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杨小姣连说没关系,她喝完水,李金便让王氏带小姣回家去。
王氏迟疑了一下,就去拿钥匙。
杨小姣看看天色,还不到中午,再想想他家的情况,连忙说道:“不用回了,在这里挺好,我又不是外人,你们不用跟我客气。”
夫妻俩坚持要带她回家。这时正好有人来买烧饼。夫妻两人忙去招待客人,暂时放下这事。
烧饼出锅,夫妻两人又招待小姣吃烧饼。杨小姣推却不过,便拿起一个烧饼尝了尝。这烧饼做得味道不怎么样。面有些酸和硬,烤得火候过了,有些糊。怪不得生意一般。她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也没几个人来。要知道这里可不比桃花镇,来往的客流这么多。
王氏也看出了点什么来了,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老两口以前都不做这个,我儿媳妇卖这个,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我们没办法就接过这个摊子。”
小男孩一听到娘亲,神色更加呆滞,断断续续地道:“娘亲,跑。爹也不回……”
王氏大声制止他,随即又不好意思地冲杨小姣笑笑。
杨小姣也没多问,她去洗了洗手,撸起袖子上去帮忙。
“我家也是卖烧饼的,我来帮你们一会儿。”两人先是推辞,后来见杨小姣坚持,又听说她家也卖这个,便同意了。
王氏赶紧将身上的花围裙脱下,系到杨小姣身上,“你这身衣裳可不便宜,可别弄脏了。”杨小姣也觉得穿这身衣裳卖烧饼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她事先又不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
杨小姣熟练地活面揉面,她看看案板还有些葱和碎肉,便切了一些,做了一种葱花饼和肉饼。
面还是那种面,但卖相却好了许多,外面烤得焦黄酥脆。烧饼摆出来后,就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买。
葱花饼两文一个,肉馅的四文一个,比桃花镇刚好贵了一倍。
第一锅很快就卖完了,接着是第二锅,后来杨小姣做一锅就卖一锅。到晌午时,半盆面都用完了。
夫妻俩先是惊讶再就是狂喜,最后看面都没了,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往常都要卖到天黑的,小姣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杨小姣笑笑,谦虚了一下。说她从小就跟她爹一起做烧饼。
李金又张罗着要回家,杨小姣说道:“李叔,你回去弄些面来吧,拿到这里活。咱们再卖一下午。”夫妻俩想了想,便依言而行。
面拿来后,杨小姣一边活面一边跟他们说了做烧饼的一些小窍门,面的软硬,火的大小控制等等。
两人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这哪好意思,你把吃饭的本领教给我们,你自家怎么办?”
杨小姣笑道:“我们离这么远,不干事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看家本领。多揣摩就能领会的。”
新活的一盆面很快也卖完了。收摊时,夫妻俩脸上的愁苦一扫而光,满面喜色,对杨小姣愈发亲切热情。他们一定要让她去家里吃饭。
杨小姣看了看天色,王氏忙打消她的顾虑:“你不用担心,家里有住的地方,我家侄女在胡家做工,晚上就住我家,你们挤一挤不碍事的。”
杨小姣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李金和王氏推着东西,杨小姣牵着小男孩的手,四个人一路说着话往家走。
这顿晚饭吃得很简单,但也很温馨。李家夫妻俩对她极为热情周到。晚饭后,杨小姣也见到了王氏的侄女,名叫王双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圆圆脸,面色有些发黄,十分爱笑,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对可爱的笑涡。两人倒是颇为投缘。杨小姣大她几个月,王双儿便叫她小姣姐姐。
吃过晚饭时,杨小姣便双儿来到她的房间,一看不由得失望,她的房间是一个小小的隔断间,里面只有一张窄窄的木板床。
就在这时,杨小姣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王玉花出去开门,然后又叫杨小姣出去,原来竟是杨大爷找来了。
