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二哥,他的二哥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而他也不再是跟着那个背着背篓的小孩身后步履蹒跚的幼童了。
    那些画面恍若昨日,可眼前,他们却已经长大了。
    还记得那年他才初三,二哥已经大一了。
    明明考上了大学,整个村子也没多少大学生,而且还是东临省的大学,要知道全国最好的学府都集中在这个省里,在村里这还是独一个。
    可是奶奶却不开心,就算脸上笑着,可是看着二哥的眼神却有种难过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以为奶奶是不舍得二哥,而且二哥考上的还是军校,更是需要吃苦才能熬出来。
    当初知道二哥的志愿时他还问过为什么要选择军校,那时二哥说他喜欢,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选择自己喜欢的。
    他还很天真的替二哥高兴,考上了如愿以偿的学校。
    结果高二那年,有一次三叔公喝醉了说了醉话,他这才知道二哥根本就不喜欢军校,他从小的志愿就是做一个医生。
    三叔公懂一点点中草药,虽然并不会把脉望闻问切这些,但老人总有一些岁月积攒下的智慧,村里很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会找三叔公帮忙抓个药。
    三叔公说二哥小时候总喜欢在他帮人抓药的时候跟在旁边看,他家里唯一的一本草药书被二哥是看了又看。
    还曾问过这么喜欢看这些是不是长大打算学医,三叔公说那时候二哥满眼的坚定,说长大之后一定要做一个优秀的医生。
    因为他们的父母是死于车祸,来不及医治才导致身亡。
    而爷爷也是从山上不慎伤腿,没钱去大医院只在镇上接骨处理了一下,最终因为感染去世。
    所以做一名医生一直是二哥的执念。
    而最终选择了军校却是为了他。
    从小他就喜欢画画,天分还算是不错,可是家里一个老人要养活四个孩子,还是四个男孩,能够让他们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奶奶却坚持让他们四个全都上了学,只要能念,就一定要供他们念下去。
    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哪里还能再培养一门兴趣。
    虽然他喜欢画画,但也很明白家里的情况,所以只能偶尔在纸上空白处画些小人花草鸟鱼,小学到高中班级的黑板报基本上都是他画的。
    二哥看他从小就这么喜欢画画,总会收集空白纸,或者班上有谁作业本还剩几张就不要了也会特意去要过来将没写的那几张撕下,累积到一定的数量订起来给他当画本。
    随着画本慢慢增多,二哥想要将他培养成画家的念头也更加强烈。
    医学不是四年制,那要念很久才能念出来。
    可是军校不止所有费用全免,每个月还有补贴,不但能给家里减轻很多负担,还能将每个月的补贴存起来给他今后念艺术类院校做学费。
    而且在校期间如果表现特别优异,就会有很多比赛的机会,那奖金也会很丰厚。
    而且二哥四年后毕业,那时他正好上大学,在国内不管他考上哪所大学到时候都有能力供他去读,就算想要出国也不是没可能。
    就这样,二哥为了他选择了最幸苦的一条路。
    所以高三那年他将所有与画画有关的东西,连同床底下堆的满满各种不同纸张装订在一起的画本,全部封存在箱子里再也不曾打开。
    在填写志愿的时候二哥还特意回来,带了很多艺术学院甚至国外学校的资料。
    还记得那时他看着那些精心挑选的宣传册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很久没画画了,也不想再画了”
    二哥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看了他片刻,语气很平静却字字有力“喜欢就画,学费我有,选你喜欢的念,其他的有我”
    而他的回答却很伤人,他说“我喜欢画画你就以为画画是我的梦想,所以你放弃了你自己的梦想来帮我圆梦,可是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什么是我想要的就自己决定了我以后的路,你以为是为我好,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意愿从来就不是我的!”
    他当时根本就不敢看二哥的表情直接推开他跑了出去。
    他知道他的话很过分,可是只要想到二哥牺牲了自己梦想只是为了让他以后可以随心所欲的画画,那些刻薄的话就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想到那年二哥说军校是他的志愿自己替他开心的样子,姚子清就后悔的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曾拿过画笔。
    从此以后他对于画画也会下意识的排斥,从心底感到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四儿以后排斥画画是因为我?”
