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迟迟跟各位嫔妃见了礼,就坐到了姜太后旁边。至于后来姜氏拉着姜风荷的手说了些什么,各位嫔妃拈酸吃醋说了些什么,她听得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了。
还好姜太后话少,把她们几个招过来,敲打了几句就放她们回去了。迟迟虽然是跟在姜太后身边长大的,但两人一向不怎么亲密,她跟姜太后也没有太多的话要讲,见她乏了,也就跟着嫔妃们一起告退了。
这下人人都知道了她是宫中炙手可热的长公主,人人都忙着来巴结,打发走了两个之后,迟迟唯恐还有人跟上来,连忙带着琉璃拐到一条小路上,避开了她们。
路越往前面走,越荒芜。饶是青天白日,琉璃也有几分害怕,连忙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殿下,我们赶紧回去吧。这会儿回去,那些娘娘们也不在了。”迟迟看了看前面,终于点了点头。
只是这里她们从未来过,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也没有记路,阡陌纵横之下,两个在宫中待了十几年的人居然迷路了。眼见着越走越走不出去,琉璃急得没办法,又不放心迟迟一个人在这里,转了几圈儿,却一个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迟迟却是个心大的,还有心情来安慰她,“哎呀,反正不可能走不出去的。等下要是见我们一直没有回去,宫里会派人来找的。”琉璃看了她一眼,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迟迟被李湛和纪无咎保护着长大,宫里的阴私也不甚明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宫里原本就有些地方去不得的。
“反正也走不出去,呆在这里又无聊,不如我们走走吧。”她说完也不等琉璃,转身就朝前面走,琉璃想了想,觉得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举步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反正一片荒芜之后,居然柳暗花明,遇见了一间还算整齐的屋子。一路上迟迟的感叹声就没有停过,“我竟然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啊。”又是,“琉璃琉璃,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她也是从小就跟在迟迟身边的,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娇贵,如何记得这些?迟迟见眼前的屋子还算整洁,想着应当有人住,于是走上前去,正打算看看有没有人在,好给她们指一条路,可是人才刚刚站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你是谁?”
主仆两人齐齐吓了一跳,迟迟回过神来,便立刻虚张声势地大声喊道,“我是荥阳长公主,你是谁?”
里面传来一阵桀桀怪笑,迟迟和琉璃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听那人说道,“荥阳长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小姑娘编谎话,也要编得像些。”之前听她说话,只觉得粗哑难听,此刻听来,粗哑里面居然带了一丝婉转,应当是女子无疑。
猜到她的身份,迟迟便也不那么害怕了,连声音也放柔了,“这位姑姑,本宫的确是荥阳长公主,你是何人?”
她换了语气,公主的气派一下便出来了。只听那人又说道,“你说你是你就是吗?那我问你,荥阳长公主的母妃是谁?”
她的母妃?“本宫生母是已经亡故的敏贵妃,后来被贵妃姜氏,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收养,姑姑……您说的是哪位?”
“哼。”那人冷笑一声,却不回答她的话,“认贼做母,不知道你母妃九泉之下,还能不能瞑目。”
迟迟心中一跳,听她提起自己母妃,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举步便走了进去,“你说什么?什么认贼做母?为什么我听不懂?”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本来以为里面一定是个又丑又怪的人,哪知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衣衫整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既不丑也不怪,虽然称不上好看,但总是正常人的长相,跟她的声音相去甚远。
见迟迟进来,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出现了几分怒色,“谁叫你进来的?”声音又粗又哑,跟她的外貌丝毫不相称。
“你不回答我,我就自己进来了。”迟迟回答得理所当然,那个女人脸上怒色更重,伸手推她,“给我出去,快出去。”
她力气很大,迟迟有些站不稳,下意思地往后退去,口中却还是不停,“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不走,快点儿告诉我,什么叫认贼做母?”
说话间迟迟已经被推到了门口,眼见就要被推出去,迟迟连忙叫身后的琉璃,“琉璃快帮我。”话音刚落,她就被推了出去。正要再上前,那个女人却已经猛地将门一关,直接把迟迟关在了门外面。
迟迟不甘心,伸手一推之下才发现对方早已经将门锁了,她在外面叫了几声,里面恍若未闻般。琉璃也帮着叫了几声门,非但没有人来开门,倒引来了另一个人。“你们怎么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迟迟连忙回头,见到纪无咎,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迷路了,正好碰到这里的姑姑,她说——”
她还没有说完,纪无咎就已经截口道,“好了,大家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连陛下都惊动了。我听到你的声音,才知道你在这里。”他走上来,拉住迟迟的手往外走,全然不顾她看向后面的目光,“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吧,陛下都急坏了。”
“可是——”她正要说话,纪无咎却再一次地打断她,“什么可是不可是。陛下眼下忙得起火,还要在你这儿分心,你说你该不该打?”
