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
等穆双涵又急匆匆地跑回东宫时,天已经全黑了,正碰上春绵柳絮打着灯笼要去寻她,她喘了会,往里走去,“太子殿下呢?”
“是殿下吩咐奴婢们去接您的,殿下在书房里,奴婢还奇怪呢,您怎么没跟殿下一起回来?”
穆双涵心里又是暖意又是酸涩,微微叹了声,没说什么,直接跑去书房,却见德福在书房外挠着头,转来转去的,陈沉一如既往的站在门边,木头桩似得。
德福看见她,眼睛一亮,上前行礼,紧接着就道:“殿下不知怎么了,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叫也不应,奴才也不敢闯进去……”若是往常,太子早就不耐烦的出声让别吵了。
穆双涵看了看,“你们都先退下吧!”
德福躬身应是,陈沉顿了一下,也跟德福一块儿退下了。
穆双涵抿了抿唇,慢慢冷静下来,这才去敲门,“殿下?”
没人应。
“殿下!”
还是没人应。
穆双涵急了,推了推门,门却锁着,她又走到旁边,却见连窗户都锁着挡着。
她有些懊恼,想起在凤仪宫外听到的话,脑中一片混乱,慢慢地蹲坐在书房门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静静的说:“其实我根本都听不懂,我只知道,我嫁了你,你就是我的夫君,是我愿意白头偕老,生死与共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我都想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
这是她想要告诉他的真心话。
一个人的付出维持不了两个人的一生,穆双涵不是只会藏在他身后的金丝雀……从她敢下狠手废了薛建就知道,她骨子里也有股凶狠劲,她若认定了一个人,那必是一生一世的。
门忽然开了,穆双涵听到动静连忙起身,一偏头对上他墨蓝的眼睛,幽深得仿若无尽的寒潭,然而一点点光芒汇聚,渐渐柔化成了一池春水,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他一把拉入怀里。
“殿下,你出来就好了……”
“我方才不在里面,如果我在,不会不应你的,”骆昭翊倏地开口,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半响才轻声道:“我永远不会不理你的,对不起,先前丢下你……”
穆双涵摇了摇头,听了那一番话,她怎能不理解他的心情?
还记得很久之前,两个人一起掉下山崖的那次,她一直忘不了他提及过去总是遇险时的神情,漠然而冷寂……细究起来,跟平日里的皇后倒真的挺相似。
“门在里面开的,你怎么说……你方才不在里面?”
骆昭翊拉着她进去坐下,指了指书房后面,“那边有暗门可以出去。”
穆双涵有些惊讶,“那你去了哪儿?”
“封存史册的地方。”骆昭翊看了看她,也不隐瞒了,缓缓道:“先帝在位时,我还未出生,对那时的事知之不详,我心里有些怀疑的事情,就急着去查清楚,否则到了明日,那些东西怕是已经被烧毁了!”当然,也不乏想一个人静一静,想想清楚的意思。
穆双涵怔了怔,原来他这么急竟然是因为这个?
等等,先帝在位时?
穆双涵突然想到他跟她说的那个皇贵妃的故事,文帝跟皇后各执一词,骆昭翊看起来也是一知半解的模样,莫非……骆昭翊还真不是皇后的儿子?
不太可能吧!
就她自己来看,骆昭翊跟皇后有些方面真的是如出一辙啊,若非亲生母子,哪能这么相像?文帝对皇后,那也是有目共睹的体贴爱重,穆双涵怎么也不相信文帝另有所爱,她倒是偏向于皇后当局者迷,而不如旁观者看得清。
话说回来,从鹊又是谁啊?
一堆堆的谜团笼在穆双涵心里,简直就是剪不清理还乱!
“先帝在位时,皇贵妃的名字就甚少有人知晓,到得如今,更是没人知道了,唯有史册记载一二,”骆昭翊哼了一声,说不出什么意味,“阿涵,你猜皇贵妃叫什么?”
穆双涵福至心灵,脱口而出:“从鹊?”
骆昭翊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凤仪宫外,你果然是都听到了。”
穆双涵:“……我真不是有意的!”
“不过还算聪慧,猜对了。”骆昭翊并不跟她计较这些,听到就听到吧,他也听到了她坐在门边说的话,也不觉得有多难堪了,不就是这点事么,反正……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那……陛下和皇后,你相信谁?”
