“你现在这样子,简直跟你小姑姑当年一模一样,好在她找了你小姑父,将脾气压了下去,如今当了母亲也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你可怎么办才好,哪去再找个你姑父那样的对象……找不到,你就得改脾气,不然一辈子怕都嫁不出去。”
    小姑姑结婚早,我来不及见识她当年的火爆脾气,更无从与她比较。
    也不知道压抑了这么多年,是不是已经彻底转变为温婉贤淑。
    一个小时后,突然有女人在外面猛拍房门,“有人在家吗?快点开门!”
    我走出去,看看来人,好像是宝乐婶的邻居,便问她,“你找谁?”
    来人抓住我的手,“我找你,快点跟我去你宝乐婶家,出大事儿啦!”
    我说:“哦,等我锁下门。”
    女人急道:“还锁什么门?你先过去我帮你锁!”
    我慢悠悠的说:“我家要是丢了东西怎么办呢?我找谁去?”
    女人又气又无奈道:“那你快点锁!”
    我锁了门,又拿了苹果,才跟着她过去。
    女人恨不得架着我胳膊飞跑,“你这孩子就不能快点,急死人了!”
    “发生什么事了啊?”我名知故问。
    “你小姑带了一帮孩子,把你保乐婶家给砸了不说,还追着你保乐婶打……那帮孩子各各腿脚厉害,都没人敢上前拦着,报警警察都说没空不敢管,这都叫什么事啊!”
    “哦。”
    “什么哦,快点快点……免得晚了真闹出人命来。”
    “让让、让让、都让让!”
    宝乐婶家胡同里人挨人,黑压压的全是看热闹的,我们挤到院子里一看,果然满地狼藉。
    小姑姑坐在院子中间的太师椅上,旁边站着一群笑嘻嘻的少年。
    宝乐婶旁边也有个男孩子笑嘻嘻的,不过看起来却流着长鼻涕,看起来是傻的。宝乐婶头发乱糟糟的,正捂着脸在跟路人哭诉。
    小姑姑竖起眉毛道:“刘宝乐,你最好趁现在把眼泪都哭完,等下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一脸的老仄子,怎么好意思去欺负我那才十几岁的侄女?别以为我嫂子没了,我哥也不经常在家,孩子就得由着你摆弄,我们夏家人还没死光死绝呢!”
    宝乐婶拍腿道:“谁欺负她了啊,大家伙都评评理,花婶,你昨天也看到我是跑着从夏家回来的吧,那么大一茶缸热水啊,夏三断就直接浇在我这脸上,大伙儿都来看看,现在都还疼着呢!小丫头年纪小手段却不小,厉害着呢,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们都说说……”
    小姑姑冷笑,“刘宝乐,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今天其实不是来挑事儿的,我是来跟说媒的。”
    宝乐婶哭,“有你这么说媒的吗?你跟谁说媒啊!”
    “跟你那傻儿子啊,我们村有个小寡妇,今年五十岁了,人长的是丑了点,手脚却很勤快,年轻时因为偷人被丈夫打瞎了一只眼睛,但是另外一只眼睛却明着哪。来时候我问过了,她对你那傻儿子非常满意,说你只要点头同意,明天就能摆进来住,这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明年就能给你生个胖娃娃,这样你就能当上奶奶啦!你说这门亲事好不好啊?”
    宝乐婶还没开口,她旁边的傻儿子却拍手道:“好,好,生个胖娃娃!”
    “好什么好啊!”宝乐婶辟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我今年才四十八,那女人比我年纪都大!夏千金,你别太仗势欺人了!”
    小姑姑余光扫了一眼院子,见了我,便抬手招我过去。
    “刘宝乐,你看看我侄女,要身高有身高,要模样儿有模样,还是咱们四中唯一一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你儿子连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她!这么好一个孩子,才十六岁,可你给我们介绍个什么对象,三十二岁的二婚瘸子!刘宝乐,我今天要不出这个头,就白被孩子叫了这么多年姑姑!砸,给我劲砸!砸完了晚上师娘给你们下厨庆功,每人再封个五十块钱的红包!”
    “夏千金,你砸你砸,别以为我刘宝乐好欺负,等我男人回来,有得你们受!镇上警察不敢来,我就让他去县里告,县里不管,我们就去省里告,我就不信这世道没有王法了!”
    “你尽管去告,今天这院子里除了我坐的这张椅子,什么都别给她剩下,一把汤勺都不行!”