    萌兔“素哒╮(╯▽╰)╭”
    二哥“四儿,烤兔子清蒸兔子红烧兔子你想怎么吃?二哥给你做”
    萌兔“!!t^t嘤嘤嘤……”
    第8章 过往
    姚子清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听奶奶说,在他两岁那年,他的母亲病逝前托人将他送到村里来。
    而他的父亲,奶奶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他,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结过婚,父亲是谁,恐怕除了已经去世的母亲之外谁也不知道。
    他姓姚,不是父姓,而是随母亲姚雨漫姓。
    奶奶姚惜萍是他母亲的姑妈,所以准确来说,他应该叫姑奶。
    当年姚雨漫的母亲生姚雨漫时大出血没能救回来,而在姚雨漫十一岁时父亲也因病去逝,后来一直都是姚惜萍照顾姚雨漫。
    姚惜萍算是远嫁到雷家村,弟弟和弟妹先后去世,娘家基本上已经没人了。
    好在她的丈夫雷弘义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完全不介意将她侄女姚雨漫接过来跟他们一起生活。
    后来姚雨漫成年后去了大城市打工,每年都会寄回去一些钱,不过姚惜萍全部给她存了起来,准备将来给她当嫁妆。
    姚惜萍只生了一个儿子,伤了身子之后再无所出。
    好在媳妇给雷家生了三个胖小子,虽然家里困难了一点,但勤快一些还是能过下去的。
    结果一个清晨,她的儿子媳妇出门后再也没能回来。
    晚年丧子的打击让两个老人难以承受,但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孙子,老两口硬是撑了下来。
    可是这些姚惜萍都没有告诉过姚雨漫,一来姚雨漫一个女孩在城市本就生活不易,二来他们那个时候通讯并不是很方便,只有村委会里才有电话,所以除了每过段时间姚雨漫寄钱回来知道她还好好的之外,基本没怎么联系。
    雷弘义本就年龄大了,为了让三个孙子能够念的起书,起早贪黑的干活存钱,一个失足从山上摔了一跤,也没能撑多久。
    那时老大雷厉也有八岁了,雷萧刚刚六岁,家里的变故让原本淘气的孩子过早的成熟起来。
    两个大孙子的懂事让姚惜萍心疼,还有个什么都不懂的雷朗才两岁,接连的打击没能压垮这个可怜的女人,反而让她坚强的为三个孙子撑起一片天。
    可是第二年似乎依然无法摆脱厄运一般,侄女病逝,还多了一个父不详早年丧母懵懂无知的姚子清。
    那时不管生活的再难,姚惜萍也从来没想过将四个孩子过继一两个出去。
    姚子清从小就长得好,刚刚送到村里的时候,每天都有好多人特意跑去看他,就没见过这么玉雪精致的小孩。
    还有很多无法生育或者生不出男孩的家庭看他们家这么艰苦,想要花钱将姚子清买走。
    姚惜萍只是强硬的说哪怕割肉卖血也要养活他们,绝不卖掉任何一个!
    好在靠着原本替姚雨漫存的嫁妆和乡里乡亲的帮衬度过了最难的那段时光,随着他们越来越大,生活也开始有了转变。
    姚子清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的并不多,从他有记忆开始,其实家里的生活已经慢慢有了起色。
    不过常常有人跟他说,他的奶奶是个多么伟大的女人,那些苦难的日子是怎么咬牙熬过来的,让他长大懂事要知道孝顺。
    就算没人跟他说这些,他也知道奶奶一个女人养活他们四个有多难。
    就算奶奶还有家里的几个哥哥从来没有让他真正的受过苦,可就是在一旁看着他也会感到心疼。
    苦日子熬出头了,已经满头银丝的奶奶也该享福了,他又怎么能再次毁了这个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家。姚子清甚至不敢想如果被人发现他的感情他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在这个唾沫都能钉死人的社会里,除了像个胆小鬼一样逃的远远的,他又能如何?
    雷萧平静的面容下是极力压制的怒火,额头上的青筋隐隐抽动。
    四儿躲着他不愿见他,那他就让他躲,让他避而不见。
    可是每过段时间他都会去偷偷的看他,看他认真上课的样子,看他下课后到处做兼职,看他跟另外三个室友相处融洽,只要看他好好的,哪怕倔强幸苦的要自力更生,他也能冷静的躲在暗处。
    四儿是男孩子,生活的磨练只会让他心智强大起来,所以他默了这一切。
    可是如果为了跟他呕气,为了倔强的不花他给的一分钱就这么苛刻的对待自己,甚至是糟蹋自己的身体,他怎么可能继续由着他犯倔。
    看着迎面向自己走来的人,姚子清还没开口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了起来,另一只手直接拿起放在旁边的包包转身朝外面走去。
    雷萧走的很快,抓着姚子清一言不发的朝前走着。
    姚子清连走带跑的才能跟上,他知道二哥生气了,可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生气
    “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连着叫了两声,雷萧依然头也不回的拉着他走着,只是步子小了点。
    姚子清见他不理自己,只好加快速度跟上他的脚步。
    程辉原本还想暗搓搓的跟上去围观一下,又怕自己给人弟弟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徘徊在雷萧的寝室楼下,准备等下来个’巧遇’。
    结果他还没等多久,就看到雷萧拉着一个少年快步朝这边走来。
    原本想要打招呼的嘴顿时闭上,这样的雷萧就算瞎子也能感受到四周空气的暴动。
    非常自觉的让开免得挡道撞枪口上,奇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几分钟就能气成这样。
    虽然雷萧看起来很可怕,其实真的只是看起来而已,真要说起来雷萧的脾气在连队里算是非常好的了。
    至少在今天之前,程辉还没见过雷萧这么生气的样子。
    等听到门被关的重重一响程辉才回过神来,他居然忘记看人弟弟长什么样了!
    姚子清被雷萧一把甩到床上,看着眼神深沉到可怕的二哥,姚子清揉了揉自己手腕低头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等着被审判。
    雷萧看着他揉手腕的动作眉头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刚刚拉着他的时候,握在手心里那纤细的手腕对他来说,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捏断,都快二十岁了,还这么瘦的跟个鸡仔似的。
    最终还是姚子清受不了这令人压抑的气氛,抬头看向面沉若水的人准备打破这种沉默,可是当触及到那双幽暗如深渊的眼眸时,那声二哥死死的梗在喉咙怎么都无法叫出口。
    雷萧上一次见到四儿是五月份的时候,那时四儿没有现在这么消瘦,脸色也不像现在这么苍白。
    一段时间不见再次见到之后,哪怕是一些细微的差别也会被放大。
    所以乍然见到这样的四儿,他才会这样怒不可遏。
    可是现在冷静了一点之后才意识到,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所认为的。
    如果四儿真的像他所想因为倔强的不肯用他给的生活费才把自己弄成这样,按照四儿的倔脾气,估计也不会主动的来找自己。
    而且四儿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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