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九娘刚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听到楚东阳的声音：“九娘，把‘血饮’还给我吧！”
    自从上一次楚东阳答应将“血饮”给九娘用，“血饮”便经常被九娘拿去削刻物件，此时匕首还在九娘身上。
    九娘愣了一下，迟疑了一下，道：“我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不用这么小气要把匕首收回去吧？我下午还要用的。”
    九娘想过给楚东阳设计一个轮椅，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今天下午便打算动手。可如果楚东阳将匕首要回去，只能推迟几天，等她订做的那套工具刀回来才能做了，不过用工具刀做出来的肯定相对要好一些。
    楚东阳垂着眸子，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暗光，声音又几分压抑，道：“等你用的时候再说吧！”
    九娘犹豫了一下，掏出匕首往床上扔去，道：“那你先拿着玩吧，我下午用的时候再找你要！”
    楚东阳眸光流动着暗色，很快却恢复了平静，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拿起“血饮”在手上把玩。当手指触到“血饮”冰冷的刀身时，楚东阳的心也跟着冰冷了起来。
    ……
    堂屋里，小虎被放在桌子上平躺着，殷漓正在给他施针。
    九娘轻悄的走过去，看到殷漓手上拿着一根又长又细的银针从小虎的头顶扎进去，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脚下也有些发软。
    很快便看到小虎的手指动了动，等殷漓将银针拔出来时，小虎便幽幽的睁开了眼睛，毫无血色的小脸露出几分恐惧害怕之色。
    杨嫂子看到儿子醒过来，再也顾不得太多，激动的扑过去抱住儿子，哽咽着声音道：“小虎子，我的儿啊，你可把娘吓死了！”
    小虎被娘亲抱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杨嫂子以为是自己碰到他哪里痛了，吓得连忙松手，紧张又急切的问：“小虎子，哪里疼，告诉娘！”
    “娘，我不疼，我害怕……”小虎扑进娘的怀里，小手臂紧紧的圈住娘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杨嫂子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心疼抚着儿子的头，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殷漓，连忙轻轻推开了儿子，将傻站在一旁的丈夫拉着一起跪到地上，给殷漓磕头：“谢谢神医救了我家小虎子的命，谢谢神医！大恩大德莫不敢忘，甘愿给神医做牛做马……”
    “快快请起！”殷漓被这一家人跪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弯腰去扶：“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过孩子现在身子还十分虚弱，需卧床休息几日，我再开两副药给孩子调理一下身子。”
    “谢谢神医，谢谢神医……”杨嫂子一家又是一番磕头道谢。
    九娘扶着杨嫂子起来，看到小虎又瘦又黑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想到杨嫂子家的情况，想了想，便问殷漓：“孩子有没有需要忌口的？鱼汤能喝吗？”
    殷漓愣了一下，没想道九娘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想了想，笑着道：“不宜大滋大补，比如人参之类的，少食为好，其他无忌，若是能多喝些有营养的汤水，当然最好不过。”
    杨嫂子一听，想到自家的情况，脸上便现出几分苦涩，然后听到自家相公沉着脸道：“回去将那只鸡宰了，给小虎子补补身子。”
    “孩子他爹……”杨嫂子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然后连忙摇头，喃喃的道：“那只鸡是娘留着下蛋的，不能宰，不能宰！”
    杨善想道自家娘的性子，脸色憋得有些红，转而捏紧拳头，对妻子道：“这个你不用管，我去跟娘说！小虎子是咱们的命根子，平时没少跟着咱们吃苦，现在病着，吃一只鸡补身子又算得了什么？别担心，娘定会答应的。”
    杨嫂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勉强的点头，摸摸儿子瘦黄的小脸，眼睛有些泛红，道：“也只能这样了！”