“这很重要吗?”
穆双涵想了想,实话实话:“对我来说不重要。”无论他是谁,就是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夫君。
骆昭翊弯了弯眼,终于笑了笑,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得妻如此,是我三生之幸。”
他一旦温柔起来,穆双涵就不自在,脸颊微红,随即捂脸跑了出去,“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骆昭翊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一点一点的柔和下来,收回视线,脸上就渐渐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冷漠与傲慢,文帝和皇后?哼,他谁都不信!
他只信自己。
☆、第44章 谋算
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太后年纪大了,有时候总睡不好,就爱大早上的起来转悠转悠,通常这种时候,太后的心情是极好的。
“太后,陶夫人携女求见。”太后身旁的老嬷嬷走过来通报道。
“哦?”太后笑了笑,“带她们过来吧。”
陶韵的母亲,也就是现任的陶夫人,因着是右相的嫡女,身份不凡,原先在家中时就常常受召进宫陪伴太后,太后素来喜她贤良大方,所以爱屋及乌,对陶韵也很看重。
片刻,老嬷嬷就领了二人走过来,陶夫人可以说是陶韵的翻版,母女俩也俱是鹅黄色的服侍,看着倒像是姐妹一般。
待她们行礼后抬头,太后才吃了一惊,只见陶韵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哭得厉害了,还有点肿,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那副怯怯的模样与往日的自在大不相同,看着就让人不忍。
“这是怎么了?”
陶夫人还未说话,眼圈就是一红,这才把陶韵摔下马车的事告知太后,而后倏地跪下,满脸苦涩,“昨日她回家又哭又闹,臣妇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她就是好不了,不瞒您老人家,臣妇更多的是心疼啊,好好的一个女儿突然变成这样……”
太后皱着眉,盯着陶韵看了半响,长叹一声,“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个的都出事呢……看过大夫了吗?”
“太医也去看过了,说是撞到脑后又受了惊吓,好的话,说不定哪天就恢复了,不好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陶夫人小声抽泣,“太后,韵儿变成这样,也不敢耽误二殿下了,不如就罢了她与二殿下的婚约吧。”
太后眉头皱得更紧,没说话。
陶夫人磕了个头,又恳切道:“若非韵儿变成这样,臣妇还不知她的心事,原是对太子殿下一片痴心啊……臣妇带她进宫,也是将这张老脸豁出去了,她胜任不了二皇妃的位置,又一心念着太子殿下,臣妇想求求太后,哪怕送她去东宫做个侍妾,也算如了她的心意啊……”
陶韵一直没出声,这时忽然叫道:“娘,太子……太子殿下来接我了吗?”
陶夫人瞧她痴傻的模样,又呜咽一声抱住她。
“胡闹!”太后揉了揉眉心,指着她们,“这是皇帝亲口指婚,圣旨都下了,怎么能说改就改?”
“韵儿摔下马车,臣妇不敢说是太子的不是,只是殿下总该有些责任的……太后,东宫能容得下一个痴傻的侍妾,二皇子府上能容得下一个痴傻的正妃吗?”
太后闻言一怔,这话是说进了她心里,文帝有意抬举骆廷,那么二皇子正妃决不能是个痴傻的,但若是让陶韵去做骆廷的侧妃,那未免也太委屈了,毕竟,论身份陶韵可比太子妃还要高出一截……而太子侧妃就不一样了,太子是储君,其侧妃未来至少也会位列四妃,不委屈她了,且东宫有太子妃主事,陶韵就算痴傻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皇帝一言九鼎,这指婚一事改来改去实在太儿戏了一些,太后想了想,问:“你就不怕有损韵儿的名声吗?”
“她都成这副模样了,臣妇还能求什么呢?不过是只望她余生欢喜罢了。”
陶夫人领着陶韵,恭恭敬敬的又磕了几个头,太后看着于心不忍,便让人扶她们起来,吩咐左右:“去看看皇帝下朝了没有,若是下了朝就让他来长寿宫一趟,再请太子跟太子妃,还有二皇子一同过来吧。”
“是,太后!”
