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流川冲他露出一个纯真的笑，“演练阵法呢，姜女的船要用一个新阵，打扰你了。”
赤候环视将整个南方半岛淹没的蔷薇藤，双目集中，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走人。
“他不信你。”春元哈哈笑。
“他是不怕你。”顶天的肌肉已经活动到最好的状态，随时可以爆发出撼山的力量。
“那又怎么样？”流川安排好一切，凶兽一般张开巨口对准空间塔的方向。
等待考验意志力，流川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在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欲|望更趋强盛。忘川没有告诉他切断原身和化身之间联系的方法，但这阻止不了身体中翻腾的食欲，他是神兽腾蛇，不害怕未知的危险。
“来了来了。”春元小声嘀咕，“不过只有一艘船，哎呀，外壳都破损了，居然能坚持这样远。”春元收缩视线，大气层出现一线白色的痕迹，拉近焦距，庞大的飞船外壳上被撕开几道巨大的裂缝，露出里面密布的各种零件和数据线，飞船似乎连控制机体定位都做得非常困难，一路以曲线行进，很快落在空间塔外的空地上。他顺手将两个细如发丝的通讯器塞入流川和顶天的耳内，“保持联系。”
流川点头，身体化风，掩在高耸的蔷薇从中迂回前进，身体的气息和蔷薇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毫无踪迹。
春元抬头望向流川如蛇一般消失的身影，“野兽和人确实不一样啊，难驯得很。”
顶天看一眼春元，“我去了，你一定要接应我啊。”
“去吧，不会让你死掉的。”
飞船降落，狂暴的气流卷起无数蔷薇花瓣和叶片，蔓藤悄悄生长，几根褐色的藤潜伏在飞船裂痕处，警戒地注意那些危险的指示灯。流川双手洒出一串符箓，无数花瓣被风高高卷起，盘旋在武器口周围。
飞船停稳，几条庞大的交流道伸展出来，瞄准空间塔的相应位置对接，片刻完成，几个的圆形白色医疗舱便漂浮着运输过去。
流川向身后打了个弹指，尖锐的气流破开蔷薇丛直抵顶天所在的位置，顶天双拳对撞，瞄准交流道的锁死装置，调动全身肌肉，力量由面及点从直拳爆发出去。力量旋转着集中，奔向交流道，在触碰到外壳的一瞬间爆发，交流道扭曲，锁死装置被破坏，一时间警报大响，飞船动作几次，交流道毫无反应。
流川无声无息笑一下，拇指得意地抹一下鼻头，又是一串符箓，潜伏的蔷薇藤飞快从裂缝深入飞船，缠上各种动力系统、武器系统、重力系统，切断数据线，占据一切空间。
事情不可能一帆风顺，流川视线牢牢盯住飞船掀开一闪门冲出几个武装战士奔向顶天所在的方向，顶天转头往蔷薇更深处跑，将人引开。流川依然按兵不动，不断催发潜入飞船的蔷薇藤，果然待不得片刻，从飞船内爆出猛烈的光芒，庞大的气流冲开，飞船顶被掀起巨大的一片，蔷薇藤被一个金色的光点扯出来抛开。
流川舔一下舌头，身体肌肉如水流动，骨骼移动转化，蔷薇藤中慢慢显出一条修长健美的腾蛇来，青色双翅盖在蔷薇花朵上，轻轻一扇，兽体如闪电一般冲向那金色的光点，身后万千蔷薇藤射出，将飞船牢牢定在地面。
金色光点晕开，显出一个小巧的凤凰来，体型明显比出发时又小了一倍有多。
腾蛇甩尾，截在凤凰冲向空间塔的的半路上，身体缠住凤凰双翅，张口欲衔凤凰的颈项命脉，不料这老凤凰居然引颈就戮，把要害直接给送了过来。流川怔了一怔，只这一会儿工夫，凤凰头顶射出一串流光直入空间塔。
“操！”流川心知不妙，张口咬断凤凰的颈项，甩头将庞大的凤凰尸体抛在蔷薇花海中，藤蔓瞬间将其掩盖起来。金色的凤凰血沾在流川口唇处，甜蜜蜜的滋味却让他恼火，望天大吼一声，振动南方半岛，俯身冲向凤凰，干脆张口大嚼。
“怎样？”春元从花海中冒出来，“和设想的不一样啊，你还没大发雄威呢！”
流川扯下一大块凤凰肉，胡乱嚼了几口，“失算了，不管这个，我先开吃。”
春元手忙脚乱收集漫天飞舞的金色凤羽凰毛，“啧，多好的羽毛啊，毛尖上都闪着能量的光泽呢，只这样看一看就晓得是制作符箓的好宝贝。”春元贪心地将翅羽，尾翎全塞自己包里了，继续眼馋地看落在一边的顶冠以及流川吐出来的碎骨头。
“哟，原来你憋着这个坏呢！”赤候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春元警戒地捂住自己的包包，身体藏在流川肉翼下，流川快速消灭庞大的凤凰化身，打了几个饱嗝，冲出漫天的血香，甩甩空气中讨厌的花粉，打一个喷嚏，心满意足地舔牙缝，“来啦，可惜没你的份。”
赤候双眼闪动诡异的光芒，“年轻真好，不知天高地厚。”
