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叶文珍不甚在意，请两人来到饭桌前。
    古色古香的紫檀木矩形饭桌上，精致可口的饭菜正飘着诱人的香味。饭桌挺大，足够容纳一大家子，再加上苏连翘和徐芸两人也不会挤。
    近距离，徐芸看清了青青侧脸，心中不由冷哼一声，长得也一般，哪有她孙女水灵。依旧清明的眼里精光一闪，她直接坐到了顾青青身边的空座上。那座位本是陆皖晚的，陆皖晚去厨房为两人拿碗筷了。
    刚落座，徐芸便挑眉，目光飘过顾青青，似笑非笑的望着叶老爷子道：“我说叶邵青，你平时不是话一堆么，咋的今天一句话都不说了，莫非你不欢迎我，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心虚了？”
    叶老爷子一听，轻咳一声，镇定的放下碗，一本正经道：“心虚？老子行得正，坐得端，心虚个什么劲儿，倒是你大晚上的不在家享用你那山珍海味，跑到我这破宅子来侧蹭些粗茶淡饭，还真是闲得慌。”
    一边说着，老爷子心思一边转着，根据他对徐芸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他家来，还是现在这个点儿。望了眼坐在身边的顾青青，心中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可是老爷子却又自个儿否定了。
    他很相信那混小子的办事能力，除了老黑，又还有谁知道，还有谁敢将叶子衿特意掩盖的消息透露给徐芸。
    徐芸心中冷笑，想起今天接到陌生电话号码的那一刻，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时，心中的震惊，和埋藏在心底陡然升腾的汹汹恨意，故作惊奇道：“咦……这位小姐是？”
    感受到徐芸的注目，顾青青眸光一闪，微微抬头，望向她。
    清丽白皙的脸蛋突然全部映入徐芸的眼，因为那一汪清泉般透彻的眸子，徐芸愣了愣神。眼里一瞬的迷惑，这双眼，有些些许的熟悉，尔后她摇了摇头将那感觉摒弃。
    顾青青安静的注视着徐芸，并没有开口，她知道这位老人对她不满。
    陆皖晚站在叶文远身边，扯了他袖口一下。眼下该如何说，苏家和叶家这世交之情，不可不顾。而且别看老爷子总是和苏家老奶奶徐芸吵架，其实老爷子心里那是在乎她的。他们实在不好插嘴，插手。
    孙莫言一向不参与叶家的内部问题，叶文渊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却有一丝担忧，女儿叶子菱休学当兵，能吃苦么。
    反倒是孙思齐一脸憨笑的凑了过来，给顾青青介绍道：“嫂子，这位是苏奶奶，苏家和叶家是世交。”
    顾青青微微颔首，还是客气的道：“苏奶奶，您好。”声音明显清冷了一分，没有一丝亲近之意。
    “嫂子？”徐芸意味不明的念道，“思齐，你叔叔的儿子结婚了？”
    被这么一问，孙思齐一愣，他叔叔的儿子，他叔叔明明只有个女儿，而且现在才十岁。苏奶奶还真是爱绕弯子，怕是来兴师问罪了，迟早都要说，他就当这只出头鸟吧。
    孙思齐虽然憨憨的，脑子可不傻，他抠着脑门道：“苏奶奶，您真爱说笑，我叔叔没有儿子，嫂子是老大的媳妇儿。”
    “什么？”本来心不在焉的苏连翘一听，嚯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眸子紧紧的盯着孙思齐，“思齐哥，你说……她……她是子衿哥的……”最最后两个字卡在口中，怎么都说不出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颤动的指着顾青青。
    “连翘——”孙思齐本想安慰几句，无奈却被徐芸打断。
    “她是叶子衿的媳妇儿？”徐芸脸色未变，俨然心里有了计较，只是嘴角噙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道，“那我们家连翘是叶子衿什么？”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叶老爷子身上，等他回答。
    老爷子轻声一叹，还是该他收拾烂摊子，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徐芸。”老爷子望向苏家老奶奶，“青青的确是子衿的媳妇儿，这件事咱们去书房好好谈谈吧。”
    “谈，当然要谈，去什么书房，我看这客厅挺好，你们叶家几代基本都在，我苏家就我婆孙俩，咱就当着他们的面谈谈，看你给我个什么说法。”徐芸一改往常的火爆脾气，竟然真的气定神闲的坐下了，然后将苏连翘拉着站在了身边，轻声在自家孙女耳边安慰了几句，苏连翘才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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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9 苏家刁难（下）
