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临近上课,教室里几乎沸腾。不知哪儿来的消息,河里发现的那个女生身份确定了。
正是魏莱。
曾好眼睛亮得像灯泡,对陈念说:“她下去陪小蝶了。——哦,不,小蝶上天堂了,可魏莱去了地狱。”
没人会害怕一个死人,恨与怨都不用再隐瞒。
整个下午,小米都在叹气,陈念:“你今天怎么了?”
小米说:“我有些难受。”
“魏莱的事?”
“嗯。”小米说,“虽然她很讨厌,可又觉得很可怜。比起死掉,还是希望她活着。”
陈念则不知道,她不知道魏莱是死了好还是活了好。
在小米面前,她很羞惭,也无力。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可终有些事把她们隔开,而她不知从何讲起。
“我不懂这个世界。”小米说。当初胡小蝶跳楼时,惶惑的她也说过这句话。
小米精神不好,去洗脸了;陈念回到教室,徐渺过来坐在她前边胡小蝶的座位上:“魏莱失踪那天给我打过电话。”
陈念面色不动。
徐渺叹了口气:“她给我说了你的事,还说约了你去后山见面。让我去‘欣赏’你的狼狈样子,说就在后山,而且是体育课,我去了也不会被爸妈发现。”
陈念还是看着她,表情冰封。
“我不想再像她那样,就拒绝了。以前觉得欺负人很拽很威风,现在想想很无聊。”
陈念说:“好在,你没去。”
徐渺以为她尴尬,自己也有些尴尬,说:“我现在天天被爸妈教育,以前的德行别提了。不过陈念,那天魏莱没把你怎么样吧?”
在她眼里,陈念这种弱小的被欺负对象,根本不可能是嫌疑人。
陈念想起那天魏莱拿着视频嚣张跋扈的样子,侮辱她,威胁她,恐吓她,保证她遭受的厄运将继续;陈念摇摇头:“没。”
“哦。”徐渺凑过来,小声,“别和任何人说你和她私下见过面,不然天天接受盘问,你别想学习了。”
陈念点了下头。
不到半天时间,各种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鸽子,飞遍校园。陈念下楼上体育课时,听见低年级的学生讨论得神乎其神:
“诶,你看过美剧《犯罪心理》没?”
“没啊,好看吗?”
“超好看,你去网上找。我跟你说,像魏莱,她就是那个连环强.奸犯的失控点和爆发点,雨衣人的犯罪已经升级了,以后他再对女孩下手,都会把她们杀掉。”
“啊?真的假的?”
“真的。电视里这么说的。他从强.奸里获得的快感无法满足他,杀过一次人,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他得继续从杀人里获取快感。”
“好恐怖哦。——不过你好厉害,以后去当专家。”
“那当然,这是我的志向。”
很多学生都在议论。
他们对被害者怀着可怜,人多时这种感情尤其强烈,从众地写在脸上和嘴上。
有人号召点蜡烛为魏莱祈福,但临时“组委会”在蜡烛型号,摆放造型,谁来拍照,谁出镜,由谁发布在微博上等事宜起了不小的争执,好在最后达成一致。
但还没到晚上,就有人在教室里点蜡烛玩,更多的少年加入,又打又闹,又笑又跳,疯成一团,差点引起安全隐患,结果被教导主任训斥一番,说好的祈福行动也就没影儿了。
有时候,陈念觉得,
学校是一座奇异的植物园,每个少年都像一株花儿,一根草,或一棵灌木。
有的少年美丽,有的少年丑陋;有的少年在有一些时候美丽,在有一些时候丑陋;
他们像葛藤和松木争夺阳光雨水,你死我活;他们像石蕊松萝,互利共赢;更多的时候他们像乔木与灌木,各自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分享自然,互不干扰。
而连学校都活不过的人,以后如何活得过社会。
☆、chapter 18
chapter 18
“地衣好神奇。”小米对陈念说。
陈念低头收拾课桌,高考倒计时进入个位数,很多书要逐渐搬回家。
“真菌和苔藓在一起,一个吸收养料,一个光合作用,生长成地衣。可如果把它们两个分开,两者就无法独立存活,都会死去。”
前边正收书包的曾好回过头:“小米,你感情如此充沛,没早恋真浪费。最后几天要不要赶趟末班车?”
小米一脚踢她椅子,说:“大学里有更好的。”
“不一定呢。”曾好说着,眼睛不自觉往一边看。
小米瞧出来,笑:“已经看上好的了吧。”
曾好也不隐瞒:“等考试完了,我就去追李想。”
“诶!那你志愿也填北京的学校吧。”临近期末,分别的气氛愈来愈重,谁都想有更多的同学和自己在相同的城市。
“好啊。我不想留在本省,我讨厌这里的人。”曾好说。不论是曾经的胡小蝶,她,亦或是陈念被欺负,众人的无视和不理会都历历在目。
曾好:“等上大学后,我要好好打扮,学化妆,学穿衣,多参加社团,认识很多好朋友。”
小米也很向往,扭头看收拾书本的陈念:“念,到大学里,你一定会是系花。”
陈念懒懒地抬起眼皮:“因为数学系,或物理系,就我一个女生么?”
曾好噗嗤大笑,拧陈念的脸:“天然呆!”
陈念轻轻别过脸去。
小米哈哈笑:“不是系花,校花,校花!——念,你去工科学校,肯定很多人追。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陈念把牛津字典放进书包,拉上拉链,轻声说:“我杀人,他给我放火的。”
曾好:“……”
小米:“……”
陈念:“但我不会杀人,也不要他放火。”
曾好推她的手:“笑话真冷。你的意思就是爱你爱到为你去死,可现在哪有那样的人。”
小米说:“你还学会鬼畜了。——诶,说认真的啦。”
“把我当小……朋友。我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见不到我,他就不安心;见不到他,我……就不安心。”陈念说。
“念,你们是小丑鱼和海葵啊?”小米笑,“还是地衣?”
“no! no! no!”曾好摇头,“陈念,你这种观念不会幸福长久。恋人之间重在平等,不是父女也不是兄妹;要有空间和自由。太黏了不行。你得改改想法。”
“哦。”陈念说。
三人收拾好了走出教室,曾好提议:“明天放假一天,我们叫上李想,去文曲星庙拜拜。”
小米:“连你都要拜菩萨?”
“主要是爬山放松一下,再去小吃街逛一遭。”
“别。天气这么热,小心吃坏肚子,考试要紧。考完了大吃特吃。”
“那爬山后去游戏乐园总行吧。”
“好啊。我想打地鼠。——念,你也去吧。”
陈念老远就看见校门对面的人影,她摇头:“不去了。”
“干吗不去呀,大家一起嘛。”曾好说。
陈念嗡着鼻子:“好像有点儿要……感冒。想吃点药,明天休息。”
“啊,那就好好待着,一定喝冲剂哦,不然感冒一发作,就是一个星期的节奏,最后几天别想复习了。”
“嗯。”她点头。
陈念跟她们在校园门口告别。
她一路走,走到街道外的荒地上了,才停下来转身看。
少年北野走上来。
她侧着身,身子微弓,背着沉重的书包,像一只蜗牛壳。肩带处的衣服布料汗湿了,皱巴巴黏在皮肤上。
北野上前,把书包从她肩上拉下来。
她稍稍挺直了身板,跟着他走。
她说:“明天不上课。”
北野:“一天?”
“嗯。”
“要复习,还是想出去玩?”他问。
“出去玩。”
“好。”
各走各的,相安无事。
过了好一段路了,北野问:“中午那个人就是你认识的警察?”
“是的。”
“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对同龄的男生,要保持警惕。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