凤凰血肉充沛的能量让流川全身暖洋洋的，温和的能量充满他的血脉，隐藏其中的能量让他的身体蠢蠢欲动，全身都在叫嚣要宣泄，双目充血赤红。
“小家伙，吃太饱了哇！”赤红嘲笑着，侧头看挣脱蔷薇藤缠绕的飞船，从缺口处冲出大批的机甲战士，安女更是气急败坏冲出来，小嘴闭得紧紧，只向空间塔走。
流川丢一个眼风给春元，春元了然，口中发出几个音节，耳中的通讯器传来相同的音节，两道青色的闪电从天空落下，庞大的青羽堵住通向空间塔的道路。
“你想灭口？”赤候觉得有意思了，“就你们这三个人两只鸟？”
流川剔剔牙缝中的碎肉，“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
赤候眼中诡异的光芒更盛，举起右手，五根修长的手指在漫天花雨中洁白漂亮，他屈起一根手指，口中慢慢数道，“1,2......”
“他疯了，可能是打击太大。”春元探头出来，“顶天传讯回来了，那几个人搞定了，他回来拿顶冠和骨头。”
“4......5......”赤候数完数，侧头看向空间塔的方向，“来......了......”
“装神弄鬼......”流川摸一下暖洋洋的的胃，“赶紧打完，我要去找个地方睡觉了......”
南方半岛挺立的空间塔直刺向天际，如永不飘摇的坐标，在能量和空间的世界中闪动永不熄灭的光芒，无数繁复的花纹从塔体内部浮现出来，庞大的能量被约束在塔中翻腾，一条细细的空间裂缝生成，一线金光透射。清越的鸣叫如天际的美妙仙乐绵延不断，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空间如水波纹震荡开辟，裂缝越来越大，一片庞大的凤羽飞出空间裂缝，直冲流川。
流川只感觉到细如针锋的能量流动，还没不及做出反应，一条庞大的兽尾从天而降将他的身体团团围住，然后是猛烈的爆炸。
春元尖叫，赤候也知机地避入流川肉翼下。
“这是什么？”流川双翅张开。
“哼，老凤凰来了。”赤候翻个白眼，指向环绕三人的兽体，“没这个老家伙，小崽子，你一招都不敌。”
流川仰头，却见绵长庞大的兽尾延伸向远方，兽尾滑动，山崩地裂，山巅升起一双庞大的翅膀。
“老家伙。”
春元抱住身体，“啊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差点就死了，啊，我还有三个弟弟要养........呜呜呜，流川，你可坑死我了。”
“闭嘴，你刚捡东西不是挺开心的么？”流川满面赤红，幸好有鳞片遮盖看不出来。
环绕的兽体慢慢解开，忘川深沉的音调响起，“九天......神兽公约，你的原身不该亲临我的地盘。”
裂缝张得更大，金色双翅垂天，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借道，老家伙，看在你的面子上，就不跟你的幼崽计较了。”
忘川仰头吸气，似有攻击的意图。
“归元的老龟实在有趣儿得很，一身龟壳实在坚硬，我先去试试它。”凤凰脱出裂缝，仰头振翅，身体化为庞大的金色洪流冲向宇宙，比光更快。
“它在做什么？”流川双翼扇动，升起身体。
忘川一翅拍下流川，“滚去修炼，凤凰最是难缠，他不死你就别想清静。”
流川毫不在乎，赤候站出来，“没有灭口的必要了，放了安女吧。”
流川扇翅膀，青羽飞开，赤候又道，“这外交纠纷，我也要干正事了啊，先发一个函过来，你们想想怎么回复，我好去和玄女汇报呀。”
春元和流川面面相觑，外交事故？
忘川又一翅膀拍过来，流川被打得在蔷薇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儿，不服气道，“老家伙，你干什么？”
“这么大了，自己想办法擦屁股，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帮你。处理不了......你就滚出黄泉吧。”
☆、第十六章 捕食（三）
流川的心早被忘川粗暴的态度调|教成钢筋水泥,语言的暴力完全没有强制他的力量,忘川的暴怒更只是毛毛雨而已,不值得放在心上，他晃晃身体从忘川的尾巴下面钻出来,一把拎起春元以及春元用来装凤凰宝贝的那个巨大口袋，双翅展开,冲凤凰原身消失的方向咆哮一声，侧头道，“老头子，才不要你操心。”
两人甩开屁股后面围观的一大群人,慢悠悠晃入群山,春元翻身坐上流川光滑的脊背,双手抓住肉翼，“兄弟，真没事？”
流川声如洪钟，“虽然不知道神兽公约是怎么回事，但以老家伙愤怒的样子，我肯定是被坑了。”
“他就这样让你吃了，我觉得多不正常。”
“还说借道！”流川苦苦思索，“啊，随便丢一个化身让我吃吃然后硬借道，这他娘的是强买强卖啊。”
春元敲敲流川的脑袋，“被人家坑了，现在怎么办？”