被他这样一打岔,迟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纪无咎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似霭,让人看不清所以,“陛下大婚那晚,有烟花落在善堂上面,烧死了二十多个人。”
“啊。”她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哪怕迟迟对朝堂之事不甚明白,但也清楚这背后代表着什么。姜赋淳建善堂,是李湛授意的。既然皇帝已经下了旨,就算钱是姜家出的,那也不可能留下姜家的名字。况且发生事故的那晚是皇帝大婚,死了那么多人,结合前段时间的大雨来看,怎么看都觉得是上天示警,在说李湛不堪为帝。
有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迟迟犹豫了片刻,才怯生生地问道,“是故意的吗?”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皇帝大婚,京城内外戒备不知道有多森严,京兆尹除非嫌家里脑袋多了才敢如此玩忽职守。况且,一次烧死二十多个人,这要多大的火才有这样的威力?巡城的士兵难道看不见吗?
种种迹象,只能说这是有人故意的。
纪无咎微微垂眸,算是默认了。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迟迟,“陛下因为这件事情大为光火,所以你要乖乖的,别惹他生气了。”
迟迟微微撅了撅嘴,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关心李湛,“那皇兄,打算怎么处置呢?”
第九章
第九章
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好处置。
姜赋淳摆明是阴了皇帝一道,偏偏还能把面子里子全都给占完,李湛除了骂京兆尹一通,再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三人走到阳光大盛的地方,纪无咎转过身来看向迟迟,“我等下要出宫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你出宫干什么?”他要走,迟迟却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纪无咎只能回过头来,“陛下想必不会放心再把安抚流民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办了,只能我亲自走一趟。”
迟迟嘟了嘟嘴,想到这么多天只跟纪无咎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埋怨地说了一句,“朝中那么多大臣,怎么什么都要你去办。”
朝中大臣虽多,但大部分都是姜氏门生,剩下的也不太看好李湛继承皇位。这样算下来,真正称得上李湛心腹的人,竟少之又少。能够办差的,也只能是他了。纪无咎伸手摸了摸迟迟的鬓角,“明年春闱过后,便大有可用之人了。”眼下朝中一潭死水,许多都另有心思,也是时候为朝廷注入一些新鲜血液了。
迟迟听出来意思来,脸上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纪无咎抿唇一笑,伸手招来跟在后面的琉璃,对她说道,“送公主回去吧。”他正要离开,迟迟却再一次拉住了他的袖子,白净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纪无咎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不由分说地刷下她的手,出言更是毫不留情,“不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想要跟他一起出宫,想都不用想。
迟迟这会儿开始耍赖了,“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她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我十四年都没有出过宫门,不像你们,可以随时出去。外面长什么样子我更是不知道,每天眼睛一睁,看到的就是这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无咎,你行行好,就当可怜我,带我一起出去吧。”
她说的是实话,又刻意苦了一张脸,在纪无咎面前卖可怜。纪无咎一向对她没什么办法,见她这样,明知道是她故意做出来装可怜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软软地拒绝她,“不行……”声音较之前的坚决,已经软了很多了。
听到他语气软化,迟迟知道有戏,连忙拉住他的手继续哀求道,“好无咎,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保证乖乖儿的不乱跑。”她想了想,“要不然让我当你的书童也行。”
纪无咎失笑,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让堂堂一国公主当书童?他正要点头,一旁的琉璃插嘴进来,“殿下,纪大人是出去办正事,你去了他要分心照顾你,要是做不好,陛下那边不好交代。”
迟迟却毫不在乎地把头一扬,“无咎怎么可能因为我去就办不好事情呢?再说了,我都说了我乖乖的不让他分心了,琉璃你就不要再婆婆妈妈的了。”
纪无咎见她确实想去,便看向琉璃,“你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把公主安全带回来的。”他说完便不再管琉璃,转头过来对迟迟说道,“我让春寿给你找套小太监的衣服,你先回去等着。”
迟迟见自己意愿达到,立刻笑得比春光还要明媚。她朝纪无咎挥了挥手,忙不迭地表示,“快去吧,我在甘露殿等你。”纪无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等到他离开,迟迟才转身过来,一眼就看到琉璃那哀怨的面孔,她连忙讨好地抱住琉璃的肩膀,“好啦好啦,我只是想出去看看罢了。”她偏头想了想,“你要是真的不高兴的话,大不了下次我带你去好啦。”
“还有下次!”琉璃听了简直要晕厥,迟迟却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当然了,总不可能去这一次就够了吧。”她又要伸手抱琉璃,她却一侧身躲开了,“这套对我不管用,我可不是纪大人。”说完便脚步匆匆地朝甘露殿的方向走去,迟迟连忙跟上去,在她身边不住地讨饶,“好啦好啦,好姐姐,我知道我不听话惹你生气了,这样吧,等我从外面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她那些哄小孩子的把戏琉璃才不会上当呢,不过见她这样讨好,琉璃心中的火气转眼便消了,转头过来嗔怒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你跟着纪大人好好去看看,带吃的什么的就不用了。奴婢只希望小祖宗你能够平安回来,那我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