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来开门的是冯兰,母亲说过冯兰下午才上班,所以肯定在家。
见到林溪,冯兰甚是欢喜,立刻拉她进屋。林溪把西瓜交给冯兰,冯兰欢欢喜喜的把西瓜放进冰箱,趁这个时候林溪环顾一遍冯兰家,客厅简洁优雅,没有太多装饰点缀,两边侧墙各挂着一副手工十字绣,一副家和万事兴,一副八骏图。
主墙上挂着五十英寸的液晶电视,对面通往阳台,窗帘呈八字挂起,角落里站着一台空调,玻璃推拉门紧闭着,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客厅显得明亮宽敞。
“小溪啊!来,喝水。”冯兰笑容亲切的递过一杯鲜榨果汁。
“谢谢冯阿姨。”林溪接过杯子,轻抿一口果汁,冰冰甜甜的,两块晶莹剔透的冰块浮在杯中。
林溪暗自觉得冯兰很贴心,知道她一路过来受了热,还特地放了冰块解暑。
“快坐,怎么还站着。”冯兰说着就来拉林溪的手臂。
两人挨着落座,冯兰笑眯眯的盯着林溪看。林溪含着杯沿,瞟到冯兰热切的目光,觉得挺别扭,脑子里一空白,杯子才离开唇边,就脱口而出:“方舟哥在家吗?”
这话一问完,她就后悔了,这刚到人家家里,屁股还没坐热,就问人儿子,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之前还想着先跟冯兰闲聊套套近乎,再顺带着问的,这下计划全打乱了。
冯兰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惊讶,平静随和的说:“方舟刚从w市调到我们医院,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不在家。”
“哦。”林溪默默点头。她有听母亲说过,程方舟之前在国外留学几年,后来回国就被他过去的一个老师邀请到w市一家医院工作,冯兰觉得w市离家远,又找了关系把儿子调到眼皮子底下。
之前在w市与程方舟巧遇,估计正是他调职期间,难怪那时候他没穿白大褂。林溪来冯兰家,本就是为着来封程方舟的口,既然不在家,那她多留就没意思了。
“阿姨,我妈就交代我来送西瓜的,这也送到了,我就回去了。”林溪说着将杯子搁下。
冯兰脸一沉,拉着林溪不撒手:“怎么才来就要走,怎么也得吃了午饭才行啊!”
“不了,阿姨,下次吧!我妈今天上班去了,我还想回去给我爸煮午饭呢!” 虽说冯兰可能只是客套话,林溪还是拉出父母做挡箭牌,委婉的拒绝了冯兰的挽留。
冯兰满脸羡慕的说:“所以说生女儿就是贴心,我家那小子,就没你这么懂事。”
林溪只浅浅一笑,她才不会说自己是有点认生,又不爱串门,才想早点回去的。
冯兰再三嘱咐林溪下次要和家人一起过来玩,才把她送到楼下。
回家途中,骑着红色折叠单车,路过一间药房时,林溪猛捏刹车,停在路边,望着药房,她内心挣扎了很久,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回到家,她仔细的看了药物说明书,心中忐忑不安,不由自主的摸摸平坦的腹部,曾经她感受过那种胎儿在腹中活跃踢动的滋味,虽然这一世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肚子里到底是自己的骨血,她总有些不舍。
前世孩子出生后,她只见过两面,就被慕朝阳的母亲带走了。孩子的长相如今还印刻在她脑海之中,她的产后抑郁症就是被婆婆逼出来的。
“叮叮咚咚……”手机铃声响起,林溪回过神接起电话。
“妈。”
“小溪啊,晚上我要值班,冰箱里有剩菜,你和你爸将就着热一下吃。”
林溪目光落在药盒上,心中还没有做好决定,就想找个借口多给自己点时间考虑。
“妈,晚饭我给你送医院去。”
“不用,外面热,难得你跑。我随便在食堂吃点就好。”电话那头,母亲的话语明显充满关爱宠溺的意味。
“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
中午林溪和下班回来的林爸爸将就着剩菜凑合了一顿。晚上林溪认真的做了两道家常菜,单独用保温桶给母亲装好后,就骑单车往母亲工作的医院去。
f市的三甲医院,大到让人找不着北,但林溪很熟悉这个地方,因为前世她就是在这间医院住院部九楼跳楼身亡的。
望着住院部大楼,那些让她痛苦的回忆再次浮现在眼前。
前世产后,她的食物被人动了手脚,一直腹泻不止,慕朝阳的母亲说她有病,不准孙子留在她身边,就将孩子带回家了。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思念孩子的同时,也思念着那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娘家妈妈知道她产后腹泻,气愤不已,将她转到自己工作的医院,方便照顾。