“哼，有什么好怕的？姜女绝对不会为了这事把我们怎么样的。”流川巨大的眼睛眯了一眯，振翅掠过一个巨大的山头，“那空间塔本来说好了只是物质转运的，结果冒出来这样大一只神兽。这就好像我在你照顾的能量田周围养几十只老鼠，随时把田里的东西搬我家仓库里来，你能放心？我们都不能放心，姜女就更不能了，看着吧，那个骚赤候再写多少函都没用，除非玄女亲自来。”
流川越说心里越是轻松，“不过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走，找顶天散赃物去。”
顶天引着几个机甲往深山里跑，山里早被流川设置了几个巨大的隐匿气息的阵，又施了无数植物生长缠住那些机甲，一人一兽抵达的时候，顶天坐在巨大的机甲顶上和几个被绑住的机甲战士聊天。
流川在半空顿住身形，双翅一收，化出人形，拎着大口袋和春元落下去。顶天兴奋地向两人招手，“哈哈，最新的机甲，有巡航系统自动定位，我都全部拆下来了，咱们带回去山寨吧！”
“出息！”流川一脚蹬上去，将大口袋丢在顶天脚下，顶天连忙宝贝一般接住，胡乱翻出自己不要的各样白骨，只抽了三根闪闪发光的五彩翎羽。被绑住的机甲战士一见那翎羽便彻底没劲了，瘫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三人把几个机甲拆得七零八落，捡了最重要的能量系统和定位系统跑人,放开那几个机甲战士的时候还特别用洗不掉的植物浆汁在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败字。
流川虽然对忘川的斥骂毫不在意，但也很注意自己在伙伴中的威信，此次事件让他非常没面子，但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根本就不是他的风格，整个人干脆就无赖了，大摇大摆穿街过巷，将口袋打开，各样能量的光芒闪得人眼红。
“臭小子！才回来？”鸠雀伸手锁住流川的颈项，“赤候已经把事情向玄女那边汇报了，姒元发了函过来，对你的行为表示极大的不满，要求姜女做出解释。”
流川皱下鼻子，扯开鸠雀的胳膊，上下打量他，鸠雀满面微笑，从他的态度看不出姜女的态度，流川随意抽出一根比自己身高还高的凤凰腿骨丢向鸠雀，鸠雀接了，左右看，“果然是神兽的骨头，能量散逸的速度降到最低了。”
“特地半道等着消遣我，你的星球防御系统搞好了？”流川将大包丢给春元，春元踉跄着接了，心虚道，“不要给我啊，我可守不住。”
“不用你守，这玩意再好，这个紧要关头也没人把麻烦往自己身上引。”鸠雀将腿骨随手插入便袋中，空手道，“当然没搞好，符阵集成不容易啊。”
“不是在和蓝女谈么？”流川将春元和顶天推开，“你们快把这玩意给我送出去，谁胆子大谁要都给，我就不信有谁等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哼，等他们拿了我的东西，想不帮我说话，门儿都没有。”流川斜眼看鸠雀，言下之意非常明白。
春元立即明白了流川的意图，高高兴兴拎着大包走了，一路遇见一个熟人就免费发放。
“蓝女不愿意帮忙！”鸠雀热情邀请流川继续这个项目，年轻一辈里，对符阵的理解，流川算是佼佼者。
“蓝女想干什么你知道的啦，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女尊死不死的，能那么重要？”流川这是真不明白，人死人活，价值大小或者还有比较，但是搞那么多象征意义的东西，他完全没兴趣，当然更不理解忘川这个老家伙花费那么多时间来和那些人做文字官司。以他的实力，一尾巴拍下去，一座城全灭，再没人叨叨了。
“作为一个尊者，永远不要妄想没有反对者。”鸠雀心情好，免费教育，“以姜女和忘川的实力，再灭杀十万人，也没有人说什么。但人心这个东西很奇怪，弱者的反抗值得尊敬，但强者的欺凌即使有正义的光环也难免让人失望。现在，所有人都是姜女的子民，一个不重视自己子民的女尊，没有追随的必要。她需要时间来争取空间，忘川则必须让她符合宇宙大义的需要......当然，这是长远的计划，现在看来没有意义得很。”
“哈，所以你就和那些奸猾的商人打交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想通过你影响姜女的决定，获得更多的权利，他们向你提出过可以免除卫女的死，但必须将卫女的生育权公开，任何人都能用金钱迫使她为自己繁育，是这样的吗？”
鸠雀颔首，“是有这么一回事。”
“真是不要脸，如果我是卫女，我宁愿死也不会接受这种侮辱的。”流川还年轻，心高气傲得很，“这些唯利是图的家伙，哼......”