杨老头看看小姣,长舒口气道:“你大娘见你久久不回,就有些担心。你人生地不熟的,生怕你出了事,刚好她记得地址,我就试着找来了。”
杨小姣既感动又自责,连忙向杨老头道歉:“是我不对,临走时也没说清楚。”
李金夫妻俩也颇为自责,说自己没想周全。
杨老头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他看向小姣:“你是住这儿,还是跟我回去,我赶了驴车来的。”
杨小姣想想那张木板床,决定还是跟杨大爷回去。
第二天,从医馆回来后,杨小姣又去了北市。
夫妻俩看到她来自是高兴,两人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小姣便问他们有什么事。
王氏斟酌着说道:“小姣啊,我昨晚和你伯商量了一下,就想问你愿不愿意在我们这儿烙烧饼。当然,我们也知道你呆不长,没事的,你能来几天算几天,工钱嘛……”
杨小姣忙道:“不用提工钱了,我有空就来帮你们的忙。”
李金连连摇手,正色道:“你若不要工钱,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白干。只是俺们的生意你也知道,所以也开不了多少……”
杨小姣稍想了想,便道:“那这样吧,我先帮你们干着,等我临走时,你们看着给我拿点盘缠就行。”到时可以根据生意好坏给来工钱,这样更公平。而她除了看病外,也有大把时间,既挣了零花钱,又怕了李家的忙,一举两得的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也对小姣的这个提议十分满意。
从这日起,杨小姣就开始在李氏烧饼摊帮忙。
她越熟悉这里,就越觉得惊喜。这儿的客流太大了。在桃花镇时,除非逢集时客人才会多些,平常就那么一些镇上的熟客。任你翻出什么花样,也没多大用处。但在这里不同。杨小姣被激发出了野心和干劲。
李家烧饼从这日起开始花样翻新,不但有葱花饼、萝卜丝饼,白菜饼、鸡蛋饼、肉饼、野菜饼等等,还有各种果浆味的。饼一锅锅的出来,客人一波一波的来。从早到晚,三个人忙得团团转。王氏收钱收到手软。
没过两天,杨小姣观察到客人总是问能在哪儿喝水,还有人总抱怨逛得太累,没地方歇脚。她便说服李金烧了几桶开水,用最便宜的茶叶泡了,摆在摊子前,上面写着免费喝茶,反正也费不了什么钱。另外又设了几个凳子供行人歇脚。那些人逛累了,渴了,便坐下来歇歇脚,喝口水,当然了,他们不好意思白喝白歇,往往临走时都会买几个烧饼带走,这也使得李家的烧饼生意更加红火。
随着白日越来越长,洛城的夜市也开了。三个人一商量,便决定扩大摊位,白天卖烧饼,晚上卖面条和馄饨。因为人手不够用,王双儿也不去胡家帮工了,也来摊子上帮忙。
王双儿手脚勤快,又很灵活。什么东西一教就会,是杨小姣的得力助手。
杨小姣每日早出晚归,过得忙碌而充实。她有好几日没看见周玉音了。倒是有时会碰见周季明。
这天,杨小姣正在摊前忙碌,云凤章带着斗笠又出现了。
“一碗馄饨。”他温声说道。
杨小姣假装没认出他,不过,盛馄饨时多给了几个。
他吃完馄饨也不走,静静地看着杨小姣忙碌。
王双儿被他看得发毛,便悄悄对小姣说道:“小姣姐姐,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坏人,他该不会盯上你了吧。”
杨小姣笑着安抚她:“不会的。放心吧。”
以后的每晚,云凤章都会来摊子上吃面或是吃馄饨。等到收摊时,他便跟着杨小姣一起走回杨家。
两人迎着春风,踏着月色,不快不慢地走回去,到了老杨家,他也不上去,只是站在街角看着她进门。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他没提答复的事,杨小姣也暂时不去想。
他们谁也没想到,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第三十六章 风起
事情的起因是这的:有一天晚上,云凤章跟往常一样来摊子吃馄饨。吃完了,他还故意去多加一碗汤,趁这个功夫,他悄声问道:“过几天咱们一起去花会吧?牡丹花开得极好。”杨小姣早就惦记着这事了。李金夫妻也让她去看看,毕竟来洛城一趟,不看花会等于白来似的。
可是跟他一起出行……杨小姣不由得想起上次被围攻的事了。
云凤章笑了笑,说道:“没事的,我有办法让人认不出我。”
“好。”杨小姣爽快地答应了。
云凤章心满意足地回到坐位,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每喝两口就看一眼杨小姣。
突然,一个像公鸭一样难听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嘎,这不是云凤章吗?你竟然在这里吃馄饨?”
