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谁知谢裕谦的话音才落,那边解石师傅就喊道:“江少爷,出绿了!出绿了!”
    虽然只有一点绿,但看色地水头,比不上玻璃种,也属上等了。
    谢裕谦和穆衍先是脸色一绷,凑过去看见那点绿之后才又放下心。
    可没多久刚放下的心就又提起来了!
    因为随着解石师傅的切石擦石,露出来的翡翠质地已经差不多是冰种了!
    难道这块料子真的能赌涨?
    这绝对不可能!谢裕谦心道。
    *
    这块毛料是谢裕谦从一个得力手下手里买过来的,他正想打电话去问一下对方,到底确不确定那块毛料是废料。
    然而电话还没打过去就听身边人又喊:“绿断了!原来只有那一点绿!”
    “真坑人!这不跟靠皮绿差不多吗!”
    “是啊是啊,这孩子这回可是被坑惨了!也不知从哪儿买的料子!”
    谢裕谦收回手机。
    穆衍也抬头去看江睿。
    江睿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是跟解石师傅道:“这料子这么大,到现在也不过才解了小半,刚才已经出过绿,后面出绿的可能性就很大,师傅别担心你只要下稳刀子就行!”
    解石师傅点点头,心里是极佩服眼前这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不说别的,单论这般沉稳心性,就是一些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赌石老手都未必及得上!
    这之后又是许久不见绿,周围人都劝江睿放弃,不说出绿的可能性太低,就算出了绿,能压过穆衍那块紫翡的希望也不大。
    江睿对于这些劝告置若罔闻。
    他这人就喜欢扮猪吃老虎。
    在谢裕谦都有些忍耐不住,想出言让江睿直接认输的时候,事情又来了一次大转折。
    那料子又出绿了!
    一定还是跟上一样,就算出的绿水头好又如何,照样不过一点靠皮绿而已。谢裕谦,包括穆衍在内都这么想。
    “是玻璃种!老坑玻璃种!”
    周围人纷纷凑过去看,还真的是老坑玻璃种!
    再瞧那色地水头,比不上久不见世的帝王绿,却也是难得的。
    解石师傅看向江睿,江睿没说话,笑着朝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时间一点点流逝,“靠皮绿”的呼声再没有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发出来,而随着石岩表皮的层层剥落,将其中蕴含翡翠逐渐现于众人眼前。
    整块翡翠被解出来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谢裕谦穆衍以及五位评委,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除去边沿的翠绿部分,这竟然是一块巨大的老坑玻璃种帝王绿翡翠!
    一整块!
    毫无瑕疵!
    饶是事先知道,此时江睿心里也不免有些激动,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老坑玻璃种的帝王绿翡翠,还是这么大块的。
    那样极致的绿,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翠绿欲滴”!
    所有人的眼睛几乎舍不得从这块极品翡翠上移开,过了好久才有一位曹姓评委回过神,看向江睿的眼神火热的让他都起了一层鸡皮。
    “这次比赛的结果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随着曹评委的声音,众人纷纷回神,谢裕谦和穆衍都脸色灰败,尤其是谢裕谦像是对眼前事情的转折难以接受,明明在之前连评委们都没有一个看好江睿的。
    怎么赢得会是江睿?
    这块毛料他也经手过,分明就是一块废料,怎么可能藏着这么大一块极品帝王绿翡翠?
    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
    “这肯定不是盘会商家的出售的毛料,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谢裕谦哄着眼睛地盯着江睿,凶狠的语气像是下一秒就会冲上前掐死眼前的少年一般。
    江睿却仍是一副温润模样,礼貌微笑道:“我和穆衍大师的两人整个比赛都在盘会的监控之下,要是这块毛料真的不是盘会商家所出,那我当场就会被抓住,取消比赛资格了。谢先生怀疑我可以,可不能怀疑盘会的公平性。”
    曹评委眼见着谢裕谦有些情绪失控,忙喊了人过来把他带走,谢裕谦确实是有些失控,却还没到疯癫的地步,他挥开那些打算动手压制他胳膊的人,深深地看了江睿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曹评委摇摇头,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他在盘会工作这么多年见的太多了,都是平时一副大爷模样,到了关键时候,反而输不起。谢裕谦还算是有些心性,没有让自己输得过于难看。
    “真是少年出英雄,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少今天赢了号称赌石王的穆家人,又赌出来这么一块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帝王绿翡翠,怕是不久您的事迹就要传遍夷滇赌石界!我在这先祝贺江少了!”曹评委看着江睿笑道。
    其余的评委还有围观者见状,也纷纷向江睿示好祝贺。
    穆衍看着被众人围着的少年,再看看被忽略到一旁挤都挤不过去的自己,不禁苦笑一声,心里叹道,还是心性不够,太计较得失了。要是换成自己,绝不敢买下那么大一块卖相奇差的料子,就算买了,怕是也坚持不到最后真正出绿。
    江睿跟周围人寒暄了几句,见穆衍站在一旁,便朝他走过去,道:“穆衍大师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穆衍想到自己对江睿即将出口的请求,不禁老脸一红,道:“江少可别再这么喊我了,你才赢了我,再这么喊我,让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江睿却笑:“我喊您大师是因为您当得起这个称呼,别人怎么看,您又心里怎么想我这句‘大师’的意思,我不想管,也管不到。”
    穆衍闻言心中敞快不少,眼前的江睿对自己来说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都能有这份心性,他这个活了三十多岁的人,还能输给一个晚辈吗?
