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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陆鬼臼往嘴里扔了颗豆子,拿起碗对着嘴,咕咚咕咚的咽了大半。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颈项上,他也不擦,直到一碗酒被他喝尽后,才将碗放到桌子上,抱起酒坛子,又满上了。

陆鬼臼在这里喝了一天,起初老板还要劝几句,但后来见他丝毫没有要醉的意思,便也懒得管他了——反正陆鬼臼给他的银子,买这些酒已是绰绰有余。

张京墨找到陆鬼臼后,也没有招呼他,他径直走到了陆鬼臼的面前,直接坐下,喝道:“老板,再拿个碗来。”

老板哎了一声,又问他们还要不要点其他的下酒菜。

张京墨想了想,开口道:“来斤牛肉吧。”

陆鬼臼看到张京墨,手上的动作停下了片刻,开口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道:“如何?”

陆鬼臼道:“痛快。”

张京墨眼里浮出笑意,这时店家拿来的碗也送了上来,他抱起酒坛直接满上了面前的碗:“干。”

陆鬼臼定定的看着张京墨,也从口吐出一个字:“干。”

二人碰了碰酒碗,接着便是一饮而尽。

张京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嘴角掖着明显的笑容,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开口,只顾着喝酒吃肉。

待刚上来的一斤牛肉吃完后,陆鬼臼才道了声:“师父那边怎么样?”

张京墨道:“自然是十分的顺利。”他眉目温柔,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瓷片,递给了陆鬼臼。

瓷片一入手,陆鬼臼就知其不是凡物,他道:“好东西。”

张京墨道:“给你的。”

陆鬼臼听到这话,本该是高兴的,师父愿意给他东西,说明师父喜欢他,顾着他,可是陆鬼臼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出一个笑容。

他的嘴角勉强动了动,露出一个不太像笑容的笑容:“谢谢师父。”

张京墨没有注意到陆鬼臼的异常,他正在思考着之后的事,大阵破损一事已是定局,唯一能改变的,便是延缓大阵破损的时间。

陆鬼臼又道:“同师父一起的那人呢?”

张京墨道:“廉君?”

陆鬼臼嗯了一声。

张京墨道:“自然是滚回他的魔界去了。”他说完这话,又笑了,“这会儿大概正在恼怒吧。”

陆鬼臼轻轻的叹了口气,将那瓷片死死的握在了手心里。

二人饮酒至深夜,才回了客栈。

为了方便交流,二人睡在了同一间房,当然,这间房里,有两张床。

陆鬼臼睡在靠窗的那边,张京墨睡在靠门的这边。

师徒二人夜聊了许久,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张京墨在说,陆鬼臼在听。

张京墨没有和陆鬼臼说大阵破损一事,他只是提到魔族应是有其他大动作,让陆鬼臼万事小心。

陆鬼臼一边听,一边口中应和,没过多久呼吸便均匀了下来,张京墨扭头一看,才发现陆鬼臼竟是睡着了。

张京墨见状,露出一个笑容,也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之中。

陆鬼臼到底睡没睡着,只有鹿书清楚,他见陆鬼臼闭上眼睛不再附和张京墨的话,而是做出一副装睡的模样,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陆鬼臼道:“师父在瞒着我。”

鹿书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道:“什么叫瞒着你?你师父,不一向都是瞒着你的。”这句话倒是很有几分道理。

陆鬼臼地区的确是从头到尾都在被瞒着,起初张京墨献祭自己的身体,之后的枯禅谷一行……直到现在。

张京墨的计划里,有陆鬼臼,但他却从未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陆鬼臼。

而陆鬼臼呢,只能无原则的接受张京墨的好意。

次数多了,陆鬼臼发现自己竟是有些疲惫,他说:“我有种预感。”

鹿书问:“什么预感?”

陆鬼臼道:“有预感,师父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鹿书闻言皱眉。

陆鬼臼道:“我……”他说出了这个字,便息了声,下面的话似乎已是说不出来了。

鹿书觉的陆鬼臼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了想曲,只当做陆鬼臼想多了。

鹿书说:“你师父对你好,你便受着呗,待将来你出息了,就好好对他。”

陆鬼臼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回了句:“是啊……等我,将来……出息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有再理会鹿书,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第二日,张京墨又准备带着陆鬼臼上路了,这次二人的目的地,就是那阵法破损之处。

张京墨最为担心的廉君已经被解决掉,天元教此时也几乎是土崩瓦解。

此时再去大阵处,似乎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就在二人离开客栈之时,张京墨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和周遭的人不同,她穿着一身长衣长袖,面如寒霜,右手边挂着一把长剑——最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手上牵着的一根绳子,绳索的那头,竟是系在一个男人的颈项上。

那男人一边踉跄的跟着女人走,一边低低的骂着脏话。

张京墨微微顿下的脚步,被陆鬼臼注意到了,他问:“师父认识这人?”