产妇腹泻,很难医治,医生鉴于产妇体弱,不敢用药太猛,她在这家医院一住就是二十几天,那段时间,天天靠挂瓶吊命,她的生活完全处于阴暗之中,破腹产的她,不仅身体疼痛,惦念孩子的心,在那段日子里,几乎碎成了渣渣。
然而,慕朝阳一家竟然完全无动于衷,一次都不曾来探过病。
想起这些,林溪提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烧起熊熊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
☆、流产计划
徐惠是妇产科住院部的护士,林溪提着保温桶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下来。
“请让一让,请让一让!”一个焦急的女声在林溪身后响起。
她回头望去,一张转运床上,躺着个身穿黑白格子裙的女人,医院护工正焦急的推着转运床过来。见这个情况,林溪知道是急诊病人,忙挪到一边,让护工把床推到电梯门口。
床上的女人,脸色惨白,微闭着双眼,额上的齐刘海被腻腻的冷汗黏成一缕一缕,似乎呼吸都很微弱。黑白格子长裙裙摆全是血迹,被血迹染透的地方,红黑相间,格外刺目。暴露在外的小腿肚上,也是鲜血淋漓。女人身下的白色床单迅速被蔓延开的血液染红。
由于只相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林溪能清晰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胃中一阵翻腾,她强忍着恶心,捂住嘴往一边的垃圾桶跑去。
趴在垃圾桶上吐了半天,林溪的肠胃都差点倒出来,却也只吐出一点酸水。
缓过劲儿来之后,她决定不坐电梯了,只要一想到刚才那血腥的场面,她就觉得渗得慌。
好容易爬上住院部六楼,行来过往抱着孩子的病人家属不亦乐乎。这就是母亲每天工作的地方。整层楼回荡着婴儿羸弱的啼哭声和病床的呼叫铃声。
“哒哒哒……”年轻漂亮的值班护士推着放满药水的小车匆匆经过。
林溪见母亲不在护士站内,转身四处张望,都没看到母亲的人影。她只能礼貌的问坐在护士站内的小护士:“请问一下,徐惠徐护士在吗?”
小护士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液晶显示屏上,随口答了句:“不知道,你去医生办公室看下吧!”
林溪从小就害怕打针,所以以前她很少到母亲工作的地方玩,这两年又没怎么回过家,母亲的同事不认识她,不给她面子也是正常的。她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按照小护士说的,往护士站隔壁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妇产科有两个办公室,一个是主任医生办公室,一个是医生办公室。
主任医生办公室门开着,里面没有人在,林溪又往隔壁医生办公室走去。医生办公室比较大,两排暗红色办公桌面对面拼合成长方体,办公室里的医生寥寥无几,还有俩年轻护士在和医生说着什么。
林溪猫着腰在办公室门口往里望了一圈,依然没有找到母亲。肩上突然一沉,耳后传来一个温柔浑厚的声音:“在找我吗?”
“呃?”林溪本能的回头,程方舟白色衬衣领口规整的打着褐色斜条纹领带,衬衣外的白大褂洁白无瑕,右臂搭在她肩上,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林溪挪了挪肩头,让程方舟的手臂自然滑落,双手提起保温桶说:“我是来给我妈送饭的。”
“哦!”程方舟了然的挑挑眉说:“刚才来了个急诊手术,徐阿姨去给主任帮忙了。一时半会儿可能结束不了。”
“没事。”林溪知道程方舟调到这个医院来了,也知道他是妇产科医生,可他真和母亲在一个科室工作,林溪还是有些不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对母亲说什么奇怪的话。
“要不,进来坐着等?”程方舟说着走进办公室。
想着做个手术起码也要一两个小时,一直在外面转悠也不是个事儿,林溪老老实实的跟着程方舟进了医生办公室。估计医生办公室行来过往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她进去时,几个医生才会把她当空气一样无视了。
程方舟拖过隔壁没人坐的椅子对林溪说:“坐吧!”随即坐回自己的位置。
林溪安安静静的坐了几分钟,程方舟在电脑上翻看着什么,她不懂。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你没有跟我妈说什么吧?”