    “你这小子,我是说不过你。你说的对,我确实有话想跟你说,确切地说,是有个请求。”穆衍道。
    江睿看了穆衍一会儿,出声问道:“穆衍大师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眼光如此精准?”
    “如果是问这个的话,恕我没法帮到穆衍大师了。”江睿直接拒绝道。
    穆衍有点尴尬,不过也早料到了江睿会拒绝。每个有些名气的赌石师都有自己看家的本事,这本事哪儿是那么轻易能告诉外人的。
    “是我唐突了,不过我没有冒犯江少的意思,请江少不要放在心上。”
    江睿笑道:“穆衍大师客气了,我年纪虽小,但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穆衍忙道:“那是那是,江少的心性在那些年轻人里绝对是出挑的。”
    “江少,实不相瞒我还有个请求……”
    江睿道:“我知道,是想请我跟容静堂解释穆家人为谢裕谦出面这件事?”
    穆衍点点头,有点惊讶于江睿与容先生的熟稔,竟然已经到直呼对方名字的地步。除此之外就是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江睿有点太过通透。
    江睿轻笑:“这不是什么大事,容静堂那人在这些事情上还是很好说话的。”江睿是笃定这种人情小事容静堂估计想都不会想,要是旁的事儿,他就不敢打包票了,那容式商量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穆衍也知道一些容静堂的脾气,但还是心中感激道:“那先谢谢江少了。”
    江睿道一声‘客气’,随即跟穆衍道别先走一步。
    *
    回去之后,江睿先去一趟容静堂的房间。他已经醒了,自己这会儿过去看看正好。
    进去的时候容静堂已经收拾好,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着蜂蜜茶,面色还透着苍白,但整个人显完全没有先前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脆弱姿态。
    这人真是……
    身体刚好一点,就恢复本性了,生怕在别人面前有半分示弱似的。
    江睿之前总觉得眼前这人既病娇又不讲理,而且智商爆表地厉害导致他在这人面前跟没穿衣服似的,实在不好相处。可现在对方这么一生病,倒让江睿觉得之前的那些缺点不说都变成优点,也看着顺眼了。
    这是什么诡异心理?
    江睿自己都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前生王城晖说他是个骄傲真诚的人,叶文斌却说他虚伪,总爱做表面功夫,肖津南一开始说他温和体贴是个难得好性儿的,后来一见面就说他心软胆小跟个姑娘似的,最重要的还是个死心眼儿。
    江睿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对容静堂,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对着他也没法真的生气,说不准还有点……喜欢。
    想到这,江睿再去看容静堂时就觉得有点不大自在。
    容静堂再聪明也不是真的会读心,不能知道江睿的每一个想法,见江睿难得有点脸红,还以为他是在为送了自己一个玉戒而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戒指不比先前的那对貔貅,戒指是贴身的东西。送这个,要显得亲近许多。
    “怎么突然想到送我这个?”容静堂伸出漂亮而骨节分明的手,每一根手指都如玉雕成一般,完美地像是一件艺术品。
    淼玄秘戒是天青色,精美绝伦,也怕是只有这样的玉戒才能勉强配得上这样好看的手了。江睿心想。
    “因为好看。”江睿半真半假道。也不知是说戒指好看,还是他的手好看。
    容静堂盯着他半晌,就在江睿以为他看出些什么的时候,才道:“我可没这么好的东西送你。”
    江睿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我手里送出去的东西可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送个同样好的怕是难,不过么……”
    容静堂摸着指上的玉戒,眼中带着些许笑意道:“不过什么?”
    “你那块玉观音还算凑合,不如给了我吧。”江睿一副“勉强接受”的样子道。
    容静堂没想到他会提这么个要求,隔着衣服摸摸胸口玉观音的形状,淡淡道:“换一个吧,这个不行。”
    ……
    一阵沉默。
    江睿在识海询问淼玄:“如果不取下这个玉坠,你能抵得住吗?”
    淼玄道:“……回主人,实在不能取也无妨,一个下品灵器而已,我现今再弱也是一境之灵,对付这么个东西还是能行的。”
    江睿闻言这才没说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别当真,我只是跟你说着玩的,你贴身带的东西,就算给我我也没那个胆量收啊,再说你都白给我那么多翡翠了,加上上回那对貔貅,我才送你两样东西,说来还是我赚了。”
    江睿脸上仍是惯有的微笑,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容静堂看着他却皱起眉:“不是不给,只是这个不能给,你换一个,其他的你想要什么我都……”
    江睿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伸手打断他,声音也没了往常的温和道:“容静堂,我说过了,我只是说着玩的。你的东西,你自己好好收着。”
    说完,也不管容静堂如何回应,就朝门外走去。
    容静堂起身想拉住他,只是身上还虚弱地很,一下竟然没能起来,反而磕到了手臂。
    江睿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他,看见他那副从未有过的慌神失措的模样,哪里还能气地起来。
    说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江睿又转回来去扶他。不料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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