    苏连翘脸色微泛白，心中波涛汹涌，她万万没想到，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叶子衿竟然不声不响的就结婚了。明明她和叶子衿结婚报告都办好了，结婚的事已经是铁板上的事了，可半途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越想心越闷，明亮的眼眸里暗色越发汹涌。苏连翘极力的让情绪镇定下来，她是苏家大小姐，黎城三大名门淑女之一，只有她配得上子衿哥，奶奶一定会为她做主的。
    顾青青心思剔透，从几人的话语里也听出了些许端倪，她今天注定有些麻烦。
    “徐芸，就当我失信了，我可以给你们苏家补偿。”
    老爷子知道此时的徐芸心中一定极怒，暴怒骂人的徐芸不可怕，隐忍微笑的徐芸才难缠，所以干脆直接赔罪。
    当初苏云昌和叶老爷子几人，虽不是亲兄弟，但却胜似亲兄弟。没发生二十年前的祸乱之前时，老爷子和苏云昌喝酒时，被搅晕，答应了叶子衿和连翘丫头的婚事。
    两家能结成亲家，亲上加亲，老爷子子自是开心的，也没再多想。后来苏云昌牢中被判定自杀，徐芸小女儿失踪，徐芸性情大变，再加上一些流言和叶家放弃暗查，更是让老爷子和徐芸间的关系变得微妙。
    “补偿？”冷笑扩散开去，徐芸挑眉道，“把你们老宅给我们家连翘如何？”
    “奶奶。”苏连翘一听，心下一紧，拽住徐芸的衣角，眸光闪闪，露出一抹乞求。奶奶这么说不是跟叶家闹翻么，老宅子可是叶家老辈传下来的，是叶家的根。
    徐芸偏过头，握住自家孙女儿的手，示意她骚安勿躁。
    “怎么样，你给么？”
    “给了你，你心里就舒坦了吗？”老爷子格外认真的望向徐芸。
    听老爷子这么一问，叶文珍三兄妹心下都不由一紧，老宅的意义他们怎么可能不知，老爷子这话难道……
    顾青青也不禁抬头，眸光微微晃动，看着老爷子，同时心口一股不知名的暖流缓缓流动。纷飞的腊梅花在她心尖一晃而过，她又想起老家门前等候着她的佝偻身影，轻声喊道：“爷爷。”
    “诶。”老爷子应答的声音依旧响亮，带着愉悦，后又带着歉疚道，“青青，你可别多想，这不关那小子的事，爷爷会解决这事儿的。”
    “恩。”顾青青乖乖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老宅可以给连翘。”
    一室安静中，老爷子的话显得格外干脆。
    徐芸眸光一凝，心下也是一惊，这老宅可是叶家的根呐，叶邵青竟然……好，好得很，还真是宝贝这孙媳妇儿，他越是宝贝，她越偏不如他的意。
    站在一旁的苏连翘身子一僵，心急了，拽着徐芸衣角的手也狠狠一拧。
    眼中流光一转，徐芸讥笑道：“没想到你还真舍得，叶邵青，你以为你答应了我就会罢休么，我苏家还看不上你这破宅子。”
    “徐芸，你别得理不饶人。”老爷子胡子一抖，沉声道。
    “我就得理不饶人了，怎么着！叶邵青，我问你，你还记得云昌么？”眸光微微一暗，徐芸一脸不屑，“哼——你还记得你对他说过的话么，这么多年，呵呵……你怕是都忘了吧。”
    当着后辈的面，徐芸毫不留情的戏耍了叶老爷子，还如此嚣张。
    老爷子啪的一掌拍在饭桌上，震得碗筷直晃，压在心头的怒火在徐芸提到苏云昌的时候骤然爆发。
    “徐芸，别每次都拿昌弟说事，我不记得，我若不记得就不会如此容忍你，别忘了我是你三哥，我和昌弟的情谊不是你拿来威胁我的筹码。”老爷子目光沉沉的盯着徐芸，脸色难看，“对，当年我是答应了子衿和连翘的婚事，我难道就没为你们想过？如果没有想过上次我也不会逼子衿，连结婚报告这样的事我都做了。够了，徐芸，你不过是心里有一口气，你怪我吧，这么多年你都不再叫我三哥，你心里怪着我，你又何必将这些转嫁到后辈身上。”
    一通话下来，饭桌边，一片安静。
    徐芸一点也没收敛，反而不可置否的冷哼一声：“怪你？你是三哥，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你这个三哥多好，多大义凛然，你可是曾经军界赫赫有名的三把手，我怪你，呵呵……我怪，只怪我的云昌命薄，没能过上像他三哥这样安逸的日子。”
    “你……”叶老爷子话语一顿，失了声，眼睛突然浑浊，染上一片荒凉，徐芸怪他也是人之常情，当初若不是他把苏云昌拉入那个行动当中，或许他就不会死。或许岚岚也不会……
    青青眸中冷光一闪，心中微微一疼，看着被问得难以吭声的老爷子，不禁伸手握住了他褶皱的手，道：“爷爷，我可以说几句话么？”
    嗓音若一阵凉爽的清风吹入老爷子的心田，让沉寂在往事中的老爷子微微回神，“恩。”
    在众人的目光中，顾青青挺直了背脊，起身站在了徐芸身边。不经意间，朝着徐芸郑重的鞠了一躬，才道：“苏奶奶，我能跟您谈谈么？”
    话语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徐芸眸中划过一丝厌色，她倒要听听她说些什么：“你说吧。”
    睫毛微微扇动，顾青青语气从容道：“刚才听您说，似乎我不应该和子衿哥哥结婚。”