    一大家子全挤在一个屋子里，跟妯娌的关系闹得僵，再加上抠门的婆婆掌家，吃食管得紧，每天煮多少饭都掐得死死的，大人经常吃不饱，小孩子也挨饿。
    他们家的饭桌上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荤腥了，家里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看着都叫人心疼。
    九娘对杨嫂子家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知道杨大婶是个抠门的，杨嫂子的日子不好过，杨大哥又是个愚孝的，估计宰鸡给小虎吃是不大可能的。
    九娘便过去摸摸小虎子的头，对杨嫂子道：“杨大婶养的那只鸡太肥了，煮汤的话油水太多，小虎现在身子虚，喝太油腻的反而不好。不如等会儿捉几条鱼来煮，鱼汤清甜鲜美，也十分有营养的。”
    杨大哥看了一眼院外浑浊的水，一脸难色，喃喃的道：“河里的水涨得这般高，怕是不好弄到鱼……”
    “其实也不难的，咱们早晨还逮了五条来煮汤呢！”九娘便将她们怎么捉鱼告诉了杨大哥。
    杨善听了眼睛一亮，忙跟九娘道谢，然后又给殷漓磕头，赶紧回家去。
    “嫂子，咱们中午饭吃什么？还吃鱼吗？”冷肃想到早上那顿美味的鱼汤，此时又有些期待了，而且他觉得吃自己捉的鱼，味道更是说不出的好。
    “想吃鱼就去捉吧！”九娘好笑的看了冷肃一眼，然后道：“家里还有些腌野猪肉，留久就坏。你自己看着办吧！”
    九娘用腌野猪肉炒的菜也十分好吃！
    冷肃眉头皱成一团，纠结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那就既煮鱼汤又炒腌野猪肉吧，我尽量多吃一些……我现在就去捉鱼。”
    “我也跟你一道去，多捉几条！”殷漓突然站起来，跟着冷肃一起走出去。
    九娘看着一前一后走出去的两个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家里又多了一个饭桶！
    下午，九娘忙着将院子里的水排出去，便没有做轮椅。
    第三天，外面的洪水都消退了，村子里的路也干爽了不少。
    九娘之前跟铁匠师傅说好三天后去取工具刀和自行车部件，于是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后，邀上芸娘，两人一起走路去镇上。
    九娘想着拿到工具刀后就可能多做一些手工木制品去镇上卖，赚了银子就能建新房子，心情大好。再加上自行车所需部件打造出来后，自行车也能组装，以后再去镇上便能有代步工具了，不由得更加欢喜，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第五十二章：骑自行车
    到了镇上，九娘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锦绣布庄，对芸娘道：“嫂子，你先把绣品拿去锦绣布庄，我去铁匠铺子取东西，一会儿来找你！”
    铁匠铺子离这也只有百来米远而已，芸娘想了想，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布庄等你！若是两刻钟你还不过来，我这边弄好了就去找你！”
    九娘想着万一铁匠师傅做出来的东西自己不满意，可能还得返工，那两刻钟肯定搞不定。
    “行！两刻钟后我若是不过来的话，嫂子忙完了就过来铁匠铺子找我。”九娘想了想，又担心芸娘到时候找错地方，因为这附近不止一家铁匠铺子，于是九娘便伸手指向左边，道：“左边那条巷子第三间便是，嫂子别走错了！”芸娘好笑的瞥了九娘一眼，道：“把我当成小孩子了不成？三天前我陪你一块儿去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路？”
    九娘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着道：“嫂子，那我走了！”
    九娘朝铁匠铺子走去，远远便看到铁匠师傅打着哈欠从铺子里面走出来。
    “小嫂子早啊！”铁匠师傅原本一脸困倦，耷拉着眼皮子，可是看到九娘来了，立马像是换了一副面容，精神奕奕的笑着打招呼，忙将九娘请进去。
    “张师傅，早！”九娘微笑而有礼的问好，然后道：“张师傅，之前跟你定好三天来取，我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做是做好了，只是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张师傅搓着手，有些不自在的道：“东西在里面儿，你过来验验货吧！”
    “行！”九娘笑着点头，跟着张师傅走进了铺子里。