“嗯?”程方舟回头反问:“说什么?”
林溪有点恼了,自己有孕一事,这货分明知道,却还要装傻。
“就,就孩子的事……”憋了好一会儿,林溪才挤出这几个字。
程方舟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八卦妇人,保护病人隐私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
“我又不是你病人……”
程方舟回头盯着电脑屏幕,右手白净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缓缓移动:“不过这种事情,不告诉叔叔阿姨真的好吗?”
“我自有分寸,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就可以了。”林溪最讨厌别人干涉自己的事情,特别是程方舟这种一副“为你好”的邻家大哥哥的形象,更让她觉得做作。
“那你是打算要还是不要?”程方舟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继续翻着网页。
“你管太多了。”
被林溪这话一呛,程方舟还真就不甘心了,好歹他也是妇产科医生,他接生过的孩子,估计比林溪认识的还多。
他回过头,眯着眼看林溪:“如果是作为朋友,我会建议你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毕竟你一个女人承担不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如果是作为医生,我会建议你把孩子生下来,毕竟上次的检查结果显示胚胎发育良好。”
“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嘛!”林溪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一个人养孩子?”
“哼!”程方舟闷哼一声轻轻笑道:“徐阿姨告诉我的,说你没有男朋友。看她的意思,挺想撮合你我。”
在林溪眼中,程方舟只是她人生中偶然路过打酱油的,看他那副牛逼的德性,她就火大,出过国就了不起?你是医生就了不起?你长得有几分颜色就了不起?
“喀喇”林溪猛然起身,椅子被她挤到一边,大步迈出医生办公室。
徐惠给主刀医生打完下手,乘坐电梯下六楼,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林溪抱着保温桶坐在公共等候椅上。
“小溪?”
听到母亲的呼喊声,林溪抬头朝声源望去,徐惠略显疲惫的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提着保温桶站起身,徐惠已经来到面前。
“傻丫头,等多久了?”徐惠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牵着她的手往护士站走,嘴里还不忘唠叨:“你来看到我不在,把保温桶放到护士站就好了,干嘛一直等着。”
“妈,我没等多久。”
才进护士站,正在玩电脑的小护士慌忙站起来,让开座位,小护士瞄到林溪时,眨巴着大眼睛问:“护士长,这就是你女儿啊?”
徐惠慈祥一笑:“是啊!她给我送饭来的。”
“真好,有这么体贴的女儿送饭。”小护士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林溪对她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病床呼叫铃响起,小护士借着去病房换药为由溜出了护士站。
“妈,你赶紧吃,手术到这会儿,肯定饿了吧?”林溪迅速把徐惠搁在办公桌上的保温桶盖子拧开,端出上层菜盒放到桌上。
徐惠坐进椅子里,捧过林溪递过来的饭盒说:“本来早就到吃饭时间了,谁知道突然来了个急诊,就给耽误了。”
林溪心中有点酸酸的,她从不曾了解过母亲工作的环境,也不知道母亲的工作会忙到连吃饭时间都错过了。
前世她从未体贴过父母的辛苦,结婚前一味的挥霍着家里打给她的钱,结婚后连件衣服都不曾给父母买过。成为慕家儿媳妇后,过节她都只给婆婆买过礼物,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家人。
“妈,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你和爸爸的。”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别,我和你爸还年轻,你现在好好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你要是嫁了人,我和你爸就省心了,那比什么孝敬都让我们高兴。”徐惠慈和的笑着夹菜。
徐惠一边咀嚼食物一边说:“你都不知道,刚才来的那个急诊,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背着家里人未婚生子,结果大出血,要是来晚了,命都保不住,这样的孩子,她爸妈还真是不能省心。”
徐惠的话让林溪如鲠在喉,心虚的推了推菜盒说:“妈,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回到家,林溪坐在电脑前,百度了药流的一些注意事项,毕竟她不曾流过产,对这种事情没有经验,而且还要在不被父母发现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
之后还看到一些讨论这方面的帖子,网络上的意见总是不同的,有人说药流流不干净,还要清宫;有人说跟来例假差不多,很快就结束了;还有人说痛得要人命。
前世破腹产,半边不受麻药的疼痛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会比那种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更可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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