    听了顾青青对叶子衿的称呼，孙思齐差点没将嘴里偷吃的东西给吐出来。
    这什么时候，叫得这么亲热了？
    然而顾青青就是故意这么叫的，虽然她叫得也有些拗口，心里也有一股微妙的感觉。
    苏连翘一听，心再难平静，她叫子衿哥哥，子衿哥真的结婚了，她真的是子衿哥的妻子，心口狠狠一疼。想要质问，但她还是没有出口，反而越发拽紧徐芸的衣角，眸色暗淡地低垂了头，模样楚楚可怜。
    棕色卷发落下，将她侧脸遮住，肩膀微微颤抖，好像哭了一般。
    徐芸哪见得疼爱的孙女委屈，冷声道：“你当然不应该和叶子衿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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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0 青青的反击（求收）
    “那么请问您可是子衿哥哥的父母？”
    顾青青平和的问道。
    “你想说什么？”徐芸眼睛一眯。
    “既然您不是子衿哥哥的父母，那么我和他结不结婚跟您又有什么关系。现在这个年代，崇尚的是自由恋爱，我和子衿哥哥两情相悦，结婚是情理之中的事，您又为何不成人之美呢？况且我和子衿哥哥结婚爷爷和爸妈也是才知道，您又何必怪罪爷爷。”
    话语未落，孙思齐便瞪大了眼望着顾青青，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大串话是出自自家嫂子口中。而叶文珍则顿觉眼前一亮，对这个侄媳妇儿更添了一份好感。
    顾青青在叶家人心中的位置也变了，以前是因为老爷子吩咐大家要好好对待青青，而现在却是从心里真正认同。
    “你倒是能说会道，怎么以为有叶家人给你撑腰，底气就足了么？”徐芸脸色一变，冷芒锋利若刀射向青青。
    青青与她对视，清眸依旧平静如水，道：“您先咄咄逼人，难道就不容人辩解么？不知者无罪，强扭的瓜不甜这些道理相信您都懂得。爷爷为了补偿你们，已经做出让步。您反而一而再再而三伤他心，您这样强求，不觉得有些……过分了么？”
    话音一顿，不顾徐芸越来越黑的脸色，淡淡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苏连翘身上，问道：“你说呢，连翘小姐？”
    像，这语气，这模样，孙思齐两眼放光的望着顾青青，两口子还真有些像。目光转到苏连翘身上，孙思齐目光微敛，心口微微一闷。
    突然被青青一问，苏连翘脸上划过一抹慌乱，双肩一颤，楚楚可怜的拉着徐芸，摇了摇头。她心里明白不是吵闹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要奶奶为她做主。徐芸黑着脸，连赞两声，“好，好！”语气极为不善，“照你这样说，是我错了？”
    “您是错了。”顾青青眸光微闪，肯定道。
    顿时，徐芸脸色堪比锅底：“你个小辈凭什么说我错了。”
    见老爷子要为她出头和陆皖晚眼中的担忧，顾青青朝着他们浅浅一笑，后清眸一凝，豁然锃亮如映雪，望向徐芸。她浑身气质一变，仿佛成了另一个人，语气也是陡然一寒，犀利无比：“就凭你对爷爷不敬！”
    不等徐芸接话，迎着徐芸的怒意，青青又道：“其实你真的很自私，你心里痛苦，为了发泄，你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爷爷身上。看着爷爷和你一样痛苦，你的心才稍稍满足。你知道爷爷对你愧疚、宽容，所以你加以利用。你明明知道子衿哥哥对你孙女没有感情，你不阻止，反而支持。表面上你是为了她好，实际上你不过是为了完成你心里人的遗愿而已。你这么自私，又有什么资格怪罪爷爷。”
    一言一语若炮弹般落在徐芸心上，轰然炸开。她眼里划过一丝慌乱，立刻厉声喝道：“简直一派胡言。”
    后又咬着牙，瞪向老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懂什么，他才是个自私的人，是他！”痛苦爬上她的脸又迅速消失，她声音又一低，“他才自私！”分明带着些许牵强。
    老爷子目光温和的看着青青，心口郁气消失不见，阵阵暖流流过，欣慰舒坦。这个孙媳妇儿是懂他的，说什么都不能让苏家人欺负了去。
    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苏连翘见徐芸没再说话，心里急得不行，眼中愤色一闪而过，抬头眼眶红通通的望向老爷子，带着鼻音指控道：“叶爷爷，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奶奶。从小我就喜欢子衿哥，后来就想嫁给子衿哥，奶奶也是为了我才生气，你们别怪奶奶。”
    粉嫩粉嫩的脸蛋上划下两行晶莹的泪珠，灿若星辰的明眸里亦是泪光粼粼，委屈的望着众人，看着还真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