    那天还自信满满的拍胸脯，说三天后来取，不满意不收银子，今天看这模样，似是有些没把握啊！张师傅将打造好的奇怪物件拿出来，一一排开放在木桌上：“小嫂子你看，这些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做的。那些刀具还好，虽然形状有些奇怪，但是也不是没有做过相似的。只是这铁链子和这个圆圆的东西，我之前从未造过，这玩意儿看着很是奇怪，我也不懂好不好使！”
    张师傅皮肤黝黑，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时给人十分憨厚老实的感觉，他盯着那一堆奇怪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九娘，问：“小嫂子拿这些东西做什么用？这个细细长长的链子，是用来拴狗的吗？还有这个圆圆的，唔，实在是没见过，想不出来做啥用！”用这链条来拴狗？九娘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张师傅知道自己猜错了，脸上有些发烫，只是皮肤黑，看不出脸上的异样，他讪讪的笑着道：“我一个粗人啥也不懂！小嫂子还是先验验货吧！”
    九娘抿着唇笑着点头，也不打算跟张师傅一一解释这些东西的用途，毕竟张师傅没见过，只怕越解释越说不清。
    她拿起那个圆圆的东西反复检查了两次，还有手指比划了一下尺寸，微微点头。这便是自行车的飞轮，做工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是勉强能用。
    九娘又检查了一下链子，每个衔接的地方都仔细查看一番，确保没有问题了，这才笑着对张师傅道：“张师傅的手艺真不错，我很满意！”
    这些东西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三天时间能打造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张师傅挠着头，嘿嘿的笑着道：“小嫂子再看看这套刀具，看看合不合意？”
    “嗯，很不错！”九娘查看完，满意的点头，然后问：“张师傅，你这里有没有薄一点的铁皮？”
    “铁皮？有是有，只是不知道小嫂子做何用？”张师傅问。
    有就好！
    九娘没有回答张师傅的问题，用手向他比划，道：“你帮我割成一尺宽，六尺长，我要两条。”
    既然客人不愿意说，张师傅便也没再多问，几下尺寸，便进去后方找铁皮来割。
    “小嫂子，这两条铁皮割好了，你看看行不？”张师傅拎着铁皮从里间出来，便摊开手上的东西给九娘看边问。
    “嗯！行！”九娘看了一眼，铁皮还磨得挺光滑，并未生锈，便满意的掏银子：“这些东西一共加起来多少钱？”
    张师傅仔细的算了算，道：“一共三两四百文，这两条铁皮当作送的，反正也不值几个钱……之前你给了一两订金，便再补我二两四百文就好。”“谢谢张师傅！”九娘边道谢边将银子数给张师傅，然后问他要了一个麻袋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这样也方便背回去。
    “小嫂子慢走！以后若是再想打什么物件尽管来找我便是，我给你算便宜点！”张师傅热情的将九娘送出门口，看着她背着大大的麻袋走路的时候脚步踉跄，瘦弱的身板被压弯了，张师傅有些不忍心，便追了上去，道：“小嫂子是住哪个村？这东西挺重的，不如找辆牛车吧！我送你去坐牛车的地方！”
    这些全是铁器，加起来至少有二三十斤，九娘背起来确实吃力，也不跟张师傅客气，笑着道谢：“那就多谢张师傅了！麻烦你帮我背到锦绣布庄吧，我家嫂子在那里等我，那里离租牛车的地方也近！”
    “行！”张师傅将麻袋往肩膀上一甩，然后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朝锦绣布庄去。
    九娘刚走进布庄，便看见芸娘跟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姑娘在说话。小姑娘穿着朴素，衣服上有好几个补丁，脚下的鞋子破了两个洞，还沾满了泥土。头发绑得很随意，额前有碎发散落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小嫂子是来找芸娘的吧？”因上一次在锦绣布庄买了不少布，再加上又是跟芸娘一起来的，所以布庄的老板娘看到九娘进来便热情的打招呼。
    “老板娘生意兴隆！我来看看嫂子忙完了没有，等会儿跟她一道回家！”九娘笑着跟布庄老板娘问好，让张师傅将麻袋放在角落里，自己则朝芸娘走去。
    “嫂子，我过来了，你忙完了吗？”九娘说着，打量了一眼跟芸娘说话的那个小姑娘的脸，大眼睛、樱桃嘴，长得挺漂亮。
    “嗯，忙完了！”芸娘面带歉意的朝九娘笑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从自己钱袋里掏出一串钱塞到小姑娘手里，道：“燕子，小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拿去买些米，熬粥喝也能撑几天了。过几天小姑再回去看看。”
