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李氏瞅瞅儿子,回想一遍,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立即瞪儿子:“我瞎说什么了?回屋睡你的觉去,刚刚我说做饭你怎么不出来帮忙?现在假装好人来了,跟你爹一样一样的,来了客人装勤快,客人一走就躺屋里当大爷!”
    徐槐唰地涨红了脸。
    冤枉得!
    他何时当过大爷?种地收庄稼砍柴打工挣钱,他哪样没好好干?就是烧火,妹妹小的时候他也主动帮过,是母亲不用他,久而久之他才不往跟前凑的。
    换个时候冤枉他也就算了,竟然当着管姑娘的面说,人家本就不怎么待见他,再误会他是懒汉……
    憋了一肚子火,却不能跟母亲犟嘴,也不想像妇人似的为点小事争辩,徐槐攥紧了拳头,去后院劈柴了。似乎要证明给母亲看似的,故意将柴禾放在院子中央,正对灶房,再撸起袖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抡斧头。
    李氏不高兴了,对着北门训儿子,“大晌午的你劈柴做什么?后半晌凉快了再弄。”
    她只是随便说了两句,儿子怎么就较起真来了?
    徐槐没理会母亲,继续劈柴。
    管平侧头,盯着身高体壮空有一身蛮劲儿的男人看了会儿,又转向灶膛。
    凝香姐弟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终于都走了过来。
    李氏心疼儿子,小声让女儿去哄她哥哥进来。
    徐秋儿笑着去了,站在兄长旁边,低声叹道:“大哥喜欢管姐姐是不是?”
    徐槐斧头一歪,砸偏了,弯着腰,难以置信地看向妹妹。
    徐秋儿朝他撇撇嘴,哼道:“就你那傻样,当谁看不出来啊?可你喜欢她什么啊,才刚认识。”
    “不用你管。”徐槐扶正小腿粗的木头,又重重劈了下去。
    他就喜欢她了,没什么理由,看对眼了不行吗?
    “行行行,我不管,可你别这么傻行不行?”徐秋儿盯着他额头的汗,一脸嫌弃地道:“弄得满头大汗的,你以为这样很好看?难得有张拿得出手的脸,往后精心收拾收拾,或许管姐姐还有可能喜欢上你。”
    她的兄长,容貌虽然不如陆家兄弟,却也是一等一的好。
    徐槐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此时听了妹妹的话,他不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太确定地问妹妹,“我,你真觉得我,觉得她会看上我?”
    “那你为啥喜欢她,还不是因为她好看?”
    身为一个好妹妹,徐秋儿好好夸了一番兄长的容貌给他打气。回想陆成讨好堂姐的那些手段,小姑娘低声替兄长出谋划策道:“大哥,你脸皮太薄了,你得厚脸皮一点才行,喜欢管姐姐就常去她跟前转悠,别怕让她知道,然后帮帮忙送送东西什么的。你日复一日对她好,她才会动心,否则人家一皱眉你就跑,哼,这辈子你就打光棍吧!”
    说完脚步轻快地进去了。
    徐槐情不自禁地盯着妹妹,等小姑娘闪进了屋,他视线就落到了低头烧火的姑娘身上。
    厚脸皮,常去她跟前转悠?
    真的管用吗?
    正想着,发觉管平要扭头,徐槐拎着斧头就避到了鸡圈旁,惊得母鸡四处逃窜,鸡毛乱飞。
    ☆、第84章
    饭做好了,众人围坐在了方桌前。
    四四方方的桌子,每边能坐两个。李氏夫妻俩坐北,徐槐坐在父亲旁边,另一侧是徐秋儿,这边凝香与弟弟坐在李氏下首,新来的管平就独自占了南面。李氏让侄子侄女往那边挪挪,将汤盆放在她跟前,好方便她给众人盛饭。
    徐槐埋头吃饭,乡下汉子,吃汤水多的饭食难免有点声音,现在徐槐因为与一见钟情的姑娘同桌而食,吃的就更快了,声音也更响亮。徐秋儿偷偷看了管平两眼,虽然管平没露出嫌弃之色,她自己觉得丢人,悄悄用鞋尖点了点了兄长的大脚。
    徐槐瞅瞅妹妹,自知失态,连忙放慢了速度。
    李氏没留意儿女的小动作,见管平只端着碗吃疙瘩汤没有动桌子上的小葱拌豆腐,热情地请她吃。管平已经领略了李氏母女的行事作风,为了不让李氏一直唠叨下去,抿了抿筷子,去夹豆腐。
    这一伸手,就露出一段细白的手腕。
    徐槐眼睛像长在了上面,看得眼睛发直。
    李氏也瞧见了,但她想到的是另一回事,瞅瞅管平与自家侄女,笑道:“管姑娘只比香儿大两岁,个子可高了不少,正好明儿个有集市,咱们一起去赶集,伯母给你扯点布做衣裳。”
    管平早就知道凝香的衣服她穿着不合身了,站着还好,坐下或是干活时袖子裤腿都往上挪。听李氏这样说,她点点头,平静地道:“劳伯母费心了,不知镇上有没有当铺?我之前捡到一枚翡翠扳指,因为逃荒身上不好藏银子,一直没有当,现在定下来了,我去当了,换点钱用。伯母供我吃住,我再不能让伯母为别的事破费了。”
    姑娘家有骨气,李氏越发喜欢她了,笑道:“有当铺,就是黑心,再值钱的东西给价也不多,吃完饭你拿出来给香儿看看,让她帮你估估价,免得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吃大亏。香儿在侯府做了四年,会看这个。”
    管平嗯了声。
    凝香看她一眼,继续吃自己的。
    饭后三人回了西院。
    阿木去嘘嘘,凝香站在灶房,指着西屋问管平:“你自己在西屋睡?还是睡觉也要盯着我?”