“所以，即使有反对者，也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鸠雀眉开眼笑，“我觉得他们很有意思，在我手掌心里翻腾，我看得清楚他们想要什么，我有权利决定给他们什么或者不给。委婉一点说，我很放心我能掌握他们。”
“你和白玫最好，你们想做什么？”流川突然问。
“什么？”
流川撇嘴，“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以为是掌握，但何尝不会被他们影响？”
鸠雀拍拍流川的肩膀，“不要这么绝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为男性争取一定的权利，也是我们男人的本份。况且，姜女的存在会一直提醒我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
“喝，怪不得蓝女一直不松口，你们是自找的。”
“太容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放心，时机一到，什么都好说了。跟我走吧，还有一个小符阵的集成要你来弄。”
流川乐意帮忙鸠雀，集成符阵的时候很认识了好几个商人，他也就顺便留下了联系方式，咨询各种材料的价格，当然也有意无意说了姜女要做短距离内物质运输工程的事。招摇撞骗了一下午，磨蹭到天黑的时候才见希光施施然从外面走进来，捧了一张便签站在他身边。流川不想理睬他，双手操控几种工具集成巨大的符阵，希光态度够好又足够风度翩翩，渐渐就引起人群的侧目。
流川呸了一声，扯一张毛巾擦干净手，接过来看了却是姜女的手书，要求他立即回去开会。流川将手书小心翼翼放在怀里，看也不看一眼希光，将杂事交给技师便闪人了。
姜域的黄昏是一副漂亮精致的图画，昏黄的光将这个缓缓的山麓照得色彩分明。美景掩饰不了紧张的气氛，姜域内的防卫工作似乎有加强，流川按照往常行走的路线居然发现了高出两倍的守卫力量，许多守卫明显新面孔，动作还生疏得很。这项工作一直由鸠雀负责，他看着狂妄极了，但却最是谨慎，能做到这种地步，想来玄女那边还是给了极大的压力。
流川偷偷流进议事大厅，从后门绕进去，靠在屏风边上，老远就听见游畅铿锵有力的声音，必然是在大声抨击着什么。他将视线交缠，在空中打了个弯，果然见十来个女人团团围坐，面色不豫。
“这是决策的失败，必须提出严正的抗议。”游畅手里扬着一张纸，“忘川签署的这份协议上明明白白，空间塔的作用有二，一是驻地工作人员的办公场所，一是长距离物质运输站点。什么时候神兽成为了物质？如果以此为标准，玄女的军队可以源源不绝地抵达任何拥有空间塔的星域，一切星空都会成为她的殖民地。”
“现在纠错有什么用？怎么解决？”姚启泰的话依旧干净有力，“神兽公约定得非常清楚，同一个女尊身边的全部神兽必须推选一个主事人，不同女尊的神兽只能出没在所属女尊的领域范围内，为避免神兽争斗有可能产生的巨大破坏，双边女尊没有就此达成协议前是不允许侵入对方的地盘。凤凰是老手，流川贸贸然出手给了他借口和机会。”
“有心算无心，这也怪不得流川。”蓝女极难得地帮流川说了一句话。
“哼，明明是他技不如人，想算计被人却被将了一军。”
“这个事情，交给男人们去办吧，毕竟是从他们开始的。”姚启泰冷冰冰道，“在卫女的事情上纠缠不休，涉及主权必然也要拿出相应的本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