杨小姣一看就认出了这人是那天街上被“掷石盈车”的张美辰。
张美辰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云凤章故意粗着嗓子说:“你认错人了。”但张美辰不依不挠,趁他不注意伸手掀开了他的斗笠。
这时,嘈杂喧闹的夜市猛然安静了下来。
李金和王玉花夫妻俩也呆住了。
王双儿更是愣在原地不动。
人群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把李氏烧饼摊挤得水泄不通。
张美辰咋舌:“竟然真是你。”
随即他的利眼迅速扫过摊子的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张美辰身边的人有人惊讶叫道:“我认得那个穿绿衣服的姑娘,她就是那天跟云凤章一起下车的那个!”
张美辰的目光刷地一下转移到杨小姣脸上,盯着她看了片刻,嘿嘿怪笑两声。
然后,他凑到云凤章面前,贱贱地笑道:“原来你的眼光这么差,这样的姑娘本公子可瞧不上,我府上的丫头都比她——”
云凤章方才还是云淡风轻,听张美辰这么一说,立即勃然大怒,一拳挥过去,把张美辰打得趔趄了几步。
众人顿时傻眼,这么俊美的公子竟然在闹市公然打人。
张美辰也傻眼了,他捂着脸,张大嘴巴瞪着云凤章。
他们以前也有过数次冲突,但云凤章从来都不拿正眼瞧他。
他身后的家丁侍卫哗啦一下涌了上来,这时,忠伯和云齐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面无惧色地挡在云凤章面前。双方静静地对峙着,气氛十分紧张,一触即发。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但周围的小商贩们就有些慌了,生怕自己的摊子遭殃。李金夫妻俩更是一脸紧张,毕竟事情是在他们摊子上发生的。
杨小姣硬挤出来,对云凤章说道:“这里是闹市,不要闹得太厉害,会误伤旁人的。”
云凤章看了看小姣,又看了看周围,紧抿着嘴,拱拱手,对张美辰十分勉强地挤出一句:“抱歉,刚才手滑。”
众人低声窃笑。
杨小姣对张美辰道:“你嘴滑,他手滑,我看就此扯平了吧。你们做为洛城的两大俊美公子,是多少少女的梦中人。怎能做出当街打架这样有辱斯文的事来?”
众人哄然大笑。连张美辰身边的人也不禁跟着笑了。
张美辰眨巴着眼睛,惊诧地看着杨小姣,随即开怀大笑:“哈哈,想不到你还挺有眼光的。冲你这份眼光,我收回方才的话,你比我的丫头强多了。既然如此,我就原谅他了。”云凤章又要发怒,杨小姣急忙拉拉她的袖子。
云凤章侧脸看着杨小姣,只好按捺住怒气,硬邦邦地说道:“你记住了,她比你家所有的人都强。”
张美辰也不生气,只是贱兮兮地瞅着云凤章笑。
看热闹的人颇有些不过瘾,但旁边的小摊贩们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杨小姣。
杨小姣惊诧的同时又不觉松了一口气。
张美辰不但没走,反而大模大样地坐下来吃了两碗馄饨。
其他人也纷纷点了馄饨或是面条。
杨小姣他们又重新忙碌起来。
围观的人还没散去,但场面平静许多。
这一场风波意外发生,意外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