    管平直接走向了西屋。
    凝香心里堵得慌,但她也明白,这事要怪就怪裴景寒,管平不过是遵从裴景寒吩咐罢了。管平耀武扬威,凝香自然会不喜她,可管平一副随她处置任劳任怨的模样,凝香就狠不下心肠了。
    回到东屋,凝香从柜子里翻出一床她前阵子多做的被子,搭在晾衣架上晒。
    阿木揉着眼睛从东院茅房走了出来。
    “洗洗手,睡觉吧,姐姐一会儿就进去。”凝香柔声对弟弟道。
    阿木困倦地嗯了声,进屋睡觉去了。
    凝香坐在小板凳上,望着门口发呆。
    西屋里面,管平躺在陈旧却干净的炕席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疑惑她在外面做什么。
    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
    管平坐了起来。
    然而那脚步声走出灶房门口二十来步就停了,又往回走。
    管平在小姑娘往西屋走来时,立即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凝香抱着一套被褥进来,见她直直躺在那儿,猜到她不可能睡着了,重重地将被子放到了炕头。
    管平睁开眼睛,看见炕上多出来的被子,还是一床新的,想到凝香在外面坐着就是在给她晒被子,她没有起身,躺着看对面发了善心却一脸不快的姑娘,“我来监视你,你就不恨我?”
    “恨你做什么,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担这份差事。”凝香转身靠在炕沿前,低着脑袋道。
    管平抿了抿唇。
    她一声不吭,凝香看她一眼,忐忑地问:“你,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如果可以说的话。”
    管平实话道:“除了差事,世子的动向我一无所知。”
    凝香失望地攥了攥手,沉默片刻,抬脚朝外走去,“你睡吧。”
    转眼就出了屋。
    管平盯着门口,听到东屋她与弟弟轻声说话,温柔地给弟弟讲故事。
    她没有碰那被子,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氏领着孩子们去赶集,顾及管平身上有值钱的翡翠扳指,怕出当铺时被毛贼惦记,李氏将十八岁的高高壮壮的儿子也叫上了,“老大跟我们一起去,回来帮忙拎东西。”
    徐槐心里乐开了花,等母亲转过去,他又看向堂妹旁边的姑娘。
    路上徐槐始终走在娘几个后面,眼睛也是盯着管平不放,越看姑娘高挑的身段越喜欢。
    他心里美得很,管平只觉得如芒在背。小时候没有男人会看她一个黄毛丫头,长大了成了暗卫,身边全都是冷血无情之人,而且常常单独出去暗中办差,更没有男人骚.扰过她,没想来到最简单的村庄,先是被徐槐抱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他盯上了。
    他分明怕她,为何还会喜欢她?
    跟他两个貌美的妹妹比,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喜欢的?
    管平不怕别人对她坏,就怕谁对她好,才在徐家住了一晚,便已被这家人弄得心神疲惫。
    就像是一只狼进了羊圈,那群羊没有怕她,反而个个主动送上了脖子。
    越想越烦躁。
    凝香心里并不比管平舒服,越靠近东林村越紧张,怕遇见陆家人,直到出了东林村才放松下来。
    镇外的集市依然热闹,李氏先带孩子们去了镇子里面。
    一大早的,当铺刚开张,掌柜坐在柜台后,扫了众人一眼,懒懒地问道:“要当什么?”
    管平在徐家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将翡翠扳指放到柜台上,冷声道:“我家姑娘说这扳指值五两银子,你收就马上给我银子,不收我这就走人。”
    没法对徐家人发火,大材小用的女暗卫将火气发到了当铺掌柜身上。
    掌柜傻眼了,呆呆地盯着对面的姑娘。来当东西的大多都是落魄鬼,他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主,不过看她如此有气势,莫非真有好东西?
    掌柜立即看向柜台上的东西。
    看清了,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放在下面的手却激动地攥紧了。
    这样好的货色,别说五两,就是再翻个两番他也愿意出啊。
    但他还是皱皱眉,装模作样地品鉴了起来。
    不远处,李氏悄声跟侄女嘀咕,“真值五两?”
    凝香轻轻点头,心里苦笑,裴景寒安排管平卖扳指是为了不花自家的钱,只要五两,大概就是怕要的多,管平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徐家吧?否则真卖个几十两,足以让她来镇上赁宅子住了。
    五两在李氏眼里就是一笔横财了,再看身姿笔直站在那儿的管平,由衷地佩服起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香儿稳重,管姑娘比你还稳,瞧瞧,当东西都这么有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大户人家的落魄千金呢,失了钱财不失气节。
    夸完了,回头小声嘱咐儿子,“一会儿你跟在管姑娘后头,仔细别叫人偷了。”
    徐槐目光坚定。
    谁敢偷她的银子,他打得他满地找牙!
    掌柜还想再压压价,管平抓起扳指就要走,掌柜连忙拦住,痛痛快快地给了银子。
    李氏见了,出去后挽着管平后悔道:“还是要低了啊。”
    管平僵硬地由她抱着胳膊。
    好在李氏说完悄悄话就放开了。
    来到集市上,还是李氏先去挑布,徐秋儿拽着面无表情的管平去买女儿家喜欢的小东西。凝香牵着弟弟心事重重地走在堂妹左侧,暗暗在人群里寻找陆家人的身影,说不清楚是希望遇上还是碰不上。
    徐槐肩负大任,不管周围多挤,始终跟在管平身后三步。
    肩头突然被后面的人撞上,徐槐皱眉往回看,转身时却见一矮个子男人袖子底下突然多了把短小的匕首,刀刃锋利,直奔管平腰间的荷包而去。
    “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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