    “谁敢?我看谁还敢砸!啊——夏千金,我给你拼了!”宝乐婶疯了一样朝小姑姑扑过去。
    我连忙伸手拦,却没来得及拦住。
    小姑姑脸色不变,单手一抬,稳稳当当抓住宝乐婶的头顶头发,拎着她站了起来,揪着人在空地上转了一圈,对周围人道:“在场的都给我听着,“我夏千金是嫁出去了,就在十里外的安桃镇,青莞有个风吹草动那边立马就能得到风声。哪个再贱着去欺夏家门槛,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让我几个侄女受了一丁点委屈,我就让人扒他三层皮!这么多年老街坊邻居,想必也知道我的为人,我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你们哪个不相信,尽管可以试试。”
    说完后小姑姑用了把力,将宝乐婶推到一边,拉着我的手道:“三儿,咱们回家去。”
    少年在后面追着问:“师娘,这里怎么办?”
    小姑姑道:“继续砸,砸完了你们就在这里玩,闹的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整个青莞都知道什么人能踩,什么人不能踩!”
    ☆、第22章 春节访友
    回家后小姑姑道:“倘若不是顾着她那傻儿子没人照顾,我今天真想打残她!一个老娘们儿屁事儿不干就知道四处勾搭男人,居然还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她嘴上虽然骂的凶,却悄然红了眼圈,“这些年,委屈了你们几个孩子。”
    我笑,“不委屈,小姑姑今天不是来给我出气了么。”
    “三儿,”小姑姑轻轻抚摸着我的头,“一定要争气,在学校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点的大学,再找个有出息的人嫁了,隔三差五回来看看小姑姑,气死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我会的。”我紧紧握着拳头说。
    就像保乐婶,要不是早上我那通电话,她怕现在还在街坊邻居那里颠倒黑白诉说委屈。结果小姑姑来了,人打了,家里东西也给砸了,她也还只能在街坊邻居那里诉说委屈。
    弱者没有博取同情的资格,也不见得有人会真心同情你。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为所欲为,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东西和人。
    腊月二十六,老夏总算是回来了。想必路上已经听到保乐婶被打的事情,回来只是同我道:“以后等你小姑姑老了,要多去她跟前孝敬孝敬。”别的什么也没说。
    他不是不气,可宝乐婶一个女人在家还带着个傻儿子,他一个男人又能怎么样呢?小姑姑打得,他却打不得。
    我没有母亲,却也庆幸自己有个强势的小姑姑。
    腊月二十九,夏多多也回来了,说是在古墓地住了两个月,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圈儿,眼睛黑漆漆鬼气森森的,看谁久了谁都会感觉毛骨悚然。
    吃饭的时候,四婶过来串门儿,说是来拿让老夏在外地带的东西。
    我这四婶,精得跟个狐狸似的,整天有事没事儿就揣着本圣经往教堂跑,一口一个‘我主耶稣’,看似虔诚的不得了的信徒,实际上为人却一点都良善。整天在家见不着人影,脑门上跟装了雷达似的,哪有热闹往哪凑。四十里外大马路有汽车撞死了个路人,她都要蹬着个破三轮车跑去看半天。然后回来极尽渲染的跟周围人说一遍,还要顺便颠倒黑白说是人撞的车,跟自己亲眼见到了似的。
    我特别烦她,每次听她巴巴巴的乱说一通就嫌烦,但是老夏不准表现出来,说夏家已经没落了,不能再传出兄弟不和的消息出去给人看笑话。
    四婶一进门,就开始嗑着瓜子说宝乐婶的事,“唉呀,你们都不知道,那天千金带着孩子走后,刘宝乐那眼睛哭的跟核桃似的,当天晚上就去镇北头找她那老姘头了,八成是去找安慰……”
    “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当着孩子的面,老夏也不爱听她说这些东西。
    四婶说:“我是没看到,但是有人看到了,不然我怎么知道呢。多多今天才回来吧?”
    见夏多多点头,她立刻来了精神,“那你不知道这事儿的经过,你宝乐婶给你家老三……”
    “你要我带的东西都在门后呢,”老夏打断她说:“你先拿回去吧,等下我们爷几个还有事要出去。”
    四婶欢天喜地的去找拿东西,一边翻看一边问:“这多少钱呀?我给你。”
    老夏大方的说:“给什么给,不值几个钱,拿走吧。”
    “怎么能叫二哥破费呢,每次都给我带东西,你说这多不好意思……”四婶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白拿着东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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