    那个叫燕子的小姑娘拿到钱，脸上便露出了灿烂的笑，看着芸娘甜甜的道：“谢谢小姑！我爹娘总说小姑最疼我们，不像大姑和二姑那样小气巴巴的，知道我家揭不开锅了也不舍得接济一下。我爹娘还说了，让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小姑。”
    芸娘将空了的钱袋紧紧的攥在手心，笑容有些勉强，对小姑娘道：“你大姑和二姑家日子不好过，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并不是她们小气巴巴的不肯接济。你回去也劝劝你娘，让她勤快些，挖地种菜，就算不拿来集市上卖，好歹家里也有菜吃！还有你爹……”
    芸娘苦口婆心的说着，小姑娘脸上早已闪过几分不耐烦。她扬起脸打断芸娘的话，道：“小姑，你先忙你的吧，我现在就去买米，小弟在家哭着等着吃呢！”
    小姑娘说完，一手按着荷包，转身小跑着出了锦绣布庄。
    九娘看着那个雀跃的背影，忍不住皱眉，扭头看向芸娘，道：“嫂子，你把钱全给她了？”
    芸娘匆匆将钱袋收好，抬头朝九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道：“她是我三哥的女儿。她知道我每个集日都会拿绣品来锦绣布庄，便特意早早的来这里等我。这次说是家里没米下锅了，家里小弟又饿得一直哭……熟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嫂子也不怕你笑话，我明知三哥爱喝酒爱赌钱，三嫂又是个好吃懒做的，燕子又随了她娘的性子，可是我那小侄儿才一岁多，模样十分乖巧可爱，我这当姑姑的怎么忍心让他饿肚子？”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九娘轻轻握住九娘的手，温和的笑了笑，道：“嫂子，你疼爱侄儿没错，但是他们也不能一直这么靠你接济啊！熟话说救急不救穷，他们自己不肯做事，光想着找你接济，你能有多少钱填这个无底洞啊？”
    九娘知道这是芸娘的家事，她不便说太多，可是芸娘是她来到古代真心对她好的人，九娘不免替她操心。“嗯！这个道理我懂的！所以我每次来镇上赶集都不会带很多银子的，就怕遇到燕子问我要钱，我又心软了。”芸娘说着，朝九娘眨眨眼睛，道：“方才给她的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卖绣品的钱老板年还没给我呢！”
    九娘愣了一下，然后挑着眉看向芸娘，开玩笑的道：“还好嫂子没有傻到底！否则可害苦了杨进大哥。”芸娘脸上微烫，讪讪的道：“可不是么！我家那口子知道我把钱给了娘家侄女，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跟我憋着气呢！每次都会多吃两碗饭，实在塞不下了才罢手。他说把钱给我三哥出去吃喝，还不如自己多吃一些！”
    这确实是杨进大哥做得出来的事儿！
    九娘忍着笑，挽住芸娘的手臂，道：“现在就去找老板娘结算，等会儿还要买好多东西回去的！”
    九娘等会儿还要去药铺买药。殷漓药箱没有多少药，他开给楚东阳的药都还差两味，幸好缺的都是很普通常见的，镇上一般的药店都能买到，价钱也不贵。
    “好！”芸娘点点头，在心里估算这这批绣品大概能拿到多少钱，然后对九娘道：“你上次买的那匹竹青色的布，我给帮你做好了。做了衣裳挺好看的，我也打算扯一些回去做两套！”
    “嫂子这么快就帮我做好了？”九娘惊讶道：“我还以为至少要十天半个月呢！”
    “哪里需要十天半个月啊！我熬了三个晚上就将你那两套做出来了！”芸娘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等回家了拿给你，你试了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便帮你改一改。”
    “真是太谢谢嫂子了！又不是赶着穿，还累得嫂子熬夜帮我做，怪不好意思的！”九娘笑眯眯的玩着芸娘的手，道：“嫂子的手艺我信得过，那新衣裳定是十分漂亮又合身的。唔，明儿我就能穿新衣裳了！”
    芸娘好笑的瞥了九娘一眼，便听见布庄老板娘笑着道：“芸娘的手艺在咱们镇都找不出第二个，她的绣品卖的价钱是最高的！九娘你就等着穿漂亮的衣裳吧！”
    不愧是做生意的，一声“九娘”便拉进了两人的关系。
    “那是！”九娘颇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眼骨碌转了一圈，便笑着对老板娘道：“老板娘帮我嫂子选一匹好看些的布料呗，我嫂子想自己做一套衣裳。等衣裳做好了，让嫂子穿来给你看看，若是老板娘看着喜欢的话，便让嫂子再做一套样衣摆在店里，等有客人来你这儿看上了那套衣裳，便让嫂子给做。”
    九娘的意思便是想让布庄老板娘出布料，芸娘出手工，两人合伙做生意，至于两人怎么分成，还是让她们俩自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