陶夫人拿着帕子拭泪,掩去眼中的暗沉之色——只要进了东宫,哪怕现在只是个侧妃,凭韵儿的本事,还怕斗不过区区一个乡野长大的穆双涵吗?
名声算什么,等到以后……谁又敢多说一句?
去东宫传信的是个小宫女,穆双涵本来就打算每天去给太后请安的,只是太早去怕打扰了太后休息,没想到长寿宫的人却先来了。不过,等小宫女说出来意,穆双涵脸色就微微变了,她还真没想到陶夫人会闹到太后那去……
“小……太子妃,要不要等殿下回来一道去?”春绵担忧的问。
穆双涵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太后叫他们都过去,不知道会如何插手陶韵的事,皇后自昨日昏倒后也一直没醒过来……唉,这一堆堆糟心的事啊!
日头高悬,大雨过后,整个天地都像是被清洗过了,天空蔚蓝澄净,草木芬芳,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长寿宫,穆双涵却是先到了,眼见着陶韵母女坐在殿中,她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微笑着冲太后行礼,太后连连摆手,笑道:“免了,坐吧。”
陶母也拉着陶韵起身行礼,陶韵却像什么都不懂似得,在医馆还满脸狰狞,这会却是朝着穆双涵笑了。
穆双涵亦不动声色,两方重新坐下,各占一边。
“不知祖母召孙媳过来,所谓何事?”
太后笑了笑,先指着陶韵问:“好孩子,你觉得你陶家姐姐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太后那样问了,穆双涵哪能说不好啊,只是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跟二殿下感情极好,孙媳也盼着与未来的二皇嫂相处和睦,免了两位殿下的后顾之忧,却不想陶家姐姐不慎摔了马车撞到了头……虽说马车并未撞到一起,但这么巧碰上了,孙媳也有口难辩,只希望别因为这事伤了太子殿下与二殿下的和气……”
她明里暗里都带有深意。
太后一听,果然又犹豫了,陶韵原先是指给老二的,现在却要让她去做太子侧妃,不管是不是因为痴傻原因,这老二心里会怎么想啊?看老二的性子,也不是个会嫌弃陶韵的,若是她妄自决断,弄得两个孩子心里都有疙瘩怎么办?
太后还不至于为了一个陶韵坏了太子和骆廷之间的关系。
陶母暗恨,开口道:“太子妃此言差矣,太后,二殿下深明大义众所周知,正因如此,臣妇才不能让韵儿耽误了他,至于韵儿摔车,臣妇不敢怪罪太子和太子妃,韵儿就更不会了,她痴傻至此,都一心念着太……”陶母欲言又止,仿佛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穆双涵:呵呵,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她还真没看出来陶韵有多爱慕骆昭翊,哦,爱慕太子这个身份倒是真的。
“念着谁啊,说出来给朕听听!”
文帝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骆昭翊和骆廷,看这模样就是下了早朝就过来的。
陶母一惊,躬身行礼,骆昭翊偏头看向穆双涵的时候悄悄眨了眨眼,正过脸来却还是冷淡的表情。
穆双涵撇了撇嘴——卖萌有毛用啊,有本事先把眼前这朵烂桃花解决了!
仿佛知道她心里不爽,骆昭翊跟太后见过礼后便坐到了穆双涵身旁,大大方方的握住了她的手,看也没看那边的陶韵一眼。
“皇帝,你来的正好,”太后正头疼,连忙招手让他坐下,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为难道:“皇帝觉得这事该如何解决?”
文帝看了陶韵母女一眼,“来的路上,老二也跟朕说强扭的瓜不甜,求朕解除他跟陶韵的婚事……朕就想着,是不是朕说话不管用了,以至于你们觉得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啊?”
到后面,语气依旧处在发怒的边缘了。
陶母连忙一拉陶韵跪下,骆廷也跪在大殿上,“儿臣知罪。”
“老二,朕问你,你可是嫌弃陶韵痴傻了?”
“不是,儿臣绝无此意!”
文帝淡淡道:“那不就行了,朕相信你也不会亏待正妃,不能管事又怎样,朕再给你指个侧妃不就得了。”
陶母脸色一白,“陛下……”
“哎?皇帝,让侧妃压着正妃管事……这算什么规矩啊?”太后皱着眉,不太赞同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