张京墨嗯了一声,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他说:“这是你师姐。”

陆鬼臼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二师姐,只是没想到如此的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张京墨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着陆鬼臼说了声:“走吧。”

陆鬼臼应和了声好,便跟在张京墨的身后准备离开,可哪知二人刚走几步,便听到跟在那女子身后的男人大声叫了起来,他说:“男人婆,你要是不把我放开,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师父!”

张京墨的二弟子闻言,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鞭子直接甩到了男人的脸上,她怒喝道:“告诉我师父?呵,你先找到他在哪里再说吧!”

张京墨听到二人这般对话,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眼神里似有些疑惑。

陆鬼臼对张京墨门下所有同张京墨有接触的人都抱有深厚的敌意,所以自然也不会停下,而是紧紧的跟在了张京墨的身后。

那男人惨叫一声,怒道:“你居然还打我——我告诉你,你再打我一下,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张京墨的二徒弟也不是个轻易被威胁的人,她本来就冰冷的面容,这下子更是冷的吓人,她垂下头,在男人的耳边说了几个字,男人的惨叫声一下子就停住了。

不但停住了,还露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

她冷笑道:“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的,懂了么?”

男人嗫嚅几句,朝着张京墨和陆鬼臼离去的方向望了好几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我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刚才那人……真的是……你的师父。”

女人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转了几圈,似乎在估量他说话的真实程度,但她也清楚,这种情况下,撒如此愚蠢的谎言是非常不明智的。

既然不是撒谎,那便说明,刚才离开的两人,真有可能是她的师父。

“师父。”已是几百年未见,但她却依旧清楚的记得他的面容,她轻轻用鞭子轻轻的在手掌上打了打,道:“若是我的师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可别打——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鞭子,女人冷笑一声:“谁同你说,你说真话,就不会挨打了?”

男子目瞪口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张京墨并未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到自己的二徒弟,但见她的模样,似乎是过的不错……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同她相认。

陆鬼臼自然也是乐得见到此景,他可是巴不得他的师父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

但晚点出生还是要吃些亏的,比如即便是陆鬼臼不乐意,但他的头顶上还是有了个师兄和世界。

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二人全力赶路,仅仅花了半月的时间,就到达了大阵的边境。

若说西南一地本就荒无人烟,那大阵边缘的这块地方,却能够称得上没有活物的绝地了。

陆鬼臼并没有见过这阵法到底是何种模样,所以第一次见时,还是露出了惊艳之色。

只见一片荒芜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这石碑上的字体龙飞凤舞透出森森的剑意,陆鬼臼认了许久,才依稀认出那是几个形态各异的“杀”字。

张京墨道:“万年前在西南布阵的大能修士,乃是一名剑修,据说当年他布阵之时,在这石碑之上,刻上了六个杀字,那剑意直冲云霄,居然引下了天罚。”

陆鬼臼似懂非懂,他道:“师父,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张京墨看了陆鬼臼一眼,然后遥遥的指了指大阵那头,他说:“你看。”

陆鬼臼顺着张京墨所指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石碑之后,依旧是荒凉的徒弟,唯一不同的便是,石碑后的土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张京墨道:“你同我来。”说完,他便朝着石碑走了过去。

陆鬼臼跟在张京墨身后,朝那石碑走去,然而当他离石碑越近,便越发的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这恐惧之中,却又夹杂着颤栗的兴奋,就好似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可以匹敌的对手。

张京墨道:“有何感?”

陆鬼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说:“害怕?”直觉使然,他并没将自己的兴奋说出来。

张京墨点了点头,道了句:“我当年第一次看到时,也很害怕。”

陆鬼臼敏锐的察觉了张京墨这句话中的含义,他说:“师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张京墨自觉失言,被陆鬼臼这么问起,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好在陆鬼臼也没有太过仔细的询问,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石碑之上。

张京墨见陆鬼臼目光灼灼,一刻也不愿将眼睛从石碑上移开,便道:“别看太久,看久了,这剑意容易伤人。”

陆鬼臼嗯了一声,只是移开了片刻,就又把目光投了上去。

见状,张京墨露出了无奈之色,当年的他和陆鬼臼差不多,第一眼看到这石碑时,根本移不开目光,甚至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上面。

之后他便吃了苦头——眼睛被这石碑上的剑意直接伤到了。好在几天后就恢复了过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后来张京墨才知道,若是魔族的人见到了这块石碑,修为略低者,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剑意击杀。

陆鬼臼在百凌霄那里学了百年的剑,这会儿见到这凛冽的剑意,自是不愿将眼睛移开一刻,但他很快就感到眼睛有些疼痛,眼眶里甚至开始浮现出薄薄的泪水。

张京墨见陆鬼臼还是执拗不肯放弃,便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皱眉道:“不要你这双眼睛了?”

陆鬼臼被陆鬼臼一敲,才回过神来,他笑一声,道了句:“看的太入迷了……见碑如见人,这位前辈,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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